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蒲夷领着十位小仙侍仙气飘飘的落入玉宅之时,离凰就堂而皇之的站在她的身边,但她显然对这多出来的一个人并不觉着奇怪,反而还冲离凰点头打了个招呼。
至此,子熙便知,此二人是早已相识的,而且蒲夷对于离凰站在她的身边且还口口声声叫她“姐姐”之事也并未表现出有一丝一毫的惊奇,由此看来,蒲夷与柒熙神君也定是相熟的。
蒲夷瞧着淡漠,但对离凰很是关心,这份关心虽未表现在言语上,却如春风细雨一般化入很多细节之处。便如同今日,她尚未见到离凰的身影便已贴心的为她备下了碗筷,且知她素来不爱用月光杯喝酒,还特意将她的杯子换成了黑陶的,独一份。
但离凰对蒲夷的示好却好似并不怎么领情,要么无视她的存在,要么冷言冷语,便是二人在路上遇见了,蒲夷给她打招呼时,她大多时候也只是将目光移朝天上去,与此同时冷哼一声,不知到底是算回应还是算轻蔑。
相处没两天,子熙便已发现,离凰对蒲夷的态度与对玉洛的态度其实如出一辙,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心里头始终憋着一股怨气。
她不知结症在什么地方,是以也不知该如何化解,且子熙有所预感,若真要化解这二人之间的矛盾,十有八九是要触及她不愿提及之事。
索性二人还未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也未曾大打出手,为今之计,便只有缓缓图之。
虽然蒲夷说离凰已经到了家门口,但却是半晌不见她现身,子熙便知,她定是又寻到了什么好玩的,跑到哪里调皮去了,便也不管,只转眼看向七师兄。
自他听见那个名字开始,整个人便有些不对劲了。七师兄向来不是个贪杯的,酒量也甚是堪忧,如今却像是发了狠似的,一杯接一杯的喝,好似停不下来了一样。
这一幕,坐在一旁的子濯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道:“七师兄,这是酒,不是茶。”
子青却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木然的点了点头,答了一句:“嗯,是酒。”
只瞧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眼珠子还不住地溜来溜去,似是有些惊慌,模样却是透着些呆萌。
子濯见他还未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不由得更是惊奇,道:“你知道是酒还敢这么喝?!”
这一回,子青却是不在理他了,恍若未闻。子濯还欲再言,子熙及时的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七师兄这是在借酒壮胆呢!”
“壮胆?”子濯闻言先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而后便恍然大悟,追着子熙问道:“一会儿要来的那位就是七师兄惊鸿一瞥后便六神无主的姑娘吗?”
子熙忙不迭的点头,应道:“正是正是。”
至此,子濯便不再觉着奇怪了,毕竟早前已见识过了一回。
二人捂着嘴笑了一通,子青却像是全程未曾在场一般,任由他们取笑,只自己灌自己酒。
看他这样,一惯爱玩爱闹的子濯却是隐隐有些后怕,摇了摇子熙的手臂,指着那注了满杯的琼浆,问子熙道:“师兄他这么喝,不会出事吧?”
七师兄可是在天宫领了职务的大忙人,不比他,是个闲散人士,别到时候一醉不醒,睡上几十上百年,大梦三生,可就不妙了!
正在剥蟹的蒲夷也看出了他的顾虑,遂接话道:“宸禾仙君放心,今日所饮的白桃佳酿,只藏了七十年。”
在仙界,藏了七十年的酒,几乎算不得是酒。子濯一听此话,方才那些杂七杂八的担忧通通烟消云散,甚至还颠颠儿的凑上前去,亲自替师兄斟起了酒来,反观子青,心不在焉,来之不拒。
酒不烈是真,人怂也不假。几杯佳酿灌下去,子青那原本清明澄澈的双眸便已渐渐迷离了起来,眼神也涣散得厉害。
见状,本在一旁看戏的子熙觉出不对,忙一把按下了十二师兄还在倒酒的手,转头劝七师兄道:“师兄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可就真的醉了!”
然而,在酒精的作用下,子青的行动以及反映力都已大大减退了,只瞧他先是竖着耳朵听了一阵,而后才缓缓抬头,对上了子熙面露焦急的脸,皱了皱眉,徐徐吐出一股酒气,道:“别晃!”
此二字一出,子熙顿时绝望了,与子濯对视了一眼,皆是无奈的摇头。
劝晚了,人已经醉了。
子熙扶额,叹道:“师兄呐!你怕是没办法醒着见着离凰了。”
然而,听见这个名字,子青原本已醉得歪歪倒倒的身子却是一瞬之间挺得笔直,此突如其来的举动,显是惊了席间三人一跳,皆是瞪大了眼睛不明就里的看向他。
就见他先是呆愣了半晌,而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咧开嘴笑了,颇有些痴痴傻傻的样子,而后薄唇亲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来:“……离……凰。”
语罢,扑通一声,彻底倒在了桌子上,子熙见他嘴里好像还嘟囔着什么,凑近去附耳一听,却是两个字,“好看”!
这可当真是……三人啼笑皆非。
子濯率先开口,问道:“你见过这个样子的七师兄吗?”
子熙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见过吗?”
子濯亦是摇头否认,而后垂眸看向趴在桌上已不省人事的师兄,半晌之后,皱了眉道:“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他语出惊人,子熙却是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极有可能。”
子青此人,不仅圆滑世故,还装模作样,一向是刀斧加身也能唇角带笑,云淡风轻的与对方交谈的,而且,有很大的几率,他能将对方说得自闭。如果语言也算战力的话,他绝对榜上有名,何曾像如今日这般失态过?
子熙原本并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认为那不过是存在于话本子里,幻想出来的,属于男女主角的美好爱情故事罢了。
而现如今,她却是不得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