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熙见他很是在乎这场对战,于是换了个问话的方向,指着浣灵河上那将一杆紫玉笛运用得淋漓尽致威力无边的青衣人影,问:“那你可知他是谁?”
不曾想,对于她的问题,皇帝却是满不在乎的大笑了一场,道:“他是谁与我何干?不过一个拦路的臭石头罢了!你才是我的目标。”
见对方俯身与她对话,态度狂妄至极,言语之间也不再遮掩。
子熙自觉是个套话的好机会,于是指着自己,一副并不理解的模样,问道:“我?”
“对,就是你!”
皇帝毫不吝啬的点头确认。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扭曲的面庞以及对方唇角始终勾起的弧度,子熙突然觉着一阵一阵的泛恶心。
皇帝却不管她是何心态,直接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四目相对,颇有几分迫不及待,道:“那声音说了,只要杀了你,取出你的骨头投进这浣灵河中,便能保我一统天下,千秋万代!”
“那个声音?”
见露了端倪,子熙强忍住不适,忙又追问,“是什么声音?”
“赐予我力量的声音!能助我成就宏图霸业的声音!”
皇帝的神情已近乎癫狂,他双手高举向天,极为兴奋,活脱脱一副已经是天下霸主的模样,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答案。
子熙乘胜追击,又问:“你在哪里听到的那个声音?”
“在皇陵内。”
当一个人以为自己胜利在望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的向自己的手下败将炫耀成功的秘诀,拼了命的在对方身上寻找优越感,以此来维持和巩固得之不易的胜利的快感!
此刻的皇帝便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因此几乎是有问必答。
他像个疯子一样,蹲下身来一把抓住了子熙的手腕,几乎是使了全力的捏紧了她的手腕,似是铁了心要将她捏得断骨,口中诉说着自己的秘密。
“清明祭扫时,我在皇陵里听见了那个声音,旁人都听不见的,他独独选中了我,我是天选之子!”
“我注定要成为这天地间真真正正的王,而这天下的一切,世世代代都要臣服在我的脚下!”
看着他瞪大的双眼里写满了的勃勃野心,听着他近乎痴狂的言语,子熙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神情,只觉着自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子悲凉。
当一个人对权利的渴望达到这般丧心病狂的地步之时,她不知是该同情这个人,还是该同情这个时代。
不忍心继续看着他那张扭曲的面孔,子熙将头转了开,目光落在了远处那依旧缠斗着的两团影子上。
那团黑雾可随意变化形状,散开,聚合,聚合,散开……忽大忽小,令人捉摸不透。
而玉洛的身手与早前相比已经明显的慢了下来,眼看着已是防御多过于攻击了。
许是见她死死盯着战局,皇帝冷笑一声。
“没用的,那人救不了你!”
他甩开她的手腕站起身来,子熙结结实实的被他摔在地上,牵动了方才护体结界被震碎时所受的伤,满口腥甜的味道。
然而,她却愣是将已到喉咙口的那团鲜血咽了下去,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满不在乎的抹去唇角溢出的血迹,再抬眸看过去时,已是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见她冲他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怎知他一定会输?”
皇帝垂眸看她之时仿佛在看一只落入陷阱之中垂死挣扎的猎物,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人昨夜被我设计骗去皇陵,不仅身受重伤,还中了剧毒,命不久矣!”
他将尾音拖得极长,给足了子熙反应的时间。
受伤?
中毒?
她与他形影不离的待了半天,怎么一丝一毫都未曾察觉出来?
子熙心中一紧,却固执的暗自宽慰。
玉洛乃是上古遗神,麒麟皇者,区区凡界宵小,怎会伤得了他!
“你是不是想说,凡人的毒,对神仙怎会有用?”
他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突然凑近,奸笑着补上了答案:“可那是专门为你们神仙所准备的礜鸩!”
礜鸩?
诸天神魔皆可杀的礜鸩之毒!
当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之时,子熙便再也无法摆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她所有的伪装在刹那之间分崩离析,急急的朝天际那尚未分出胜负的战局看去,应是受到体内礜鸩之毒的影响,玉洛已是力不从心,渐渐呈现颓败之势。
当她眼睁睁看着他因躲闪不及而正中对方雷霆暴击,躯体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般炸裂开来时,子熙整个人都呆若石像。
“不!”
惊呼出声的同时,竟是不管不顾的朝那方飞身而去,全然忘了自己满身的伤。
然,终是被身旁之人给出手制止了。
子熙已无法调匀气息,更无法运用丝毫灵力,只能毫无章法的胡乱出击。
然而,她的每一击都能被他完美的化解。
最后竟是败在了一个人族的手里!
她颓然倒地,鲜血自口中源源不断的涌出,眼睛却始终死死的盯着那团黑雾,眼睁睁的瞧着它将那已渐渐黯淡了的青色光泽尽数吞噬,她眼里的光,也随之黯淡了。
子熙伸出手去,极力的往那方够,最终却只接到一片碎裂的衣衫,其上还带着淡淡的芙蕖花香。
她如同一只破碎的布偶,被皇帝踩在脚底,全身的力气仿若都聚集在了右手,紧紧握住那方碎衣。
她依旧不敢相信,玉洛,那震慑八荒六合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上古遗神,竟就这样在她的眼皮底下身死神灭,归于尘土了!完整内容
那可是玉洛啊!
皇帝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到眼前来,笑得极为得意,道:“你瞧,他死了,我说了,他护不住你的!”
子熙本就灵力低微,又受了极重的内伤,现下已是经脉寸断,只能任由这凡人掐住她的脖子,提着她一步步朝浣灵河而去。一面走,还一面“咯咯咯”的笑着。
历经彻骨的痛之后,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渐渐地冷凝起来,整个人如坠冰窟,唯独那握着碎衣的右手尚且残留有一丝丝的余温。
浣灵河原本澄澈的河水此刻却像是打翻了的墨汁,黑乎乎的河面散发出阵阵恶臭,而随着她的靠近,那河水就如同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的冒着一串串泡泡,泡泡破裂后,一只只枯骨手掌从河里伸出来,挥舞着爪子,等待着将她撕裂、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