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窑村府主出来了!他这话什么意思?”
“不对啊,那不是苦茶岭的李赫府主么,他带了一副面具,变成窑村府主,莫非被侵蚀腐化了?”
“刚刚两位府主还不能与外界交流,现在声音遍传窑村,其中必定有变故,大家小心。”
大多数人面色有些恐慌,觉得李赫也被窑村府主控制了,连表现得如此强势的苦茶岭府主都失手,他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众府衙卫顿时士气大降。
令人惊讶的是,来自苦茶岭的衙卫们,虽然表现得有些诧异,却没有太过慌乱,反而蕴含着一丝期待,眼底藏着一份坚韧,仿佛对他们的府主抱有始终的信任。
在众多乱成一团的衙卫中,他们继续坚守,表现得最为镇定。这份冷静的感染力,逐渐蔓延到其余人,使得大家有了主心骨,恢复理智。
莫如史看到这一幕,他是最为吃惊的。
若说最初苦茶岭的衙卫信心十足,给些赏赐,收买官兵忠心,是有手段可以做到的。虽说这样子多用于亲卫,可花大价钱还是能笼络一批人的。
可直至刚才,苦茶岭衙卫们的表现,证明了他的猜想,却不那么完全。他们似乎共同经历过一些苦难,让这些明明胆小、普通的凡人,对自家府主表现出无与伦比的信任。
以及,感激?或者再深刻点,救赎?
望着阵法外即将冲突阻拦的干尸,他们的眼中蕴含着狂热与怨念,但在最深处,似乎还留着那么一丝渴望?
他内心中有种直觉,这个方法,或许真的有效。
至于李赫,莫如史从始至终,就不信他被噩兆侵蚀。与其他府主不同,他是与对方交过手的。
自己手掌离李赫一拳之隔,可不是什么避让,而是真正得察觉到死亡的气息,那种恐怖威压简直与面对噩兆如出一辙。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轻易折损的。
所有干尸听到‘府主’的话,似乎愣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或者说不敢置信。
但是望着那熟悉的面孔,甚至熟悉的声音,鲜红眼目渐渐变得失去执念,忙碌的手脚也停歇下来。
窑村干尸们在颤抖,在挣扎,它们不再进攻阵法,痛苦地抱着脑袋,似乎在哭泣,如果它们还有泪水的话。
但就在此刻,缝合怪狠狠几只手臂同时挥舞鞭子。
干尸群中高大威猛的个体,它们拿起鞭子抽在普通的农夫身上,用诡异而恐怖的声音叫嚣着。
似乎是本能的畏惧,那些窑村村民惯性地抬起身子,想要继续它们的工作。
可就在此时,法坛上的‘府主’再次出声。
“窑村衙卫,弃手中之鞭,不可欺压同伴,尔等职责,护卫村落,守护家园。”
洪亮声音四处传播,所有干尸衙卫愣在原地,握鞭子的手渐渐松了下来,眼神中暴虐残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忏愧。
曾几何时,它们也是村中的精锐,立志保家护村,与百姓和睦为善,互相帮扶,是所有人眼中的守卫。
可如今,拿起鞭子,遵从府主命令。压榨村民换来古铁采集,得到什么?些许灵币,以及所有百姓恐惧的目光。
那些曾经是街坊邻里,亲朋好友和善的目光,如今只剩下恐惧与怨恨,想要杀了它们。
难道它们不是窑村的一员了吗?难道它们为了所谓荣耀就能舍弃一切?
若一个荼毒百姓的府主,欺压村民,它们助纣为虐,也手执屠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窑村府主吗?几枚臭钱,视若猪狗的蔑视,以及残暴的手段。
看看如今的身躯,干枯而腐朽,再难以压榨出一丝价值,这就是效力的府主吗?
“哈哈哈哈!”
