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玉洛及子熙辅一落地,便有一道极为空灵的话音突然之间回荡在偌大的四方石匣子之内,二人急忙四下探看而去,却是始终未曾寻得发声之处。
此音极空,极散,倒像是毫无依托的凭空产生似的。
那高悬于顶的用于照明的青泽忽而间就黯淡了下来,一闪一烁,如在寒风中苦苦支撑的残烛,不知何时便会彻底的熄灭,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被六十四根玄铁链紧紧束缚的石柱似是有所异动,低沉的嗡嗡之声不断的扩散开来,声虽小,却隐隐有了夺人神魂的势头!
不知是不是子熙花了眼,她总觉着那石柱裂隙里的熔岩似乎比之此前流动得更迅猛了些。
见此异状,玉洛下意识的便出手去抓住了子熙,将她护在身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极是警觉。
“浣灵河匆匆一见,不知帝君身上的毒可解了?”那声音再次出现。
浣灵河?!
闻得此名,子熙霎时便僵住了身躯,过往那一幕再一次浮现于眼前,她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依旧未曾找到发声之处,玉洛只能将子熙紧紧护住,警觉之余,冲着空旷之地答道:“区区礜鸩之毒而已,本君还受得住!”
似是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安,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掌,继而转为了十指紧扣。
子熙由得他一根一根扣住自己的手指,掌心传来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一点点的抚平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也自我劝慰着:浣灵河畔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他还在她的身边,护着她,亦欢喜着她。
“没能杀了你,可真是遗憾呐!”
那道无所依托的声音又再一次响了起来,有些癫狂的意味,“明明只差一点点的,就一点点!”
子熙毕竟不如玉洛沉稳,无论是亲眼瞧着他被撕成碎片,还是将她拆骨投入浣灵河,均非她可视而不见的场景,即便那只是幻觉。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敌在暗,倘若一直不曾寻得那装神弄鬼之人,终究于己不利。
子熙最是不喜这种着人牵着鼻子走的被动感,遂大了胆子,主动搭了话。
“阁下既然想要聊天,何不光明正大的现身?”
话音方落,空间内便又回荡起了一阵笑声,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自傲,仿若一直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余音尚未完全落下,便自高耸的石柱之后转出了一人来。
只瞧那人身形瘦高,锦绣长袍,尖嘴猴腮,两缕长须张扬的飞舞着,可不正是那自无极殿上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的国师大人麽!
“国师”那一双浑浊的眼睛此时却是散出了熠熠之光,看着子熙的样子活像是看见了什么万年难得一遇的宝物似的!
子熙并不懂他这份激动,只瞧对方的唇角勾出一抹可堪邪性的笑来,眼神并未分出半寸给一旁严阵以待的玉洛帝君,自始至终只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不容置疑的启口道:“别来无恙呀,本座的小侄女!”
听他缓缓喊出这从未听过的称呼,子熙心中不由得一惊。
自她知晓自己是神女转世之后,便有意悄悄查阅了许多关于上古神族的野史传说,也曾私底下做过探究,自然晓得这天上地下唯有一人有资格可称呼父神幺女为一声“小侄女”!
玉洛自听见那声音之后便心神紧绷,高悬起了一颗心,时时注意着身旁女子的状态,尤其是在瞧见“国师”露面之后,他更是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横眉冷对。
察觉到握住自己手掌的力道猝然之间收紧,子熙遂抬眼看去,入眼的却只有玉洛冷峻的侧颜。虽看不见他面上神色究竟如何,但她亦可猜到,必然是比万年玄冰还要森寒的。
闻着那越渐浓郁的芙蕖幽香,子熙忽而间便轻快了许多,那于广袖遮掩之下紧握成拳的手亦缓缓松了开来,甚至于对着那如盾牌一般将她牢牢护住的背影滑出了一个极致安心的笑。
只要有他在,向来惜命的她便无惧生死。
她主动将那尚空着的手攀上了玉洛的手臂,如此一来,便像是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臂上一般。
她歪着脑袋,冲“国师”挤出一笑,继而故意装傻道:“这位……额,大叔?你认错人了吧!”
瞧她脸上挂着的并不加以掩饰的假笑,“国师”微一挑眉,似是不曾料到对方竟会是如此反应一般,却也顺水推舟的答话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本座还抱过你呢,怎会认错?”
他亦是满面不加掩饰的假意笑容。
表面一派祥和,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子熙自是不会承认自己与柒熙神君有所关联,更何况是当着玉洛的面,她更不能露出半分端倪!
“这位大叔”,她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拿出一副劝人弃恶从善的口吻,道:“恕我直言,你这套近乎的手段有些……啧……过时了!”
“国师”似是在这一来一往之中探寻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遂目光微微侧移,打量了她身旁之人一眼,旋即又昂首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还是一如既往的口齿伶俐!想当年……又是你!”
还未待他“想当年”,玉洛瞅准时机断然出手截了他的话头。
一记杀招,带着万均之势转瞬便至眼前,“国师”不及躲避,只能慌忙出掌迎上,一连后退了数步才堪堪抵挡住。
他踉跄着脚步稳住了身形,抬眼看向玉洛之时,再没了先前的孤高自傲,反是凌厉之中夹杂着震惊。
毒,真的解了?
他定住身形之后,故作轻松的拍了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起弧度的唇角携着讽刺,“你小子坏本座的好事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可真是锲而不舍啊!”
听着这番咬牙切齿之语,又撞上对方眼底就快喷薄而出的愤怒,玉洛却只是挑眉一笑,方才那一招不过是试探虚实而已,如今心下了然,遂也松快开来。
“把阁下压回属于自己的地方,是我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