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团圆日。无论对于普通百姓,还是江湖中人都是如此。
往年中秋,不但林家堡上上下下携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共度佳节,还会邀请周围百姓一起,举办花会,流水席,热闹不输过年。
可今年不一样了,除了后山偶尔几个老鸦寒号,偌大的林家堡一片死寂。
堡中议事厅内,堡主林凤俯与二十二位主事齐聚一起,商议着眼前困境的破局之法。
一阵暗器破空声传来,林凤俯伸手接住。见是一张纸条,瞬间额头冒出冷汗。要知道把张纸揉成团当暗器打出破空声并不难,但这张轻如鹅毛的纸就是这么展开扔了过来,来势极猛,触手又正好势头消散。这一手已经违背了自然规律。
纸上写着“七日之期已到,正逢花好月圆杀人夜,今夜好好吃个团圆饭,准备上路。”
林凤俯默然将纸条给众人传看,顿时就嘈杂起来。大多看得是怒目圆睁,还有些和林凤俯一样,闭目沉思。
林凤俯五十岁年纪却保养的很好,像三十几岁的人一样。他闭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只听一人怒道:“他娘的!什么狗屁月神山,狗屁望舒山庄,到底是什么人故弄玄虚编造这么个莫须有的门派!”
有人接话道:“对方如此实力,要对付咱们,直接出手就可以,何必隐瞒身份。”
众人静了下来,隐隐有几声叹息。这时一人拍桌而起,道:“强又如何,今日若要死,便一起死战,也不至于堕了林家堡千年威名!”
此言一出,附和者不少,又有人道:“林家堡弟子自然不怕死,可大伙的妻儿老小怎么办?他们又有什么错,也要跟着一起死。”
大伙又静了下来,武林泰山北斗一般的林家堡,几时有过这般屈辱,但对方实力之强,竟让他们只能坐以待毙。
片刻后有人发声:“剑觉师兄外出求援,也不知……”
听到这里林凤俯心颤了一下,林剑觉是他的儿子,他素来办事雷厉风行,这次突围求援,按说早就该回来了,归魂庄庄主谢云也信得过,绝对不会不出手。可他们到目前为止连个人影都没有,难道出事了?眼下林家堡又被下了死亡宣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方的实力,上次突围交手他已经受了重伤,但他是林家堡的主心骨,他不能表现出丝毫不妥,事到如今,他也分不清内心究竟是希望儿子回来还是不回来。
揉了揉眉心,睁开眼,对身边一个老妈子道:“吩咐下去,晚饭做好点。”
老妈子应声下去,林凤俯道:“今晚大伙还是得开开心心地过个中秋。在坐二十二人,分别统领了林家堡上下所有,今日你们无需对林家堡负责,只要对你们属下的人负责。通知下去,两个选择,愿意死战者晚饭之后,便与我一同杀敌,要保留身家性命者,到时候趁机逃命,我等只负责拼命,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了。此事务必晚饭之前决定好。不要到时候当断不断,进退两难。”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团圆饭就是林家堡的散伙饭。
众人散去。林凤俯脸上的沉稳终于撑不住了,卸去伪装,满面疲惫地抽出佩剑,仔细擦拭着。林家堡的千年基业,若是毁在自己手上。还有何面目面对祖宗。
正愁眉不展间,忽觉大地一震,堡外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传来。林凤俯眼神一紧,又恢复他那沉稳而威严的面孔,提剑飞身出去。
来到林家堡门口牌坊下,八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正和一个手持金背大环刀的人对峙,那三人的长袍胸前后背各绣着一轮圆月和残月,正是这次围困林家堡的人,自称是月神山来的,实力深不可测。自己的伤就是上次突围被他们留下的。
他们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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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两分守林家堡四方,此刻却聚集起来。面色凝重,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而那手持金背大环刀的年轻人并未见过,他一身白衣破破烂烂,到处是血迹,浑身却散发一种令人感到不详的黑气,脚下一个巨大凹坑,还有数道裂痕。看来刚刚的地震和兽吼是他发出的。林凤俯屏住了呼吸,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要是月神山的敌人,那就是自己的朋友,不!是救星。
此时堡内也有不少人陆续赶了出来,都怔怔的看着。
“爹!孩儿回来了。”
林凤俯这才发现一旁还站了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儿子林剑觉。
林剑觉跑到他身边,满脸疲惫道:“孩儿惭愧,并未找回援兵。”又恨恨道:“归魂庄不救就算了,还拖了孩儿一日时间,孩儿辗转多处,平日里那些交好门派听闻林家堡都对付不了,竟无一派出援手!”
“无妨。”林凤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那边月神山八人已经和那大刀年轻人交上手了,一把金背大环刀舞动地似乎不成章法但却能让那八人合力不能近身,林家堡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头,年纪轻轻有如此实力,江湖上竟没有他的任何传闻。
林凤俯也问林剑觉:“这是何人?”
林剑觉顿了顿,似乎有点不确定,道:“他叫李尝春。”
“李尝春?”林凤俯感觉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仔细回想又毫无印象,又问:“你从哪里请来的?怎么请来的?”
