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黄名姝走远了,砚尘珏竟往清吾的方向而来。
清吾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便加快脚步往大殿去。
宴会上,众人按照身份入座,级别更高的修士上座,砚尘珏作为主角,自然是要虽一众门主长老,坐在最上乘,而江铭昀等门主弟子坐在各大门主之下。
而修为低至清吾这样的长老弟子,连大殿都进不去,只能坐在殿外。
同样坐在殿外的,还有赵锦英。
自从砚尘珏开始着手调查,赵锦英便一直在外,到如今,清吾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他了。
赵锦英特地跟华云长老的弟子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清吾身边。
清吾问他,“许久不见你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从上次听了江铭昀喜欢男人之后,赵锦英一直担心师兄弟怀疑到他头上,于是主动请缨,外出调查。
可昨日,赵锦英跟随众人一同回来,才知道江铭昀那事儿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甚至不少人以白玉发冠为由,已经怀疑到他了。
赵锦英心里,那叫一个苦,如今方知八卦害人不浅。
他仰头喝了一杯酒,问道:“昨日回的,听说你在琅琊山受了惊吓,如今好了?”
清吾道:“我不是……算了,就当受了惊吓吧,我早没事了,倒是你,怎么好像是在……借酒浇愁?”
赵锦英这人素来洒脱,清吾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模样。
“你还不知道呢?”他叹了口气,又倒了一杯酒。
清吾愣了愣,“知道什么?你和江铭昀惺惺相惜的事儿?”
这话一出,叫赵锦英一口酒喷了出来。
好在清吾反应及时,随手抓起赵锦英宽大的袖袍挡在身前,这才幸免遇难。
清吾松开手,问道:“要不是我知道江铭昀喜欢七白,你这反应,我都要怀疑你了。”
赵锦英抹了抹嘴角,道:“就是说啊,我昨日从回来,到现在,跟他们解释了不下百遍,硬是一个相信我的都没有。”
清吾低笑了两声,“我说呢,你怎么突然积极的坐到我这边来了,原来是被抛弃了。”
赵锦英横她一眼,“你还笑?我心里可难过着呢,没义气!”
他抓过清吾的杯子,把里面的茶水倒掉,作势要给清吾倒酒,“今天说什么,你都得陪我好好喝几杯,否则,难解我心头的郁闷。”
清吾赶紧抢过杯子,道:“那可不行,我已经戒酒了,打死都不喝。”
赵锦英狐疑,“素日里没见你少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江铭昀喝得烂醉,到我这儿,你就戒酒了?哪有你这样的兄弟?”
“若非那一次,我也不会戒酒了。管你今日说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喝的。另外,我可不是你兄弟,你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兄弟吗?”她指着自己的脸,信誓旦旦地说。
赵锦英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儿,感慨道:“你长得是挺好看的,以前我真没觉得,如今是越看越觉得好看。只可惜……”
他突然顿了顿,重重的叹了口气。
正当清吾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搅乱两人深切友谊的话时,他无奈的摇着头,说:“只可惜,再好看也跟女人搭不上边儿。”
清吾扬了扬拳头,“赵锦英,你是不是想找打?”
赵锦英喝着闷酒,道:“我现在还真想挨一顿打,让我能好受一点。像我这么一个为了八卦献身的伟大修士,竟然沦落到百口莫辩的地步,真是天妒英才啊!”
若不是他后面的这句话,清吾真要以为他想不开了呢。
清吾低笑一声,倒了杯茶,跟他的杯子碰了碰,“虽然我戒酒了,但还是可以一茶代酒,陪你喝的。”
一茶代酒也比他一个人闷着头喝酒要好。
他妥协的又跟清吾碰了下杯子,两人一酒一茶,一饮而尽。
两人喝了好一阵儿,赵锦英已经有些醉态,抓着清吾的手臂问她,“我堂堂华风长老之徒,风度翩翩,英俊帅气,那些臭小子是不是瞎了,怎么会怀疑我喜欢江铭昀?”
