当河西军打着替刘卫辰报仇之名东渡黄河,并突袭朔方腹地消息传至代来城后,气得魏王拓跋珪当场拿刀将前来哭诉的部落头人、首领劈成两段。
在天下无数豪杰中,被拓跋珪放在眼里者,不过寥寥数人,但其中肯定不包括卫朔。
偏偏这个不曾被放在眼中的家伙,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刘卫辰打抱不平。
若仅仅只是河西入侵,拓跋珪还不会将其放在心上,大不了派兵将其击败,撵出朔方。
可谁知刘卫辰三子刘勃勃竟与河西勾结在一起,如此定将扰乱北魏图谋朔方计划。
既然朔方局势有了新变化,拓跋珪只好停下酒宴,将心腹将领、幕僚召集起来议事。
大帐内,巨大的军事舆图悬挂在侧,拓跋珪负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咆哮,“他卫朔这是在找死啊!这个乳臭味干的竖子,简直是不知死活。”
“竟然敢派大军深入朔方占我土地、杀我爱将、掳我部众,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寡人一定要灭了他,非得灭了他不可!”
“非啖其肉、饮其血,不能泄寡人心头之恨!”
大帐内,已臣服的部落头领、北魏将领、文官幕僚,纷纷低头不敢直视拓跋珪,生怕像刚才那个倒霉蛋一样被迁怒,那可就太冤枉啦。
拓跋珪指天骂地了半天,终究折腾累了。
最后他呼着粗气看向众人问:“寡人欲统军亲征攻灭河西,诸位以为如何?”
当下堂兄拓跋遵出列,向魏王抱拳大声道:“若大王发兵,末将愿为先锋,率大魏铁骑踏平河西,擒杀卫朔此獠,为诸首领报仇,替大王雪恨!”
“好!”
拓跋珪拍案道,“我兄骁勇,寡人这便答应你,出征河西,大军由你做先锋!”
“谢大王!”拓跋遵满脸激动道。
怪不得最终拓跋人统一了北方,实在是拓跋族跟慕容族一样,都是能人辈出。
从拓跋力微立国开始,中间经拓跋什翼犍兴盛、衰落,又到拓跋珪复兴,拓跋一族出了不少人才。
拿拓跋遵来说,他与九原公拓跋仪并称为王族双璧,其年少时壮勇,不拘小节。
拓跋圭登位之初,因辅佐之功,特地被赐爵略阳公。
“大王且慢!”在拓跋珪将要点兵出征,却见左长史张兖挺身而出拦住了他。
此刻正满腔怒火的拓跋珪,眉头紧皱,盯着张兖道:“怎么?长史有异议?”
“大王,孙子曰: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张兖拱手一礼,不卑不亢道:“河西之所以将这些人放回来,目的正是为了激怒大王,让大王失去冷静,从而做出错误选择。”
拓跋珪将内心怒火往下压压,冷声问:“难不成长史还有什么高见不成?”
张兖轻叹了口气,晓得这一次拓跋珪已是怒极,说话时不由加了几分小心。
“大王,此次河西出征朔方显然是蓄谋已久,不然为何对方偏偏在我大魏斩杀刘卫辰宗族亲眷之后,才打着复仇名义出兵?”
“而且出兵后却一直隐秘行军,直到切断了我军退路,才亮明了旗号。”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河西卫朔早对朔方虎视眈眈,只因以前有刘卫辰霸占,他才一直按捺住内心野心。”
“如今大王诛杀刘卫辰一族,等于为河西入主朔方扫清障碍。”
“长史意思是说寡人不该诛杀刘卫辰?不该替祖父报灭国之恨?”
