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茉的一再鼓励下，冯芊芊终于要向里卡多表白了。
她还特地上网搜索“向男生告白的台词”，看着评论区里的一片神回复，直让冯芊芊怀疑人生。
那些文艺又冗长的句子，还有用到排比句的，光是要背下来，都得花不少时间。
看冯芊芊一个人坐着，嘴里还不时念叨什么，颜茉好奇地探过头去。
只看了一眼，她都能笑抽筋儿。
“我说你不会打算用这些文绉绉的句子，去向一个老外表白吧？？别说他听不懂这一长溜儿的中文，就算你很牛地把这些字儿全都翻译成了意大利语，你确定，会有个男人傻傻地站在那里听你长篇废话？？”
老实说，这样文艺的告白，就算是写成情书，颜茉都懒得看一眼。
为什么？
字数太多了啊！密密麻麻的，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只怕打开信纸都立马扔掉了。
冯小姐又郁闷了，她低头抠着手指：“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也没有追过人，就想着表达得稍微隐晦一点儿，如果他也喜欢我，那一定会很高兴。要是他不喜欢，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你确定你和他这么鸡同鸭讲的沟通，还能有‘打个哈哈’？”
颜茉憋着笑，一本正经地举着手提问，像是课堂上的好学生。
冯芊芊恼羞成怒，追着颜茉又是一顿打：“颜小茉！你真是越来越坏了！我怎么觉得你这张嘴比甜甜的还要毒啊？？”
“好了好了，不闹了啊！我投降，我错了还不行么？大小姐您爱情至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过我的意见是单刀直入，甭废话。”
经过这一闹，冯芊芊倒是不紧张了，抓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席地而坐。
颜茉实在受不了她为了这么点儿破事儿困扰好几天，嘴里轻声说了一句：“ti voglio bene。”
“啊？？好好儿的你跟我说什么鸟语啊？？不知道我现在最烦的就是听这些？欺负我听不懂是吧？？”
冯芊芊摸不着头脑，还顺带把颜茉给数落了一通。
颜茉无语地看了看天花板，此时她无比想念姚思甜，至少跟姚思甜说话不需要费脑子和口水。
“大姐，我是在教你用意大利语表白！”
听了颜茉有气无力的吐槽，冯芊芊的双眸就亮了起来：“哎呀，颜小茉你真是太好啦！！我就说嘛，美人儿的心地一般都很善良，你简直就是杰出代表啊！”
这会儿倒是不说颜茉坏了，还一个劲儿地讨好，要颜茉教她怎么发音。
好不容易学会了，冯芊芊却歪着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直转：“你……不会故意教我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恶整我吧？？”
颜茉一巴掌把她的脑袋推开：“滚！你对付外人要是能有这样的心眼儿，我和甜甜就不用这么累了。”
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颜茉都快要吐血了。
冯芊芊赶紧讨好地搂着颜茉：“哎哟，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说我要不要换一身好看点儿的衣服，化个妆，以示隆重啊？”
原谅这姑娘吧！
生平头一回对一个异性着了魔，傻丫头连手脚该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
就像那首歌儿里唱的，连见面时的呼吸都要反复练习，那可是她的男神啊！
冯芊芊打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那种完美通话。
因为是家里的独生女，得宠是必然的，父母又喜欢把她打扮成公主，给她安排的私教课程也是钢琴芭蕾之类的。
所以冯芊芊往哪儿一站，那出众的气质和姿态都是能引人注目的。
这么一个乖乖牌，从来接触什么样的人群，在什么样儿的圈子里交际，就连上学读哪个学校，都是家里一手安排好的。
冯芊芊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按照父母替她规划的路线走。
其实按照冯家二老的想法，将来给她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专心做个少奶奶，每天优哉游哉地享受生活就成了。
工作的问题倒是无所谓，不上班也成，反正家里有的是钱，老公不愿意养，娘家给钱呗！
因而冯芊芊接触过的异性，除了自己的同学以外，多半都是父母的朋友或生意伙伴。
难得有几个年轻的，还是父母刻意安排认识的，看冯芊芊能不能跟人家合眼缘，发展一段感情神马的。
得亏了冯芊芊还年轻，父母也不急着催她嫁人，不然她哪儿还能跟颜茉她们开什么会所？
对里卡多有感觉，打算倒追，可以说是冯芊芊有生以来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个决定。
她甚至不敢跟家里说起，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对，还是一个居无定所，在西班牙做酒吧驻唱，比她大了十七岁的男人。
颜茉知道这注定会是个无疾而终的单恋故事。
但她也没打算阻止冯芊芊去表白，人么，这一生中谁没有几段这样的爱情？
难得冯芊芊疯狂一回，就让她遵从自己的心活一次呗。
没准儿将来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此时心动的感觉是那么的令人沉醉。
表白当天，在颜茉的强烈建议下，冯芊芊还是穿了平时的服装，也没有特意化妆。