清吾答:“可能是因为他比你更风度翩翩,更英俊帅气。”
赵锦英盯着她看了一阵儿,想反驳,但是找不出词汇来反驳。
许久,他憋出一句,“路姚清,你老实说,我不够帅吗?”
清吾笑了笑,“帅,你最帅。”
本来是安抚他的,想让他安分一些,别撒酒疯,却不想这一句话也不知戳中了他什么奇奇怪怪的点。
他扯着嗓子嚎了两声,“我这么帅,怎么就没有姑娘喜欢我?”
清吾不堪其扰,捂住耳朵,回答他,“怎么没有,好多人喜欢你呢,只是你不知道,别喊了,你再喊,等会儿要被人拖出去了。”
赵锦英瘪着嘴,问道:“我是不是华光门最帅的?”
清吾只能违心回答,“是是是,你最帅,没人比你帅。”
赵锦英没完没了,“跟江铭昀比呢?”
怎么所有人都要跟江铭昀比?
“你比他强。”清吾敷衍的回答。
赵锦英又委屈上了,“我就说我比他帅,凭什么是我上赶着追他?”
清吾愣了愣,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什么时候追他了?”清吾问道。
赵锦英一只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本黄皮书拍在桌子上,“就这里面里说的,让我被压已经很过分了,凭什么说我倒追?”
清吾:“……”
黄皮书面上,大大的四个字‘一世英铭’。
原来是纠结……同人文啊!
清吾忍不住想笑,“你从哪里弄来的?”
赵锦英憋屈道:“山下买的。”
清吾不解,笑着问:“你买它干什么?”
赵锦英回答,“有点,好奇!”
清吾哈哈大笑起来,她是真的憋不住了。
八卦王者就是八卦王者,连自己的瓜都啃得津津有味儿!
可没笑两声,突然一双金边月牙白鞋,出现在清吾的视线里。
她抬头看去,砚尘珏正盯着她,准确的说,是盯着赵锦英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
“清姑娘,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砚尘珏仍旧面不改色,彬彬有礼。
清吾并不很想跟他接触,刚想拒绝,便听到砚尘珏说:“之前清姑娘醉酒的事,我想跟姑娘谈一谈,姑娘应该也不想在这里说吧?”
“……”清吾觉得他这是在威胁。
但把柄在人家手上,清吾不敢不从。
赵锦英这会儿喝醉了,她要是就这么走开了,他撒酒疯丢了脸,明日肯定要生不如死。
正担心着,瞧见江铭昀从大殿里走出来,清吾连忙喊他,“江大少爷,过来帮个忙。”
江铭昀本来是愿意过去的,可听到‘江大少爷’这个称呼时,突然有点想转头就走。
清吾赶紧改口,“江铭昀,帮个忙!”
江铭昀这才不屑的走过来,“做什么?”
清吾指了指赵锦英,“赵师兄喝醉了,我有点事,你帮我把他扶回去,行吗?”
江铭昀和砚尘珏对视一眼,再次看向清吾,掏出一样东西,塞在清吾手里,随即弯腰扶起赵锦英,离开了。
清吾垂眸一看,江铭昀塞给她的是一个熟悉的包裹。
砚尘珏和清吾,一前一后的离开大殿,走到无人僻静的假山旁,清吾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捏紧了手里的包裹,心里盘算着,不会真的让江铭昀猜中了,这张凄惨的人皮面具要派上用场了吧?
突然,前面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问她,“江公子给了你什么?”
清吾连忙将手里的东西背在身后,讪笑道:“没,没什么,小玩意儿罢了。”
假山处僻静,有没有蜡烛照明,周遭有些昏暗。
可就是如此昏暗的条件下,清吾瞧见面前的人眸子微红,像是闪烁着凶光。
她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拉开了包裹的束口。
砚尘珏往前一步,逼近了她。
清吾本能的后退,两人你进我退,很快,清吾的后背便贴上了棱角分明的假山。
砚尘珏开口,“定情信物吗?”
