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师门和弃蝉儿到达扶风镇时,雨依旧在下着。整个扶风镇的街道上,雨水形成水洼,没有一个行人。
街道两旁,偶尔有店铺开着门,里面却不见人影。听弃蝉儿说,哪怕里面真的没有人看着,店主也不怕会被偷盗。扶风镇民风淳朴,三两年都少有一次偷盗事件发生。
北落师门还在感叹这里的质朴民风,弃蝉儿已经带着他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的房子上长满了藤类,绿油油的爬墙虎占满了小巷上方,遮蔽了光芒,使得小巷阴暗潮湿。
弃蝉儿边走边说:“这里叫做风铃巷,因为太潮湿,这爬墙虎又不能除掉,所以很多人都搬出去了。”
北落师门往四周看了看,问道:“风铃巷,怎么没有风铃?”
弃蝉儿笑道:“以前是有的,不过自从那位先生来了之后,这里的风铃就被先生收了,换成了爬墙虎。”
“还有这等霸道的人?”
“丁零先生也不算霸道,只是脾气有点怪,太固执。”弃蝉儿想了一下,又说:“听说当初有人要挖掉这些爬墙虎,先生差点和人家打起来。好在他们看先生是个文弱书生,就作罢了。”
北落师门好奇地问道:“这个丁零先生为什么不让挖爬墙虎?”
弃蝉儿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自那以后就没人提挖掉爬墙虎了,忍受不了的人都搬走了。”
“那你们为什么叫他丁零先生?”
弃蝉儿回答道:“这也是件古怪事,丁零先生不让在巷子里挂风铃,自己却始终戴着一个小风铃。每次听到风铃叮铃作响,人们就知道是那位先生来了,所以叫他丁零先生。”
“怪人!”
北落师门不再问话,跟着弃蝉儿深入风铃巷,在巷尾,他们进了一座破旧的老屋。虽是老屋,里面摆设简单却整齐有致,打扫得很干净。
北落师门暗暗点头,在弃蝉儿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弃蝉儿东找西找,然后回头看着北落师门,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北落师门看出了他的心思,劝慰道:“你歇着吧,我不喜欢那些茶,苦的很。”
弃蝉儿尴尬地笑了笑,留了句公子稍待,便随手取了个斗笠戴上,跑了出去。北落师门阻拦不及,只好作罢。
弃蝉儿走后,北落师门才仔细打量这个老旧的屋子。只有里外两间,出门右转是一个低矮的厨房,里面摆着两张长桌,桌上放着三两个碗,几双筷子,旁边是一张满是污渍的粗布。
他走了一圈才知道,原来他刚才坐的,是唯一的一张椅子。
他知道山下有许多清贫的人,老头子跟他说过,很多人还在为吃饱肚子而奔波。
他坐回原位,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等候。在他的感知里,这附近都是凡人,只有一个地方深不可测。好奇心让他忍不住出门,走向那个令人心颤的房子。
雨已停歇。
他向房子走去,没遇到任何阻碍。当他敲响那扇门,心与灵觉逐渐平静。
开门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一身白色的长袍,一双涣散的眼睛,面容憔悴。可他一看到北落师门,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容光焕发。
他的呼吸开始沉重,盯着北落师门,问道:“你是谁?”
北落师门摇着头,沉默不语。
白衣书生呼出气,又问:“你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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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
“山上?”
“那座山?”他的脸庞开始红润。
北落师门点着头说:“是那座山。”
“他还好吗?”
北落师门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回问:“你是敌人还是朋友?”
白衣书生抬头仰天,继而笑道:“我是敌人,你会怎样?”
“他说,是敌者,努力杀之。”
“努力杀之……”白衣书生暗自念了几遍,说:“若我是敌,你已死去。”
北落师门直勾勾地看着白衣书生,沉声问道:“他说,所有的朋友都已在千年前不在了。那么,你是谁?”
白衣书生仰天大笑,回身走回屋里,仅是两步之后,回头说:“你师父说的没错,所有值得信任的人都在千年前死光了,准确的说,是九百五十年前。不过,人不可信,鬼呢?”
“你是鬼?”
白衣书生反问道:“你信?”
北落师门微微摇头:“世上无鬼。”
“世上有妖吗?”
北落师门点头。
“世上有魔吗?”
北落师门迟疑了一下,点头。
“世上有仙吗?”
北落师门沉默了许久,轻轻点头。
白衣书生再次问:“世上无鬼,你证明过?”
