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三万三千级石阶掩映在夜晚的浓黑之中,石阶细缝里的那白日里肉眼不可分辨的银雪草,此时却散着莹莹之光,于暗夜之中点起无数盏微灯,照亮了自人间通往神祗府邸的天路。
传闻只有心无归处的人能够看见并踏上这条天路。
此时,元始天尊立于山巅,心中不知作何思索,只愣愣的看着这条散着微光的路,眼底多少有些迷茫。
出了瑶池结界,那些震撼心灵的声音再透不出半分,可他仍久久不能平息。
眼前那无数的银雪草,像极了家门口那盏专为远归的游子所备下的指引灯笼。
看着看着,他鬼使神差的便踏出足踩了上去。
于这万音交杂的激昂之声中,玉洛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一步一顿,虔诚的朝那金泽而去,一如他初上神山之时。
当那养在冰骨聚魂扇中的属于上古之神的残魂脱扇而出之时,腰间垂挂的紫玉笛自解而去,奏出一曲古老的歌调。
如细雨滋润,如沃土滋养,并不长的一段距离,可当玉洛停下脚步之时,她已从一缕游魂化身为柔弱软糯的婴孩,又迅速的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驻足瞧着这赤足悬空、近在咫尺的少女,冰肌玉骨,如雕如琢,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是众神陨落之前,她所拥有的样子啊!
情之所至。
玉洛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来,做了他此生肖想了无数次却始终未曾出手的动作,没有一丝丝的亵渎之意,指尖轻柔的,缓缓的描摹出她的脸颊轮廓、眉眼之形,无比虔诚,似要将其一点一点的刻进心里去才肯罢休!
终于,那游弋的手指于眉心处停下,随即加了力道一点、一按,一条极细的毛发泛着只属于他的青色光泽从他指尖而出从她眉心没入,莹莹之光于肌肤下游走,最终锁定了玉枕之穴。
麒麟皇者的毛发与真龙的鳞甲一样,蕴含了与其本体相同的灵力,危急之时可当武器使用,其中当属贴近丹田灵池处的最为厉害,方才玉洛取下的便是这处。
他眼瞧着那纤细的毛发随他意愿而完美的封住了子熙的玉枕之穴,这才稍松了口气,释然一笑。
趁她尚未醒来,再一次放肆的抚了抚她柔顺的青丝,垂首于她眉心处落下一个薄如蝉翼的吻。
“封印记忆,许你此生无忧,是我最自私的愿望,只盼日后你不会怪罪于我。”
他像捧着珍宝一般捧着她的脸颊,低声呢喃。
与此同时,玉枕处的青色光泽也已逐渐消散,最终归于沉寂。
这不仅仅是一个禁制,同样也是一个守护。
“你怎么来了?”
瑶池外,蒲夷皱眉瞧着这位突然出现在昆仑神宫的红衫女子,颇为诧异的问道。
毕竟自仙魔之战后,她高调宣布投入妖界,与仙界魔界势同水火,自那以后便再未踏足昆仑神宫半步。
女子并未理会这问话,只装着没瞧见她,一心一意,目标明确的朝瑶池奔去。
然而,无论她如何躲闪,蒲夷都能准确无误的挡在她的身前,且始终保持着那不苟言笑的严肃。
面对昆仑神宫与从前一般无二的一物一景,她下手时便有了顾忌,也给了蒲夷可乘之机。
一番努力无果后,她只能无奈的宣告停战,一撩那散到身前的银发,好整以暇的看向始终目光如炬的蒲夷,调笑道:“多年不见,你怎的还是这般无趣!”
她说这话时还不忘将蒲夷上下打量了一通,嘴角夹带着几分笑意,却满是讽刺的意味。
见她这般模样,蒲夷不由得轻叹一气,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是学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虽然此刻她外表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可她眼底的复杂情绪却还是将她心里的所思所想统统暴露无遗。
外界传言妖君离凰喜怒无常、阴鸷嗜杀。
可在她看来,她始终是那个敢爱敢恨的小凤凰。
“你也还是这般莽撞。”蒲夷淡淡回答。
离凰心下焦急,频频朝瑶池的方向望去,没奈何挡了一片无法穿透的黑暗,里头是何情形,是否如她所想,她并不得窥见半分!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她不欲与蒲夷多费口舌,遂直接质问道:“你为何拦我?”
蒲夷心知,离凰之所以这么多年不曾踏足昆仑神宫,便是把她也一同怨恨了。
毕竟,当年那小腾蛇能在昆仑神宫里来去自如,也有她默许的缘故。
对此,她无甚可觉着委屈的,只是不愿瞧当初那无忧无虑的小凤凰困在执念之中,与自己为难。
况且,如今的玉洛已不是从前那清冷孤傲、不理俗世的闲散神仙了,有他坐镇昆仑神宫,无人能在此放肆!
她有心劝她回头,可又不知从何下手。
“你进不去的。”
“若非你刻意阻拦,我现在已经进去了!”她厉声道。
知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性,蒲夷遂不再阻拦,侧身让过。
见她此举,离凰有一瞬间不可置信的呆愣,却未曾耽搁,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日思夜想的人儿。
然,尚不及溢于言表,内心暗藏的所有激动便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给抨击碎裂!
她并不死心,一下一下的冲击那结界,甚至祭出了殷翎也无济于事,结界未损半分,她却已是伤痕累累。
看她固执的冲击结界,丝毫不知疲倦,亦不知疼痛的样子,蒲夷到底还是心软了,开口劝道:“停手吧,你进不去的。”
这样的劝说很是苍白。
离凰现在可算是明白了方才蒲夷的话是何含义,此结界必定出自玉洛之手,而她,破不开!
内心的焦躁已经吞噬了她为数不多的理智,只见她转而冲上去一把揪住旁观之人的前襟,双目猩红,喝问道:“是她回来了吗?到底是不是?!”
蒲夷并未还手,任由她揪着,看她此般几近癫狂的状态,忍不住悲从心来,抬手欲要替她擦拭去唇角溢出的血迹。
然,许是她眼里的悲痛刺伤了她,许是她话里的怜悯让她愤恨,不及蒲夷的手触及,离凰便一把将她甩开,侧过身去,不再与之相对,与此同时,抬袖不大在乎的抹干净了唇角的血迹。
“你为何总执着于此呢?”蒲夷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