“什……什么?”清吾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年再次问道:“我说,他给你的小玩意儿,是定情信物吗?”
清吾愣住了,他怎么会这么想?
还没等她反应,少年长臂一捞,便从她手中夺去了江铭昀给她的保命神器。
清吾顿时呼吸一紧,以为砚尘珏会打开包裹检查,却见他准确无误的将包裹抛进了假山后的池塘里。
这可是江铭昀借给她的,用完还得还回去呢!
清吾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要在劫难逃,而是她把江铭昀的宝贝弄丢了,江铭昀会不会跟她玩儿命!
见她如此紧张,甚至还想去找那包裹,砚尘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她背后的假山上。
这一刹,清吾才切实的体会到了危险。
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让她避无可避,“太子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砚尘珏勾了勾唇,道:“如果我现在放你走,你会去池塘里把他给你的东西捡回来了吗?”
当然了,这是借来的东西,又不是江铭昀给她的!
清吾觉得他疯了,没有回答他。
她越是沉默,越是逼得砚尘珏发疯,他的手从清吾的手腕挪到她脸颊,薄凉的手背抚着她的面容。
清吾忍无可忍,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砚尘珏,你想干什么?”
砚尘珏像是没听到,眼睛里的红光更加阴骘,他近乎癫狂的问她,“你会去吗?回答我?”
清吾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被人逼问,更不喜欢被人控制,她冷笑一声,“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砚尘珏,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成功的点燃了砚尘珏的怒火,他的眸子红的摇曳,像是里头有两束殷红的光。
就在那两道杀意浓厚的视线中,清吾想,真的被江铭昀说中了,她死定了。
清吾闭上双眼,等候着死亡降临。
良久,两片柔软的唇贴上了她的,少年几乎癫狂的亲吻她,宛如发了疯一般。
清吾想反抗,可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在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怒骂。
可砚尘珏充耳不闻,气得清吾在他唇角咬了一口。
很快,清吾便闻到了一股异香,香味熟悉又浓烈,是惑香!
“砚尘珏,你……你不……不要!”她的声音被啃得断断续续。
然而,砚尘珏的惑香,不同于砚尘烬的浅淡,他的香带着攻击性,瞬间就能将人的意志瓦解。
清吾已经耗费了全身的魔气,抵挡,可在这样浓厚的惑香面前,如同螳臂挡车。
砚尘珏抬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清吾瞬间失去了意识,神情呆滞的看着他。
少年轻轻的抚着清吾的脸,像是在临摹宝贵的画作,轻柔的,怜爱的。
“我按照你的喜好,努力的装成你喜欢的样子。就算讨厌,我也竭尽所能的对人温柔,为什么你还是不喜欢我?”砚尘珏满眼无助和失望。
清吾面无表情的回答:“我有喜欢的人。”
砚尘珏苦笑,只觉得自己像是个疯子,自我感动的做着那些蠢事,还要反过头来责问她。
“为什么?”他不明白,他样貌,修为,学识样样都在江铭昀之上,“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清吾道:“比不上,哪里都比不上。”
砚尘珏苦笑了一声,手掌遮蔽着半张面容,他无力的问:“清姐姐,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我可以学他,我可以做的跟他一样好,只要你忘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清吾回答:“乖巧,可爱,听话,娇弱,别扭,爱生气,都喜欢,只要是他,都喜欢。”
砚尘珏呆滞的看着她,这些词到底哪一个是用来形容江铭昀的?
沉默许久,他才颤着声音,问出了口,“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清吾一字一顿的回答:“砚、尘、烬!”
……
清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卧榻上。
她猛然起身,检查自己的衣物,没有任何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枚小包裹,正是江铭昀借给她的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