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话,子熙也未曾深想便脱口而出:“玉洛帝君嘛,自是听过的,传闻此人狠心绝情,杀人不眨……”
“嗯?”
正打算学着凡间说书先生那般将自己听到的关于这位天界有史以来第一位帝君的生平事迹一一道出时,不想还没到重点便被五师兄和九师兄一同打断,听着这意味深长的一声“嗯?”,子熙着实是浑身上下都跟着抖了一抖。
“记岔了记岔了!”机灵得赶忙改了口,与此同时又偷偷觑了一眼两位师兄,见他们面色稍缓,这才继续说道:“听闻帝君他气宇轩昂、温润如玉、仙术了得、英勇神武,天上地下无人能敌,乃是六界至尊至强者!”
谁知诸位师兄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这些都是从旁处听来的,你自己是作何认为的呢?”
“我自己?”
子熙怀疑的指了指自己,突然间觉着……怎的这场景……和话本子里描述的世家小姐被安排婚事时的场景有几分相像?
她呵呵傻笑两声,“诸位师兄就别难为我了,我素日里只爱在玉清境里祸祸,如何知晓那高高在上的玉洛帝君是何品性脾气?又何来的‘我认为’一说?”
是呀,不算上这次的情非得已,她都有多长时间没有踏出过玉清境了?
掰着指头粗略的数一数,也有近两千年了吧。
其实她也并非生来便是如今这副看透凡尘俗世似的,凡事都不大在乎的模样,少时的她也和许许多多孩子那般,同样是爱玩的心性。
玉清天乃天上地下首选的修身养性、悟道成仙的宝地。可即便是这样一个众仙憧憬的地方,对于那些年尚且年幼的子熙来说却也是过于冷清和无趣了些,甚至可以说像个华丽的牢笼,锁住了她的脚步和她对外界的向往,自由却不自在。
没有年龄相仿的玩伴,师兄们又大多拘泥礼教,她一个孩子,总是沉稳不下来的,因此便也时常背着师父偷跑出去。
曾混进过百年一届的蟠桃盛会偷吃过蟠桃,也乔装打扮一番后潜入混沌地体会晦暗赌场的乐趣……
当然,最爱的还是化出原型藏在外出云游的五师兄的包袱中,神不知鬼不觉的随他一起下凡间讲道。
五师兄慈悲天下,算得上是天界自开天辟地以来最爱往凡间跑的一位神仙了,每隔一甲子便要去个一年半载的。这样的频率,在寿元无穷的神仙眼里,如若弹指一瞬之间,从不执着于心上,可对于子熙这样静不下心来的孩子来说却是数着日子一天天煎熬着过来的。
每每将到一甲子的年岁,她便总有那么几天是要辗转难眠的,因她得想方设法的得到五师兄的首肯,亦或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师父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可既然这般沉迷于此道,那她后来又究竟是因着何事而甘愿待在冷冷清清的玉清天里两千载光阴而不出的呢?
很是冥思苦想了一阵。
哦,是了!
隐约记得有一次十二师兄在被她灌醉后无意说漏了嘴,好似是因她在人间闯了个不大不小,刚好算得上捅了天的祸事。在十二师兄的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那一次,她是被师父他老人家亲自下凡间给抱回来的!
整个人神志不清,一身的白裙生生给染成了殷红,浓烈的血腥味煞死了多少仙草仙花,使得玉清天里洁净惯了的神兽仙禽们纷纷仓皇而逃、避之不及,其中还有一只愚笨的毕方鸟横中直撞出了玉清天的地界,好巧不巧的飞进了兜率宫,又不偏不倚的将老君的炼丹炉给撞倒了,那恒久不灭的三味真火跌出炉子,炎炎烈烈,遇风即着,差点把天界一方净土给焚了个干干净净!
幸得观世音菩萨受天后娘娘之邀在天宫设坛做法会,这才能及时赶来救急,用那甘露水灭了这起无妄之灾。算起来,她还理应去南海普陀山拜访致谢才是呢。
传闻那一次她伤的极重,险些便灰飞烟灭,永久的消失于世间了。
哎,又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道德天尊他老人家辛苦炼制的丹药。
与她一道的五师兄自也好不到哪里去,连着两百年都没再下凡间讲道,生生打破了从悟道飞升至今雷打不动的习惯。
虽然事后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也知晓定是她连累了五师兄闭关百年,心里很是愧疚。
关于两千年前的这桩旧事,师兄们都十分默契的闭口不言,即便是与她最为亲近,性子最为洒脱的十二师兄,也只在扛不住她的纠缠追问之下支支吾吾的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道与她知晓,便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也累得他被师父罚去天之极思过十年。
而每当她堵着师父问起为何没了那段记忆时,师父也只摸着她的头,用一种悲悯苍生的模样和语气说道:“可怜的孩子,你那次伤得极重,高热半月,差些把咱玉清天的一汪净池给蒸发干了才险险退烧,能平安活下来就已是上天施予的恩赐了,哪还能要求毫无损伤呐!”
她自然懂得师父讲的为仙者要知足的道理,可她记得前两千年,记得后两千年,唯独丢了与那桩祸事相关的记忆,难道不觉得太巧合了些吗?也曾怀疑过是师父将那段记忆抽离封印,却找遍全身也未能发现半个戳记。
不论如何高深的术法,总会给留下蛛丝马迹记的。可她身上确实没有!
她从不是个执着之人,既然多番探寻不到,久而久之,渐渐的也就放弃了追根寻由的想法,更何况因十二师兄只是在醉酒无意识的情况下吐露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便被一向宽厚的师父下了处罚,她自是再不肯连累诸位师兄因她而受罚的。
仿若便是那次之后,她的性子便一下子沉稳了许多,不仅再没嚷嚷着要跑出去玩,也没再偷偷藏在将外出讲经游历的师兄们的包袱里了,甚至于偶尔师父兴之所至欲带她去云游四方探望友人,她也是多番推诿,好似打从骨子里不乐意出门去的。
就这般窝在玉清天,两千载光阴不也荏苒过去了么?
仿若生来便该是如此漠然的脾性才对。
“你既无意见,这便收拾收拾,三天后出发去昆仑神宫吧!”
“嗯?什么!”
子熙方才好生回味了一番过往,顺带感慨了一番两千载时光真是弹指间便过去了,怎的将将回过神来时便又被丢到昆仑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