看着已被怒火冲昏头脑,思路明显不正常的拓跋珪,张兖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大王理解错了臣的意思,当年刘卫辰曾数次背叛代王,又引秦军灭了代国,此仇、此恨即便是倾尽黄河之水也不能洗净。”
“臣只是借刘卫辰之死提醒大王,卫朔图谋朔方已久,不要中了河西奸计。”
拓跋珪这才面容稍缓,不动声色道:“长史请继续。”
张兖又道:“眼下大王已在代来城停留多日,周边形势已发生了变化。”
“谁知道之前还信誓旦旦向大王宣誓效忠的部落,在卫朔、刘勃勃鼓动下,还有多少愿意奉大魏旗号?”
“更何况河西军来了多少人马?都布置在什么地方?河西众将有什么特点?特别是我们对卫朔几乎一无所知,如此冒然出兵应敌,恐遭不测啊。”
拓跋珪闻言终于变了脸色,眼眸闪动,沉声问道:“以长史之意当如何?”
“首先,卫朔敢大胆放俘虏归来,显然河西军已布置好陷阱,等大王钻进去,大王切不可轻举妄动。”
“其次,除了围杀刘卫辰的部落外,从现在开始凡投诚过来的部落,必须予以监视,以防止他们暗中投靠刘勃勃。”
张兖此言一出,大帐内那些部落头领,无不脸色大变,纷纷交头接耳俱有惶恐之色。
一位头人忍不住辩驳道:“长史此言差矣,河西军进犯,与我等何干?在下实无反叛大王之意啊。”
“闭嘴!尔等有没有通敌,寡人自有决断!”
拓跋珪眼下正心烦呢,见有人敢打断张兖,忍不住大声呵斥起来。
完了他又肃然看向张兖,正色道:“眼下情景该当如何,还请先生教我。”
张兖根本没将那些墙头草放在眼里,是以并不理会对方,只是对魏王道:“大王,从目前来看,此次朔方之争,河西暂时占据了上风。”
“魏军深入朔方,不光是军事上出于不利位置,在政治上也十分被动。”
“刘卫辰父子一死,刘勃勃便成为唯一幸存者,顺理成章成为铁弗部继承人。”
“有此人在一边为河西摇旗呐喊,肯定会有大批部落头人,投到河西名下,而这便是刚刚臣提议大王监视朔方诸胡的原因。”
拓跋珪此时亦隐隐有些后悔,不该一怒之下将刘卫辰父子全杀了,弄到现在处处被动。
“长史可有办法解眼前之困?”
“想要解决问题并不难,大王只需随便找一小孩,然后当众宣布他是刘卫辰后代,并立其为新的铁弗部首领即可。”
“这……这能行吗?”
“没什么不行,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只需暂时糊弄住外界就行,等将来打跑河西,是扁是圆还不是任由大王拿捏?”
“在政治上稳住脚后,大王还需尽快整顿兵马,筹集粮草。”
“这场纷争,最终还得靠实力说话,只要击败河西军,一切骚乱自会立即平息。”
“最后,为了给敌人添乱,大王还可派人向四周散播谣言,说刘勃勃为了替父报仇,打算借河西之手将朔方诸胡屠杀殆尽。”
“如此作为是为了防止这些墙头草被河西所用,他们毕竟是朔方土著部落,又熟悉本地民情地理,一旦为河西所用,必将对我大军产生巨大威胁。”
“如此待军队整顿完毕,粮草筹集妥当,大王再统大军与河西决一死战。”
最后拓跋珪猛地一拍桌子,道:“好,就依长史之计!再派人警告诸胡部落,谁要是敢暗中通敌河西,老子灭他全族!”
接下来朔方局势真是一日三变,说起来那叫一个热闹。
先是北魏拓跋珪擒杀了刘卫辰,攻占了铁弗部老巢——代来城。
原本众人以为横行朔方河套的铁弗部就此完蛋,谁知半路又杀出个河西,打着刘勃勃旗号突袭了朔方。
随后北魏不甘示弱,也不知从哪个犄角处找来一个小孩儿,正式在代来城继承铁弗部首领之位,并大肆攻讦刘勃勃勾结河西图谋朔方。
但不管双方嘴仗打得有多欢实,最终决定朔方归属的,还是取决于实力强弱。
因此,这一场事关朔方归属的大战已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