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师兄,你一个仙官总待在凡间,影响不好,再说,你翘班的时间也够长的了。”
听了师妹此言,子青下意识的瞧向了离凰,奈何对方好似并未打算理他。
见他这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子熙又道:“师兄若是清闲,可否替我去瞧瞧十二师兄的赌约完成的怎么样了?”
挥别了琼泽仙君,玉洛也遣走了蒲夷和袭丹,便只剩下那倔强之人了。
只是,子熙方才将目光看了过去,尚不及开口便已被对方抢了先。
“你在哪,我在哪!”
字字掷地,不容反驳。
子熙最是无可奈何之处便在于此,离凰到底与她人不同。
可也正因为这份不同,此事才更不能让她牵涉其中。
或许旁人无法理解,素来有仇必报的妖君为何会独独放过了那个捅她第一刀且伤她最彻底的假道士,但,子熙理解。
自黑金山归来后,“诸怀”二字曾一度成为一个重担压在她的心头。起初,除去悲愤与心疼之外,她也并无其他更多的认知,直到一同经历了许多事之后,她才后知后觉,也才真正理解了离凰的心思。
她虽不能分担离凰的痛苦,却也立誓不再让她面对人心险恶,更不要她重蹈往日覆辙。
面对那份固执,子熙只得走上前去,将那双手握于掌心,散出的透骨凉意却是惹得她胸中一阵激荡,猝不及防。
“你且放心”,她出言抚慰道:“只是潜进去打探消息而已,小心着不被发现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往日之伤太甚,那包裹住双手的真实存在的温暖更是得之不易。
“……万一呢?”
也只有在面对昔日给予她无尽仰仗的人时,一向果决的妖君才会展现出自己优柔寡断的一面。
闻言,玉洛默不作声的上前一步,而子熙亦是默契的一笑,直言道:“有帝君在,还需担心什么万一?”
这话……似乎并无毛病。
离凰也知,众神陨落后,世间再寻不出第二个玉洛帝君,在那些不被提起的过往里,她也亲眼见证了他的实力有多么强劲。
那可是最接近于神的存在。
终是无可指摘。
“离凰!”
眼瞧着那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子熙还是未能忍住,出口喊住了她。
没人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而最不可预见的就是“明天”。
她不想自己后悔,也不想让对方留有遗憾。
“做自己的感觉……”在那双看过来的如同琥珀般干净澄澈的眸子里,她缓缓勾唇,深深一笑,启口道:“真挺好的!”
话落,离凰下意识的歪了歪脑袋,眼中迷茫遮掩。
只怔了一忽,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了一个温和的笑,继而利落干脆的越窗离开了。
子熙讷讷的瞧着她消失的地方,笑意一点点淡去,眼底浮起雾色,难掩哀伤。见状,玉洛缓步行至她身旁,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给予她无言的安慰。
“我真心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不为回忆而活,不沉溺于过去,不为旁人,只为自己,只为离凰。
玉洛垂眸,于她眉间落下轻如蝉翼,却炽热温柔的一吻。
“会有那一天的。”他轻声道。
……
“戌时至,城门关,落钥!”
警钟敲响,余晖已收,白日里可堪热闹的城池瞬间归于寂静,黑云压城,愁云惨淡,厚重感更甚。
窗户正对西边,可将士兵换防的场景一览无余,玄甲、铁蹄,在暮色的掩映下更显森寒,城墙依旧巍峨,却已并非是那能护百姓安康的盾牌,而是演变成了一座囚禁的牢笼。
夜幕完全降临,黑暗彻底笼罩了这座失去了活力的城池。
“叮~咚~”
高悬于檐角的惊鸟铃脆响入耳,一声一声,垂在人们脆弱的灵魂之上。似乎有一条几不可见的蛛丝将城内所有的惊鸟铃串联在一起,绘成了一张捕食的巨网,在晚风中张牙舞爪。
不知在窗口依偎了多久,子熙忽而轻声言道:“乌云退了。”
闻此,玉洛亦举头望去,道:“云散,月出,阵启。”
尾音才落,本在乌云掩映下的一轮明月便已彻底的露出了完整面目,状似白玉之盘,霜华皎洁,凉意四起,招阴阵吸收月之精华,原本几不可见的“蛛丝”也渐生光芒。
正如玉洛所言,以城所做之阵正悄无声息的缓缓启动。
“听闻,凡人常以圆月象征团圆”,子熙抬手,虚虚抚上那轮明月,“不知这城中之人举头之时,是否也有对故乡,和对亲人的追思……”
叹息入耳,余音逝风。玉洛只有将人拥得更紧,才能缓解心头被挑起的悸动,以及翻出的尘埃。
忽而间,钟声震耳,撕裂夜幕、打破死寂。夜风突狂,吹灭了所有人家的灯火,同样,也包括客栈的,整座城池一瞬之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钟声三响过后,夜风中隐约掺杂了诵经之声。
遭此变故,子熙与玉洛凝神举目,循声看去,也不由得大为震撼。
早已紧闭的城门此时却是大敞而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旌旗猎猎,铁骑压阵。为首的宝顶高轿神神秘秘,其后跟着七名身着道袍的信徒,手执拂尘。一行人随着鼓点踏下的步伐整齐划一,何其凛然?何其庄重!
宵禁时间敢如此招摇过市,且有玄甲士兵相护,来者必定是掌柜口中“临凡赐福”的神使了。
子熙侧首,玉洛也正好垂眸看来,两道目光相撞之时,二人默契一笑,皆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隐藏着的期待。
终于现身了。
队伍自西城门进,沿主街一路前行,所过之处,民房渐有灯光点亮,也有百姓出门,自觉的缀在了队伍之后。
没有吵闹,也没有推搡,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发生着,像是演练过很多次一般。
队伍越发壮大,但却并非所有人家都亮了灯,也只有亮了灯的人家出了门。
伏神城的信仰就是祖神,而城内居民对祖神殿的向往非同寻常,若说不亮灯的人家是已经休息了的,那绝对是无稽之谈。
“难道这就是挑选信徒的方式?”子熙小声嘀咕道。
当队伍从客栈门口走过时,两人换了装扮,易了容貌,悄无声息的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