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锁月关大概五六百里的地方有一段自西向东隆起的小山丘,草原人称只为霞之丘,太阳升起和落下的时候会给它披上霞衣,煞是好看,而楚帝国的人都将其称其为伏波山,以此来纪念楚开国皇帝的丰功伟绩。
伏波山脚,一顶顶营帐依山而立,排列整齐,秩序井然,营地中心,灯火通明,乃中军大帐所在。
“报,哨探125队,625人,现也归营124队,620人,甲7队还没有收到消息”一个小旗拿着行军记录详细的报告着今日的情况。
“派一个旗的人马沿途仔细搜索,加派夜间守备军马,”大帐主位的男子一如往常的谨慎。
“王上,太过谨慎了吧。”沙盘前一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调侃道。
“彭越将军且不知草原人就像野狼一样狡猾吗?”壮汉旁边,一精壮的长身男子笑道。
“一线天一战,这狼的爪子跟牙齿都没了,何惧之有。”彭越哈哈大笑,“诸葛云,别整天王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将军怎么能这么当,一队哨探未归而已,或是雪大迷了路,又或是一时不慎陷进了沼泽,在这大草原岂不正常。”
诸葛云也不恼,笑道:“所以我成不了大将军,只能做元帅啊。”
“你,你得意个什么,一个区区的前军行军都统制而已。”彭越老脸一红,自他15从军,历经20年,一路拼杀,做过最大的官也就正印先锋了。
帐内众人见彭越黑黑的脸都变了一个色,恍然大笑。
帐内除去主位上的陆机和诸葛云、彭越外还有五人,两个文人,谢圭、张子平,三个将军,杨兴业,李国昌,刘毅,五人都正值壮年,风采神奕。
陆机乃楚帝国在东陆云州的封王,封国名夏,有一十八郡187县,几乎占了半个云州之大,在九州尤其是云州,都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陆家先祖乃天外仙人下凡什么的。
话说小旗官领了军令,不敢怠慢,交接了军务后亲自带了一队人马沿着甲七队的探查路线细细寻找,刚穿过伏波山不过六七里,便见火光闪闪。
完颜苏勒来了,以俘虏的身份再次与阔别5年的挚友相见。青色的中军大帐上,东陆的友人坐在上头,他在下头被人上下打量,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似乎还听到有人说,堂堂北莽名将,怎么会傻到自投罗网呢。
陆机看着下面这个一生要强的男人,他的双手被两个甲士反钳在背后,又有两个甲士半跪在地下迫使他下跪,就像25年前,10岁的两个少年第一次在潜龙学院相遇。
潜龙学院是楚帝国开国皇帝设立的皇家学院,几乎每个王公大族都在这里接受教育,每一个帝国的将军都是从这里走向战场。完颜苏勒走进这所学院,是以质子的身份,他的父亲完颜部前大公用他换得五千乌龙甲胄,这才为完颜部一统草原打下了基础。
25年前,陆机第一次踏进潜龙学院少年班的大门,大门的朱红大柱上绑着一个少年,许许多多的少年围在哪里,嘲讽、打骂,用不怀好意的目光审视着少年。
少年的袄子破烂不堪,浑身有不少血印,鼻青脸肿的,唯有目光如电,许多穿着锦袍的少年大声嚷着要审判来自北莽的野狗,破皮袄子的少年则大吼:“等我的弯刀锋利,屠尽尔等猪狗!”
陆机觉得那家伙很有趣,傻傻的,他准备凑近些,准备细细看看这来自北莽的狼崽子到底长啥样,一把木剑就塞到了他的手里,他被推进了人群中,来到了破袄少年的面前。四目相对。
“你是新来的吧,让我们看看你的厉害,告诉这条野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好叫他知道我大楚男儿的威风。”
陆机笑了笑,舞了个剑花,一片喝彩声,转过身去,对破袄少年笑了笑,突然又猛地再次转身,手中木剑如游龙一般,转眼就将离的近的四个少年扫倒,又跳上四五个台阶梯,哈哈大笑。
“就你们也配称大楚男儿,我陆机,夏国世子,太尉陆常之侄,甚为不耻,岂会与你们同流合污,都给小爷我听好了,这家伙,我罩着。”
下面的一群少年一怔,只看到陆机不知从哪拔出匕首,割断麻绳,拉着破袄少年就跑。
大柳树下,陆机伸出手嚣张的笑着,“听着,我叫陆机,我罩着你,下次咱想揍谁就揍谁。”
破袄少年还懵懵的,但这个又嚣张又灿烂的笑容真的很欠打,他拉住陆机的手,猛地一拽,将其压在身下,“你也给我听清楚了,我完颜苏勒,将来草原的主人,不需要你的庇护,今天这个情,我会还的。”
中军大帐上,此时已经摆上了酒菜,只剩陆机与完颜苏勒相对而坐,两人相对无语,良久,陆机为完颜苏勒斟满了酒,“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但我不同意,你也不用说什么。”
完颜苏勒将酒一饮而尽,“哪我就杀了你。”
“你不会的,你如果真要杀我,就不应该带‘古月’过来,而是带你那把淬毒的匕首。”
完颜苏勒沉默不语,直接拿起酒瓶豪饮,待酒瓶一滴酒也流不出来,他起身又重重的跪下,“如果完颜部愿意臣服呢?北莽愿意臣服呢?”