北落师门不答。
“非人非魔非妖非仙,便是鬼。”白衣书生道:“我沉睡数百年,不被世俗所容,早已非人。无心入魔道,非魔。说我是鬼,有何不可?”
“你下山来作甚?”
北落师门答:“玩。”
白衣书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既然是玩,那便应该有玩的工具。”
他向里屋伸出手,五指一抓,摄来一个锦囊,将它扔给北落师门。
“这是我的紫薇令,留在这里无用,你拿去玩吧。”
紫薇令!
北落师门立即打开银色锦囊,取出一块半掌大小,镂空雕琢神秘龙纹的紫色玉佩。
他从怀里拿出两块同样大小的紫色玉佩,二者极其相似,只是龙纹的姿态略有差异。
白衣书生说:“若你以后遇到志同道合的人,你就将这块玉佩给他。你师父应该说过紫薇令的意义。”
紫薇在上,众仙规避。
“你将那块给我。”白衣书生指向北落师门手中的玉佩。
北落师门犹豫一下,递了过去。
白衣书生捧着紫色玉佩,忽然泪眼婆娑,似乎在怀念,又似乎在怨恨,是惊喜,又是担忧。
北落师门看不穿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书生,凭他现在的修为境界,哪怕法相大能也可窥探一二,然而却看不出书生有何特别。就如同,书生本来就是一介凡人。
知道千年前的事,又和老头子有旧,还执掌一块紫薇令,怎会是凡人。说他是法相之上的天人,他都坚信无比。
在北落师门愣神的一刻,白衣书生已然恢复无神的状态,将玉佩还回去后,他建议道:“你将另外两块收好,自己佩戴这一块,如果你或者他要玩。”
“会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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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危险。”白衣书生嘲讽道:“墨与白的传人会怕危险。”
“你不表明身份,他们不来找你,你一辈子别想知道真相。能在几年之内毁掉紫薇垣,岂是一家能办到的。”
“好。”北落师门将那块玉佩挂在腰上,白衣紫玉,很是显眼。
白衣书生满意道:“这才是真正的紫薇传人。你走吧,我这里楼低屋矮的,留不了你。若是哪天你见到他,帮我问声好。”
北落师门拜道:“不知先生名讳。”
白衣书生笑道:“他不认识我,你也不必刻意去提。”
他思索一会儿,道:“叫我丁零先生就可。”
北落师门深深行了一礼。白衣书生回礼之后,关上了门。至始至终,北落师门都未曾踏入此屋一步。
北落师门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却见弃蝉儿站在远处,愣愣地看着他。
他未做表示,回了弃蝉儿的房子,坐到那张椅子上。
不一会儿,弃蝉儿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小葫芦,一包不知何物的东西。
他闻到了酒味,问:“你去了哪里?”
弃蝉儿连忙回道:“去了不远处的酒楼,换来了一壶酒,一包花生。”
北落师门笑道:“你知道我爱酒?”
弃蝉儿回忆道:“从前我见那些公子,手里提着剑,腰间挂着小葫芦,里面就是酒。”
“他们也会御火?”
弃蝉儿摇头:“他们啥也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们一样?”北落师门感觉有点好笑,问道。
弃蝉儿惊惧色变,口里叫道:“小人不知仙长所爱,枉自猜测,自作聪明,望仙长恕罪!”
北落师门阻止了弃蝉儿下跪,开口道:“这酒给你,这葫芦给我,如何?”
“我不喜欢茶酒,装些甘甜清爽的井水就可。”
“是,是……”
弃蝉儿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的葫芦已没有酒味。
北落师门问道:“你那雇主可是住在附近?”
“不在,他住在长柳街,那里都是富家。”
“他是做什么的?”
弃蝉儿说:“他本家是经商的,来到扶风镇也是如此,来了三十几年,很是富有。他有一个儿子叫张辰殊,天资聪颖,从小就被称为神童,近些日子有个大门派来人,说是要接张辰殊去做弟子。”
看着弃蝉儿一副羡慕的样子,北落师门问他:“你想去大门派修行吗?”
弃蝉儿回道:“当然想啊,仙长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还可以长生不老……”
“谁说修仙者长生不老的?”
“镇上的长辈们讲的,还有那个张辰殊,是大门派的人告诉他的。”
北落师门忍住不笑,站起身来对他说:“你带我去找他。”
“现在吗?”
“嗯。”
“可是……”弃蝉儿看向桌上的花生米。
北落师门一把将花生米抓起来扔给弃蝉儿,说:“你边走边吃。”
“仙长不吃?”
北落师门浅笑道:“我没兴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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