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火烧毁了鬼藤,亦破了此处结界,百数残魂单魄如同被网网住的鱼一般,如今网破了,鱼得了自由,在安魂颂悠扬的曲音之中,如鱼得水,争先恐后的进入了锁灵袋。
子熙瞧着眼前这一幕,震撼之余也忆起了在无间地狱的所见所闻,不禁开口问道:“这就是……?”
她顾忌其他,并未将话说全了,但玉洛知她之意,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测。
安魂颂一出,正处于两相尴尬中的离凰终于得了解脱,从赤瑛身边走过,转而抱臂立于一旁,尽管她并不情愿承认,但她方才确实是与那自己恨了四千余年的人道了谢。
待得玉洛收拾干净残魂之后,她心下也已平静了不少。
只瞧她快步走上前去,如同那盯紧了心仪的玩具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的孩子一般,双手环上了子熙的右臂,并将下巴担在了她的肩膀之上,随即像是卸去了浑身力量似得,身子懒洋洋,软绵绵的,将身旁人当做了自己全部的支撑。
她眼眸半睁,打量着一眼便可看全了的残垣断壁,嘟囔道:“这都一把火烧干净了,还怎么查?”
子熙听了这在耳畔环响的裹挟着丧气的话之后,亦是微微皱了眉头,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无从知晓,便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那镇定如斯,大局在握之人。
他那么厉害,总该是有办法的。
玉洛只是神色凝重的注视着躺在手心的锁灵袋,其上躁动流转的光华已逐渐趋于平静,直至完全消散,静若普通香囊。
他将锁灵袋收好,抬眸之时毫无意外的对上了子熙探寻的目光。
“有些人觉着,新事物的诞生是以旧生命的结束作为基础,是以,在这种歪邪思想的荼毒之下,衍生出了以人牲作为贡品的祭祀仪式。”
单单是他眉宇间的愁绪便足以让子熙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更何况又听了这貌似不着前后的话。
但尚未等她开口,一旁的赤瑛已抢先插了话。
“帝君的意思是,这是一场祭祀仪式?”
此话一出,玉洛转瞬便敛起了眉间所有的愁思,转身面对赤瑛之时又恢复了素日里一派云淡风轻,孤高冷傲之样,甚至于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
只听他低笑言道:“魔君还是把心思多花些在魔界吧,兴许能通过此事揪出一两个企图谋权篡位的来呢!”
他此话一语双关,赤瑛不会听不懂,便是不知二人结怨的前因后果的子熙听了之后也觉出了奇怪。
玉洛帝君何时变成这般小气且刻薄的人了?
亲眼瞧着他三言两语便气走了一个,离凰在对上那投射过来的目光之时,不由自主的心里直发憷,却还是硬着头皮将下巴一扬,瞪着眼睛,先发制人,道:“你休想赶我走!姐姐在哪我在哪!”
为了印证此话,也为了显示自己的决心,她干脆手脚并用,整个人都扒在了子熙的身上,像块怎么也撕不下来的牛皮糖一般!
然而,玉洛对此只微一耸肩,并未言语。
虽说他对离凰也曾萌生过杀意,但他心里十分清楚,离凰与赤瑛最大的不同,是她对子熙的真心是毋庸置疑的。
离凰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利用她、伤害她。
所以,他对离凰的要求也只有那一个。
结界已破,围住村子的荆棘丛自然也在一瞬之间枯萎,玉洛远远的便听见了村口的嘈杂之音。
二人早已料到他们不带一兵一卒前来查案之事瞒不得多久,却也不曾想到追兵会来得如此之快。
玉洛召来之前隐匿好的两具躯壳,二人极为默契的相视一笑,一齐附身凡胎。
突如其来的沉重感使得子熙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疲惫,一阵眩晕,脚步虚浮,踉跄着险些摔倒,幸而离凰离得近,及时出手搀住了。
“姐姐!”
见她面色甚是着急,子熙无力的笑了笑,抬手拍了拍离凰,轻言安抚道:“无碍,凡人综合症。”
不过片刻功夫,遮挡了进村之路的枯草荆棘便被清理干净,近百人策马而来,浩浩荡荡,扬起一阵尘土飞扬,迷了眼睛。
三人并未隐藏行踪,领兵的将军遥遥看见路中心的人影,便喝停了人马,下马之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单膝跪地,冲二人行礼道:“参见王爷,王妃!末将奉皇上和太后之命,来接王爷和王妃回府!”
来人着禁卫军的服饰,而非王府府兵,看来出城一事皇帝已然知晓。索性现下要事已了,勿需在此逗留。
“回城吧。”
“是!”
那将军也是个见惯了大场面,沉得住气的,竟是半句话也不曾多问,只朗声应下,而后便整兵出发,全程对村内的一片狼藉视若无睹,对离凰这个多出来的人也恍若未见。
出了密林,到了官道上便换乘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车内茶点小食一应俱全,最主要的是空间富余,又有软垫香枕,对于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的二位养尊处优惯了的王爷和王妃来说,简直就是续命良方。
玉洛不愧是六界至尊,即便屈居于羸弱凡胎,又经过一番折腾,竟还能挺住,只身子微微后仰,背后置了两个软垫,坐姿还算是端正的。
反观子熙,却是连坐姿都无法维系了。丝毫不顾形象的躺倒在了小榻之上,两眼放空盯着马车顶,现下她只觉着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酸疼得厉害!
三人各怀心思,车内一时间静若无人。
“禀王爷,前方有一驿馆,是否需要休整一夜再行?”
听见外头将军的请命,子熙抬手将车帘子撩开一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至夜深人静,玉洛观她依旧疲态,便应了所请。
得了准信,将军即刻遣了人前去准备,待一行人到达驿馆之时,一应食宿均已安排妥当,子熙却是傻了眼。
只因她与玉洛现如今的身份是凡间的王爷和王妃,底下人便理所当然的只布置了一间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