不由自主地,衙卫干尸们发出诡异地“嗬嗬”声,仿佛在嘲笑自己。
就在这时,李赫身后如山的缝合怪,竟然开始融化,粗筋、血肉像蜡汁一样流下,里面一具具尸身开始蒸发。
见到这一幕,凌琼露出兴奋表情,但一不小心,便被地面上蔓延而来的蓝衣人割了一下,瞬间鲜血横流。
不过依然难挡其兴致,手中稻草狠狠一压,将蓝一人灭掉。
即使他身体上的稻草越来越多,复苏迹象明显,可眼中的神色却愈发明亮。李赫抉择是对的,那么他再坚持一番,就会有效果。
李赫自然也看到了凌琼的状态,实话说,这缝合怪实际上没有太多的危险,更多是奴役统率的一种角色。真正难抗的是四色诡人,它们不论是多变的手段还是诡异道法,都是极大的威胁。
特别是赤、蓝两色,对自身的祸乱之人、碎纸画都有极大克制效果,虽然他的噩兆威能更强,但对付它们未必比得上凌琼。
何况解决窑村之局,关键点还在于缝合怪上,因此只能靠凌琼撑着。何况一路相随,他对凌琼这位蓑草岭府主颇为认可,是个有能力的角色,至于流落小领地,或许只是缺乏舞台。
李赫看着崩塌的缝合怪,依旧全神贯注,他时刻警惕着对方的反击。能够控制窑村府主的手段,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在肚子上的脸变得狰狞而害怕之刻,一道黄符从周边升起,嵌入到窑村府主眼中。
“贱种们!你们生来就要受苦,不工作你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快点爬起来,为我受累,我赋予你们意义,这样才配活在这个苦难的世界!”
浩瀚声音通过肥肉传出,本来停滞的干尸再次颤抖起来,似乎产生了犹豫。
李赫却不以为意,高声而洪亮地朝着四周喊道。
“不!每个人生来就有他自己的意义。”
“无论你们种田、挖矿、施肥、除草,保护家园,都是一种使命。为家人、朋友、乡邻,做好日常而重复的小事。所谓的高贵与贫贱,不是别人赋予的,而是本就存在于生活中。”
李赫每说一句话,便向前走一步。
“最为低俗的存在,才会靠贬低他人的价值,来抬高自己;才会奢望奴役愚昧,伪善地迎接虚荣。”
“所谓付出的价值,不是靠一个自诩而疯狂的府主来评价。去看看你的周围吧,去聆听所有人的欢笑,去明晰这浮躁世道的本质!”
“沉默,不是你们的归宿。反抗,让噩兆臣服,才是宿命!”
听着这骇人听闻的言论,干尸村民们愣在原地,几乎不知所措,就连缝合怪之后的咆哮,都不再有回响。
所有站在阵内防守的衙卫们,也呆立在此,似乎不懂李赫的话,眼中却有些闪动。
唯有苦茶岭的衙卫,眼中充斥着光辉,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迸发而出。
回想着最初苦茶的落魄,恶霸诡异,天灾地祸,即将要活不下去的大家,却经历了最魔幻的一月。府主不是那些说说而已的人,他看待大家的眼神,真的与那些权贵们不同。
因此他们追随,崇拜,在最危险之时依然坚信。
永远走不出去的窑村,被奴役的世界,所有干尸无意识地放下了锄头,衙卫们丢掉武器。
它们纵然没有了血肉,却依旧残存着一丝意识,互相看了看,看到的不再是疲惫、永无休止的劳累,而是熟悉的目光,以及解脱的笑容。
这场悲剧,该结束了!
“不!”
恐惧而沉闷的呼喊,从窑村府主口中喊出,所有的干尸都化作铁粉,重新飘落回厚土。
巨山一样的缝合怪,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瓦解,如山崩一样,转瞬间便坍塌下来。
远处云层照射下一束光,恰好打在那丑陋的面容之上。
府主,上层?
此刻狼狈不堪,连一条狗的脸都不如。
失去那些为他辛勤劳作的村民,它什么都不是!
依旧在咆哮和指挥,埋怨,声音却连蚊子大都没有。
呵!
像个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