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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赔钱

    这些人不稀罕往楼上挤,他们喜欢园子里的雅间,是那种每间房子隔着花圃的雅间。

    他们不喜欢吟诗作对,只喜欢好酒好菜。

    他们不会温文尔雅,只会窃窃私语。

    这些人不在乎花点小钱,所以,老板和小厮都会很特别的招待。

    菜务求精美,酒务求贵有所值。

    配备专用的茅厕,安排精明能干的小厮在雅间外等候,闲杂人等不让靠近这里。

    所以,进这种高级的雅间,此时的风云芳连想都不敢去想。

    所以,此时风云芳面前的桌上,都是凉了的菜和酒。

    所以,桌上就是一碟最便宜部位的炒卤猪头肉,再有就是一壶酒和一碟油炸花生。

    所以,也就没有人理会风云芳这样子的一个人。

    风云芳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人无视的这种感受,此时体会到了,他就想起两万两黄金的镖银来。

    有名有姓的土匪大寨都认识,自然不会来劫。

    要说是一些江湖悍匪,也说不通。

    走的是暗镖,明面上是一些普通的布匹,而且接受镖银到出发的时间间距很短,不可能走漏消息。

    然而,偏偏还是遇上了劫匪,是那种连人都没看清就栽了的劫匪。

    是什么人劫的镖呢?风云芳想过。

    绿林道上的人物,不管是山寨的人物,还是四处游走的悍匪,都不能和这几个劫匪的实力相符合。

    所以,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劫匪是何许人也。

    是谁走漏了消息呢?风云芳也想过。

    三位镖师也就知道押的是两万两黄金,至于雇主是谁,镖银押到哪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而且这三位镖师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好兄弟,在出镖前都没离开过镖局,不可能是他们所为。

    而韦知州和贺捕头这两个人,都是在一桌酒席过后,做作表面工夫的验镖,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的底细。

    所以,风云芳至今都想不明白是谁走漏的消息。

    两万两黄金,数量太过巨大,风云芳就算变卖家产,再向朋友借,也还不上十分之一。

    心里后怕,人就食而无味,酒如苦药难咽,睡觉时老做恶梦。

    以至于,没几天的时间,他的脸瘦得如刀削,眼珠深陷无光泽,就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要不是有一根铁棍倚靠在墙上,别人就会把他当作痨病鬼看待。

    万念俱灰时,人都会往死胡同里走。

    风云芳也会这样,他昨天就做过,是第一次,而且是未遂的那种。

    他找了一棵大树,在一根大树枝上挂上一根麻绳。

    虽然是第一次,但给绳子打死扣这种手法,他竟然不用反复练习就会了。

    上吊这种事情,有人愿意教,但绝对没人愿意学。

    风云芳不用学就会。

    并不是因为他聪明绝顶,无师自通。

    只是这种事情,他从小就听说过,也曾经见到过。

    无非就是把脖子套进去,再把脚下的石头踢掉,然后就不用去操心任何事情了。

    当然,还会有一个过程才会踢石头。

    一般都会流眼泪,一声一声的哀叹。

    更甚者,就会大吼。

    大多都是吼些“老天,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或者“老天,我命好苦!”此类的话。

    风云芳也不例外,他吼完后才把石头踢掉的。

    正当他拼命蹬腿的时候,一颗石子打断了绳子。

    风云芳摔在了地上,连救自己的人是谁都不去寻望,就是好几句的“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他此时的想法很简单,自己死了,什么两万两黄金,什么亲朋好友,什么家人,都与自己无关。

    突然被人救了,人的心里在舍与不舍间左右煎熬,导至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来。

    刚开始时,风云芳就像受委屈的小孩子哇哇哇大哭,简直是以泪洗面。

    但他哭着哭着,就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再过一会,他发觉救命恩人没有出现,也没有说话,他就哭不出来了。

    也就此时,传来了说话声:“别急着死啊!”

    当时,风云芳就愣住了。

    不是应该问“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定要寻死呢?”这一句吗?

    在风云芳的记忆里,救人者都大概是这样子问的。

    不理解,自然而然就疑惑。

    他向来声处望去,想看一看救命恩人的模样,又无法看得见。

    风云芳只好眼神呆呆的向来声处哀叹:“我不得不死!”

    救命恩人跟着就说:“不就两万两黄金嘛!”

    真是语出惊人吓醒人,风云芳一咕噜站起来惊愕得问:“你是谁?”

    几十秒过后,就是没有得到应答。

    他又问:“你怎么知道两万两黄金的事?”

    十几秒过后,还是没有得到应答。

    风云芳忍耐不住急切的心情,他抬起脚试图走过去找到此人。

    就刚刚要把脚落下的时候,对方说道:“你要是走过来,就别想找得到两万两黄金。”

    一下子,风云芳就被这句话吓得赶紧把脚收回,继而苦苦得哀求:“恩人,你帮帮我吧?”