一切都很自然，除了女主角脸上那视死如归的表情。
颜茉坐在高凳上吃着水果，一边面无表情地吐槽。
“放松点儿！不知道的以为你便秘一星期了，笑。”
冯芊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紧张得笑不出来，你一让我笑，我觉得嘴角都在发抖了。”
有这么夸张？？
颜茉完全不记得自己以前发生的事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还真是不好评论。
想了想，把洗干净的苹果塞到冯芊芊的手里：“加油！但求无愧你心，你就想着把你喜欢他这事儿说出来就完了，其他的别想太多。”
说完，颜茉就回房了，体贴地留给冯芊芊一个足够安静的私密空间。
这个点儿格罗索太太是已经睡了的，只有里卡多这个夜猫子是深更半夜才回来的。
虽然是回来度假，但里卡多是闲不住的人，在罗马的酒吧里又接了个临时兼职的工作，每天晚上去唱几个小时，拿点儿薪水。
颜茉和冯芊芊去听过几次，平心而论，里卡多的声音还是挺好的，唱功嘛，真心一般。
不过那一头及肩的卷发，还有络腮胡子，酷酷的表情，看上去倒有几分所谓艺术家的气质。
意大利的男人么，普遍都是那样的立体五官，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很阳光。
用冯芊芊花痴的形容，里卡多就连笑起来的每一条皱纹都是艺术。
好吧，坠入爱河昏了头的人，智商是会下降到负数的，跟她讲不通。
里卡多一般唱到晚上10点就下班了，通常会留在酒吧里，跟同事朋友再喝两杯，回到家时多半是过了午夜12点。
冯芊芊就在那儿等着，忐忑得坐立难安，还不时地走到院子里，垫着脚往外看。
颜茉练完了瑜伽，早就躺在床上敷面膜刷网页了，起来喝水的时候看到冯芊芊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儿。
傻姑娘多半要失望而归了。
像里卡多这样随心所欲惯了的人，最怕的就是约束，从他的爱好和生活方式就可见一斑。
在欧美来说，很多人都是不婚主义者，因为不喜欢被家庭和婚姻束缚。
提到不婚主义，颜茉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某个人。
一时之间，她的心头也犯堵，压根儿就顾不上为冯芊芊担忧操心了。
颜茉看网页看到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手机往枕边一扔，倒头就睡。
半夜里仿佛听到什么声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门口有个人影正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颜茉赶紧坐了起来，随手拧开床头柜上的小夜灯。
这一看不打紧，冯芊芊泪流满面地站在那里，委屈地小声啜泣着，仿佛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唉，就知道会这样。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合适，颜茉索性把冯芊芊拉过来，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
冯芊芊就像是在外头被人欺负，回家找家长告状诉苦的孩子，扑在颜茉的肩上就哭。
从小公主式的教育还没忘，即使伤心欲绝，这姑娘还是哭得格外秀气的。
梨花带雨的形象恐怕是个人看到了都觉得于心不忍。
哭了好一会儿，冯芊芊才抽抽噎噎地把刚才客厅里的事儿说了出来。
和颜茉猜的差不离儿，里卡多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先是表示惊讶，随即礼貌地感谢冯芊芊对自己的垂青。
再然后，下一句，就变了风向。
里卡多果然说自己生性热爱自由随性的生活，不喜欢安定下来，更不会为了谁而改变生活方式。
他不需要妻子，也不会生孩子，身边也有一两个还算固定的伴侣。
嗯，他比较隐晦地用了伴侣这个词儿，都是成年人，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冯芊芊也懂。
她就是觉得羞愧难当。
第一次对一个人有感觉，又这么不顾一切地表白，出师不利，现在只觉得好没面子。
甚至今后要怎么面对里卡多，冯芊芊都不知道了。
“芊芊，其实你想要的是什么结果呢？要他说他也喜欢你？然后呢？然后你们要怎么办？本来就生活在不同国度的人，如果真要在一起，那肯定有一方要牺牲原有的生活来妥协。他是不可能到中国去的，那你呢？难道你就能来意大利或者去西班牙？我想你就是头脑发热愿意，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还有，即便你们真在一起了，以后要怎么生活？你能做点儿什么？他的工作和收入都不稳定，我不觉得你能陪他过那样的日子，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所以你现在换个角度想想，你喜欢他，不管是出于崇拜也好，新鲜也罢，总归是把你的心意告诉他了，这也就无憾了。不是每一次表白都能得到回应，也不是每一段感情都会有结果的。你看看我，再想想你自己，就明白了。”
颜茉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就躺下继续睡了。
有些事儿，还得自己想开了才行，不然别人就是说破了嘴皮子，都听不进去半个字儿。
她自己就是个偏执到不行的人，还能怎样去劝说冯芊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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