“不是孩儿请来的,是他自己要来的。孩儿连日奔波,眼见月神山说的七日之期要到,立刻往回赶,不料体力不支晕倒在地,是他救了我。林家堡人知恩图报,但堡中事急,我问了他名字,留下自己姓名,希望日后能报,谁知他竟然要和我一起回来。我跟他说起堡中困境,他却不理会,执意要来。”林剑觉说着脸上出现愧疚之色,又道:“我见他根骨平平,毫无武功,却在这时要来林家堡,难免怀疑他有所企图,甚至是月神山的人在故弄玄虚,并不想带他来,可救命之恩又让我不得不从。”
李尝春和那八人越战越快,在场很多人都已经看不明白出招了。林凤俯道:“这般身手,你说他根骨平平,毫无武功?”
林剑觉想了想,一脸不可思议道:“不是,来这之前他不是这样的,真的就平平无奇,而且说话轻挑没个正形。在路上他说过他天生自带神功,烂布衫和自创刀法梦刀。我只当他胡言乱语,并未搭理。”
林凤俯奇道:“这刀法确实如梦似幻,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想都不敢想,年纪轻轻,能创出这等刀法实在令人汗颜。但这烂布衫又是什么?只听闻过铁布衫。”
“我当时只当他胡诌,并未细问。”林剑觉迟疑了一会,又道:“或许......我现在知道了。铁布衫刀枪不入,而这烂布衫则是刀枪都能伤到他,”
盯着李尝春的刀法的林凤俯听到这里更是好奇,这算个什么说法?转头看着林剑觉。
林剑觉解释道:“这烂布衫神奇的是他虽会受伤,但似乎无论多重伤势对他都不致命,而且很快就会恢复,在您出来之前他已经中了三拳三掌,七剑十五刀!确实整个人都快烂了。”
林凤俯惊得瞪大了眼睛,又看向李尝春。林剑觉继续说道:“最后那一刀似乎穿胸而过,将他捅倒在地,我以为他已死了,谁知他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之前拿刀都费劲,而现在一手刀法如此可怕。”
此刻就连林凤俯都有些看不明白李尝春的刀了,刀虽无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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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目却一片迷茫,似乎只是本能地在用刀。林凤俯沉吟片刻,道:“或许这刀法和烂布衫密不可分,只有当他用烂布衫承受伤害到一定程度,才会本能的使出!天才!怪才!”
林剑觉叹道:“幸好他是友非敌。”
林凤俯松了一口气,给了林剑觉一个肯定地微笑,道:“也幸好你把他带回来了。”这个慈父虽然严厉,但从不吝啬对孩子的肯定。
林剑觉却忽然为难了,吞吐道:“他还说,还说如果能帮林家堡退敌,有个要求......”
看着儿子迟疑的表情,林凤俯知道这个要求定然很难办,但对方要是救下林家堡上上下下,无论什么要求都得答应,说道:“无妨,什么要求你说。”
林剑觉道:“他......他要三才朝元剑诀。但请爹放心,孩儿并未答应。”
林凤俯并不惊讶,纳闷道:“三才朝元剑虽然是林家堡不传之秘,但他如此刀法,还要剑诀做什么?”
林剑觉看父亲只是好奇,并未生气,道:“三才朝元剑乃是千年前修真的先祖传下,或许他想以此得窥仙门?”
林凤俯摇头道:“不然,为父钻研三才朝元剑诀一生,十八年前窥探到剑诀中的仙意,此后容颜便没有多大改变了,论到这种修为,这些月神山的人不在为父之下,而这李尝春更是不止,断然不会是为了这个。”
两人不解,转头看向战场,只见九人身影飘飞,时而若隐若现,完全看不清出手,只有林凤俯看出那八人已露败像。
果然,其中一人喝道:“撤!”
八人各出绝招,欲逼退李尝春,争取一息时间撤退,李尝春刀法展开破开几人出招,随后一刀挥出,两个身形稍慢一瞬的黑袍人当即被腰斩。
危险散去,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浑身是血的李尝春却缓缓倒了下去,身上黑气也很快消散。
林凤俯赶紧上前把李尝春扶起,众人一拥而上把他抬入堡内。
林凤俯再次回到议事厅,二十二个主事者加上林凤俯父子,商议之后的打算。
林凤俯在众人面前卸下了伪装,露出虚弱的一面,顿时像老了十几岁,众人心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疼,终究他是一个五旬老人了。此前突围很多人就猜测堡主已经受伤,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才强撑着。
林凤俯慈祥地笑着,此刻他没有那种堡主的威势,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者,安慰众人道:“不妨事,大敌退去该高兴才是。大伙也都还活着不是吗?”
收起笑容又道:“只是那月神山的人并未死绝,定然会卷土重来,而且他们肯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到时只怕再难抵挡,所以林家堡已然是非解散不可。”
刚刚获得生机的众人被这一番话又勾起了愁绪,林凤俯又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伙就此四散各地,隐姓埋名,以后还是可以私下几人几人相聚,愿意来看我这个老头的也可以找我畅饮几杯。”
林家堡三个字对在坐所有人而言都重于性命,林家堡是他们的骄傲,安身立命的港湾,如今却要轰然倒塌了。
“那月神山此前闻所未闻,定然来自遥远的地方,他们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几天。但安全起见,过了今天,明日一早咱们分了盘缠,就地散了。”说到这里,林凤俯顿住了,随后长吁一口气,艰难地挤出笑容道:“中秋团员夜,热热闹闹高高兴兴才是。时间还早,来得及采买酒菜,变卖家产,通知下去,让周围百姓还像往年一样来林家堡,欢度中秋。”
大伙心里都很沉重悲伤,散去的时候一个个哈哈大笑,各自张罗,只是好多人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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