    隐藏着的人却问:“你相信我吗?”

    一个救命恩人没理由不信他;一个别无选择的人更没理由不信。

    风云芳只是愣了一下,就猛的点头回答:“我相信。”

    隐藏着的人嗯一声说道:“去望江楼等龙羽诚。”

    听了此话,风云芳不禁喃喃一声:“龙羽诚?”

    他似乎猜到了所指何人,不由得睁大眼睛急盼的求证:“恩人,是三塘县衙那个龙捕头吗?”

    等了些许,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风云芳又大声喊:“恩人!恩人!……”

    他连续的喊了好几声,却还是听不到回答的声音。

    可以确定人已走了。

    自我猜测,恩人是有隐情而不与自己相见。

    想到恩人所说的人,风云芳已认定是三塘县衙的龙捕头,在他脑海里一时挥之不去‘龙羽诚’这个姓名。

    之所以一直没想起这个人,只是他自己与龙羽诚没有交情。

    之所以认定此人,只因龙羽诚这个姓名在莲花州地界,简直是家户喻晓。

    他有一个很长的绰号,又似乎是好几个绰号。

    简单的说,每一个人传的都不一样,但每一个人都认定自己是对的。

    他是一个办案高手,而且功夫深不可测。

    无论多难的案子,只要到了他的手里,都可以查得水落石出。

    风云芳太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帮助,他也太想早早见到这个人。

    风云芳就靠近窗户边坐着,从五楼往下望,几乎可以将园子下面一览无余。

    每一个人的进或出,他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然而,等的人竟迟迟未出现,似乎老天故意要再折磨自己一段时间。

    风云芳已是有些心灰意冷,但他还是看着下面。

    正在此时,猛听得嗖的一声,又是哐当的一声,在他扭头想看是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风云芳就看到两个人站在他的面前。

    下意识的要去拿铁棍,又很快的把手收回来。

    窗户被人撞烂,突然进来两个人,文人们吓得是慌慌张张往楼下跑。

    这么大的声音,掌柜听见了,又看见了。

    是谁搞破坏不重要,重要的是吩咐小厮赶紧去逮人索赔。

    小厮也想趁机多要点,自是铆足了劲像坐着火箭往楼上跑。

    来到五楼,小厮一看见窗户被弄得破烂不堪,立时是大声呵问:“是谁弄坏的?”

    卡尔挺诚实,直接就回答:“是我。”

    小厮向卡尔看去,立时吓得退后两步。

    在这里,小厮也是有脾气的人,一下子他就瞪眼问:“你为什么要弄坏窗户?”

    卡尔也瞪着眼回答:“一不小心就撞坏了。”

    占着理,小厮一点也不惧怕,他两手往腰上一叉,瞪着眼就说:“赔钱!”

    卡尔也如此这般叉着腰,瞪着眼问:“赔多少?”

    小厮眼珠转了转后,伸出一个巴掌就说:“赔五两银子。”

    卡尔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一下子就揪住小厮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就问:“再说一遍,赔多少?”

    小厮两腿用力蹬,又用两只手用力掰,就是挣不脱卡尔这只大手。

    他有些慌了,他赶紧说道:“赔四两银子也行。”

    卡尔又把小厮举高了一些,再问:“赔多少两?”

    小厮更慌了,他赶紧改口道:“赔三两银子就行。”

    卡尔呵呵两声,揪着小厮左右来回晃几下后,又问:“大点声,赔多少?”

    小厮慌得想要哭,讨饶似的说:“赔二两银子也成。”

    卡尔呸的一下,直接就把小厮给扔在了地上,竟疼得小厮哎哟大叫。

    吃疼的小厮不甘心,竟撒起泼来,两脚蹬地,两手捶地,哭嚷嚷的喊:“快来人啊!有人打坏东西不赔钱,还打人!……”

    楼下的食客听到了也不敢上来,只是挤在下面的楼梯口往上看。

    这一闹,掌柜和几个小厮就从楼下赶了上来,又被卡尔一嗓子给吓得退了回去。

    卡尔真想一脚踹死这个小厮,可又不屑于杀死这样子的一个人。

    他气恼的对小厮说一句:“赔给你就是了。”

    小厮听了,立马不哭不嚷,只不过他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在期待。

    嘴答应得痛快,可卡尔一文钱都没有,他看向自己的大哥。

    龙羽诚也看着卡尔耸耸肩。

    这一幕都看在了风云芳的眼里。

    他作梦都想不到,与此人竟是这一种方式相见。

    他也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堂堂的捕头,竟然二两银子也拿不出。

    换作以前,就这二两银子,风云芳连眼睛都不眨一眨就拿了出来。

    可此时的风云芳也没多少银子,而且还急需一大批金子。

    也许是上天给自己最后一次考验吧。

    也许是命中注定要这样与此人相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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