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洛是接近卯时才回来的。
此行一切还算顺利,镇印柱石并未有松动的迹象,而四千年前的神力加持也依旧完好无损,只稍稍有些暗淡,想要再撑上三百年亦不成问题。
但四方柱石牵一发而动全身,考虑到如今的状况,为防万一,玉洛还是又耗费神力做了一次。
“又是你!”
神力加持引发了魔神躁动,他认出了这总坏他计划的麒麟兽,喝道:“区区半神之身,也敢几次三番的与本座作对,不自量力!”
暴怒之声自柱石之底传出,声波搅动海水,渐成漩涡之势。
玉洛并无心理会,任凭漩涡暴虐卷起海底砂石,兀自岿然不动,口中念着封魔咒,源源不断的青泽自眉心而出向柱石而去。
如种子落地,迎风生长,藤蔓一般的攀爬而上。
许是封印的制约之力渐强,魔神并不甘心,放话道:“小子,你可得看好了本座的好侄女!”
话音方落,莹润青泽便彻底包裹住了镇印柱石,魔神躁动被压制,海水也归于平静,玉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自他中了礜鸩之毒后,神力削减得厉害,加之此前为冲破魔神禁锢而孤注一掷,到底还是伤了本源,需得慢慢恢复,可他又不得不去了凡界,以致于这小小的加持术竟已让他力不从心,疲惫不堪,额头隐隐挂上了细密的汗珠。
可当他看到柱身之上古老的字符熠熠生辉,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一字字跳动着的时候,他突然间特别想见到子熙,只要静静的看一看她就好。
于是,辅一出了禁地,他便瞬移回了龙宫。
但当他推开寝殿之门却未瞧见她的身影之时,他心里顿时升起不安,若非结界并未被破坏,他极有可能会直接杀到妖界去。
静下心来循着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进了小花园,穿过娇艳欲滴的仙客来,越过蜿蜒曲折的潺潺溪流,这才发现自己所担心之人正合衣躺在一株酸枣树下,在风铃草的掩映之下,隐约可见其身形轮廓。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玉洛远远的便瞧见了那被淡蓝色小花包围着的女子,至此,方才寻不到她的不安才渐渐消逝。
他先是驻足整理好了心绪,扫去一身尘埃,而后才轻手轻脚的靠近,尚不及好好的看一看她,她便醒了。
“唔~”
子熙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玉洛,她倒也未曾吃惊,似是早已料到一般,先伸展肢体撑了个懒腰,随后才问候道:“你回来啦!”
许是才睡醒的缘故,她说话之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加之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一时间,玉洛还当是自己神力消耗过多加之连夜的奔波而产生了幻觉!
子熙见他只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瞧,却不答话。
于是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颇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虽不知敖晟找玉洛所为何事,但他彻夜未归,且看他眉宇间从未有过的疲态,似乎是件棘手的事情。
而能让六界至强的帝君都觉着棘手的事情,她亦无能为力,选择不追根究底,只不过是不想给他平白增添烦恼罢了。
回过神后的玉洛抬手抓住了那在眼前不住的晃动着的手,手心微凉的触感让他确定了眼前情景并非幻想,乃是真实存在的。
他何其有幸?能盼来与她这岁月静好的一幕。
一瞬之间,所有的疲累都似消失不见了,体内充满了精气神,忽而觉着,为了眼前此景,便是身死亦是值得的!
想至此,他勾起唇角柔软的一笑,看过去的目光含着一如既往的温情,轻言答道:“未曾。”
此刻已至昼夜交替之时,穹顶以术法所造的星空也已经化为了蓝天白云,一抹晨曦撕开晨雾铺洒而下,花园内的一草一木尽皆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的美好。
昨夜应是起风了。
玉洛蹲下身来细心地替她清理去落在她衣裙上的酸枣树叶子,却瞧见了她蜷缩着掩于裙摆下的玉足,不禁皱了眉,道:“夜里凉,怎的不穿鞋袜?”
本来堂堂帝君放低姿态替她清理衣裙,她便已觉出了羞意,此时耳畔响起的那温柔之中又挟带着责备的问话,她更是又羞又窘,不自觉的便红了耳朵!
赶忙垂下了脑袋,心虚的答道:“一时……忘了。”
她答话的声音犹如蚊蝇煽动翅膀一般,几不可闻。
然,玉洛却也一字不差的捕捉到了。
知她是个随心之人,从不拘泥此等小节,亦不懂得如何更好的照顾自己,是以,他便未再多言,只暗暗记下了这多出来的一项需要注意的事情。
他扶着她的肩膀在化出的圆凳上落了座,紧接着单膝跪地捉住了那双冰凉的玉足,用掌心包裹住。
子熙的脚很是秀气,恰好够他盈盈一握。
她本欲挣扎,可玉洛却未给她挣脱的机会,带着朝阳暖意的灵力自脚心侵入,一点点将经络疏通,不过片刻时光,那受冻之后所呈现出来的青紫之色便已尽数褪去,双足重又恢复了白嫩温暖。
感受到掌心之足渐渐褪去了寒凉,玉洛方才断了灵力输送,转而引了酸枣树叶子来做成绣鞋并给她穿上,而后才微微叹息一气,道:“熙儿,你现下已是能凝聚灵力修炼的仙子了,以后需得适应着使用灵力护体。”
闻此,子熙不免尴尬的一笑,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许是过往四千余年都是以凡人的方式在生活的缘故,突然有一日变回了神仙,她却总记不得自己已能够使用灵力一事。
玉洛始终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此时微仰了头来与她说话,不免将她两颊的红晕收之眼底,于是抬手很是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抚慰的一笑。
那笑容实在太过夺人心魄,子熙忙移开了眼,与此同时,询问道:“还需多留一日吗?”
“不必”,玉洛站起身来整理着青衫上的褶皱,“事已毕,随时可启程。”
“那我们走吧?”
“好。”
子熙不曾与玉洛提及离凰此人,亦不曾询问柒熙神君相关,只当昨夜之事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