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传讯蝶时,蒲夷正坐在访秋湖畔的摇椅上津津有味的欣赏着半空中那对纠缠了两日,却依旧难分难舍的光影。
她在这湖畔的垂柳之下置了张可以摇动的躺椅,原本是为子熙乘凉赏景而备的,现如今她自己倒是几乎每日都会抽空来此小坐片刻,放空心情,看上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也可算得上是忙里偷闲,苦中作乐了。
青泽透亮的灵蝶径直落在她执扇轻摇的手背上,她便就着这姿势,将手背移动至耳际,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流。
点点星光散开之时,蒲夷收了折扇起身,浑身上下一瞬之间竟是认真了起来,由里到外再没了方才的松散神状,甚至还散着几分生人勿进的高冷之风。
“嘿!你俩!”她将手搭在眉骨处阻挡了灼灼日光,举目远眺,冲那方结界内正打的如火如荼的二人,使了些仙力喊叫着交代道:“茶水和糕点都备着呢!”
虽说这两人一个是仙,一个是妖,口腹之欲基本没有,但也该歇会儿了。
正巧离凰一记业火打出,火焰如蛇信一般席卷而去,紧接着红光暴涨,充斥满了整个结界,一时看不清里头的二人是何光景。蒲夷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心知有这方出自帝君之手的守护结界,必不用担心那二人的安危,是以,留下话后便打算转身离开。
果不其然,火势看着挺厉害的,像是要肆虐着吞噬一切的凶兽,但其实雷声大雨点小,杀伤力还不及普通的焰火呢。
子青连续几个迅捷的跳跃加空翻,摆脱了那紧追不舍的火蛇,期间哪怕是一不小心被业火边缘燎到,也不会被灼伤,更不会伤了性命!于是,心里也不由得忍不住赞了一句“帝君英明”。
汹涌的火光逐渐被一层层压下,最终如雾般散开,二人这才瞧见了蒲夷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勿需言语,竟十分默契的一致收了手,转而追了上去。
此时倒也没人在意对方是否会出其不意的搞突然袭击了。
这该死的、未被察觉的信任感。
“不再隔岸观火了?”
率先开口的一定会是离凰。
闻声,蒲夷驻足,瞧着对方一脸的别扭神色,又像是后悔追上来主动与她说话了一般。
见此,蒲夷脸上那自收讯后便不由自主严肃起来的神情也不禁破开了一道浅浅的笑意。答道:“不观了,有事要办。”
此话方出,便听:
“是姐姐吗?”
“是十三吗?”
一个清脆,一个浑厚,两道全然不同的音色交织在一起,竟也没有觉着突兀。
这该死的、未被察觉的默契。
蒲夷愣了一瞬,满脸不可思议,张口就问:“哟!您二位这是打出默契来了?”
观此二人的神态均已不似从前,尤其是离凰。
蒲夷一直觉着离凰是一个纯粹的人,因为她的纯粹,所以她不圆滑,不事故,她简单直接,她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喜欢与厌恶,在她这里有这明显的界线。
仙魔之战于她而言是一个难以解除的心结,上神陨灭后,她变得难以捉摸,她不再给人以信任,她杀人,也救人,她用人,也算计人,但唯独不与人交心。
但即便外界对她毁誉参半,她依旧是蒲夷所认识的那个纯粹的小凰儿。
于离凰而言,能丝毫没有防备的与人并肩而立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是她抱有心结与偏见的仙族人,是她最唯恐避之不及的修道者。
蒲夷溜着眼珠子瞧瞧这个,而后又瞧瞧那个,目光来回逡巡,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在对方暴躁的边缘疯狂的试探。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欢喜冤家?
眼瞧着离凰的面色越发的不善,蒲夷忙赶在惹得那活火山爆发之前收了目光。
“你俩继续,千万别停,茶点没了就喊一声,我留了人伺候的。”她说的很是诚心。
蒲夷这话明明是调侃,但语气和神态却又无比的认真,倒真像是恪尽管家之职责,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一切以解决客人的后顾之忧为主要目的!
如此,离凰便是想要怼两句,也没了发火的由头,可偏偏心里又觉着不痛快,憋得难受。
“你究竟要去哪?”
一出口,满满的不耐烦。
蒲夷心知对方在别扭些什么,自打重逢那日起,离凰说话便总是这般不善的语气,将自己伪装的浑身是刺,专扎她和帝君。
是以,她倒也没恼,只是以防万一,出言警告道:“查案,别来添乱啊!”
离凰一听她并非是要去找姐姐,便也没心情再听她啰嗦,翻了个白眼的同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请快些消失!”
对此十分差劲的态度,蒲夷也没生气,反倒从善如流的冲子青颔首致意,而后转身离开,步伐坚定,背影沉稳,与那正陷入烦躁之中的小凤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成了一族之王又如何?还不是孩子心性。
子青瞧着那本来还有些蔫巴的人一瞬之间活力满满,揪着他的领口就往湖面走去,不由得一阵心生无奈,“啊?还打呀?”
离凰却是突然间松了手,与此同时殷翎出鞘,利刃森寒。
“少废话,出招!”
她倒是惜字如金。
子青被她揪着领口猛地一甩,人早已踏在了碧波之上,幸而有仙气护体,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不至于坠入湖中,成个落汤鸡。
相较于妖君迫不及待的拔剑相向,他却是不慌不忙,还有心思垂首整理了一番衣物,而后才向那人拱手一笑,告饶道:“你且饶了我吧!那晚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都醉成那个样子了,即便有心也是无力的呀!”
“你还敢有心?!”离凰怒目相斥。
“不不不!没心,没心。”子青忙做出慌张之态,急急开口解释。待瞧着对方眼底的怒意稍稍平息了些,才又讨好道:“我牺牲自己,给你赔罪可好?”
离凰直觉此话有诈,心里便也生出了几分警惕,不答反问:“怎么个牺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