陆机缓缓的摇摇头,完颜苏勒飞身将其扑倒,“混蛋,再来一次,在平阳城内我就杀了你。”
“再来一次,你也会选择相信我是真心投降的。”
那时,平阳城下,陆机拜见完颜哲帖,称愿纳夏国之土乞降,愿意为北莽攻略天下,完颜苏勒力保,并愿跟陆机一起回夏国国都奉天府整备军队,支援北莽的作战。7月,陆机率夏国十万骑与北莽合兵一处,军队开赴九龙城,同时,陆机被楚帝定为叛逆,因其天气炎热,北莽军队不耐高温,在陆机的建议下,完颜苏勒的力保下,屯兵一线天峡谷,并由陆机率本部军马和完颜苏勒一起在谷口下寨防守,待天凉再行攻坚,期间,陆机纵兵“劫掠”,抢夺了许多粮草,皆献给了北莽,8月,一线天峡谷多有大风,北莽的营帐遂扎堆在一起,以图抵挡大风,中旬,北莽欢度望月节,兵败由此始,半夜,陆机一把大火烧死了十数万,互相踩踏又死了数万,在谷口又被陆机杀了数万,北莽军一路逃窜,掉队的,路途被伏击的,又死了数万,至锁月关,30万大军只剩5千残骑。
完颜苏勒走了,留下了“古月”,雪也渐渐停了,露出了一轮泛着血红色的残月。
卧狼原,各部大公的主帐,各有数十黑影缓缓靠近,手中的弯刀泛着寒光,今夜,无眠。
完颜苏勒在离王廷不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冲天火光,心中焦急,催马狂奔,被不知哪来的绊马索将其连马带人掀倒在地,被数人按住手脚,直接打晕绑了去。
王廷,完颜哲帖看着垒起来的数十个人头,脸上看不清神色,声音低沉,“阿巴鲁,带着族人出发吧,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阿巴鲁应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疲惫的背影,也说不出口,阿巴鲁邀请完颜槊一起执行计划,被拒绝了,而现在,完颜槊也不见踪影。
黎明悄然降临,天上飘着雪花,王廷燃着的火光已经熄灭,三月江畔,一声马嘶,一个黑甲骑士冲出,号角长鸣,五股黑色的洪流向王廷的金色大帐席卷包围而去。
完颜哲帖抽出弯刀,翻身上马,高举起圆月苍狼旗,向着洪流冲锋,身后,仅有数百残兵相随。
在西侧的高坡上,两人驻马远眺,一人着皮袄,一人着一身黑袍。
“不亏是草原的主人呢,完颜哲帖真是英雄啊。”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他们来的太快了,整个北莽还有人能活下去吗?”
“不要激动,相信我,他们很快就会退兵了。”
“你当陆机是笨蛋吗?”
“哈哈哈,心疼了?别着急,天使就快到了。”
“我还是不明白,这样的行动有意义吗?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我的将军啊,你应该再去读一读幻日教义的,对我们来讲,为神献上上混乱就够了。”
战斗结束的很快,小小的黑点在大浪中很快就被淹没了。
“王上,我们发现了各个部族首领的头颅,看来他们应该是内讧了,各完颜部似乎昨晚就逃走了,要追吗?”
陆机手握着完颜哲帖的弯刀,等了好长一会才缓缓道:“人困马乏,三日后再行追击,另外,把完颜王厚葬了吧。”
当夜,陆机在金色大帐收到了撤军议和的圣旨,上面盖的大印是新皇楚衍的大印,在回军途中,又收到了家书,言王妃诞子,速归。
在前往天山的路上,阿巴鲁牵着马,马上驮着手脚被缚住的完颜苏勒,哈苏察驾着马车,伽罗古在马车上唱着悲歌。 23891/109154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