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从吃饭的房间里,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打开了空炮弹箱,取出谷茂林中午带回来的七封信。
这七封信依旧来自四个方向:父母、吴湘豫、叶偏偏和保城一中那个知名不具的女中学生。除了家里父母的一封,其他三个方向各是两封。
王珂几乎要疯了,越是潘多拉魔盒,越是想把它打开。
保城一中的她到底是谁?截至这一次,前后共收到她近十封信了,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也许她这份执着,就是自己努力的信念,她的这份信念,又支撑着她的执着。
她可能从来就没有想让自己回信,凭着这单向的、不回头的触碰,寄托和慰藉着自己的那颗“怦怦”跳的心,刺激和探寻着对远方当兵哥哥的情感?
王珂现在可以笃定地判断出,这是一个小女孩,一个深抑着自己情感的女孩,一个准备参加恢复高考的女孩。他期待着她这次的来信能留下一个名字,哪怕是一个提示也可以。
王珂匆忙把她的两封信同时撕开,先匆匆看看信末尾的署名,依旧是“知名不具”,再看信中内容,依旧不露一点痕迹。
等有一天,妳站我的面前,看我不抽你。
王珂继续拆信,他看看邮戳,先拆开了叶偏偏最近的一封信。这是因为王珂迫切地需要知道的,她与温教授回津门大学申请扩大南邵村考古项目的事。温教授是不会给自己透露这些事情的。
打开信第一句话就让王珂惊呆了。
我的兵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学校已经同意我调到了考古系。同意了温老师的扩大考古方案,我们后天就启程,开车回去,你还在南邵村吗?
……
粗粗地看了一遍,王珂暗叫,完了完了,这丫头阴魂不散,南邵村离这里不过十多公里,要是知道他在苹果园,没准三天两头来纠缠自己。后天启程,如果要是能在干爹董偏方家里看见她,一定要好好说说他,劝劝她,接受燕焦排长的追求吧!
王珂此时还不知道,温教授又把眼光盯住自己。要是知道温教授通过津门大学再次把自己借调到考古小队,那他会当场疯掉。
王珂赶紧把信收起来,家中的信和吴湘豫的信都暂时不看了,他要等心情平复再看,尤其是吴湘豫,她不会再给自己带来这种心理上的凌乱冲击吧?
第二天的活干得非常顺溜,宋睿民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计算兵的他,指挥着其他四个兵陀螺一样飞快旋转。一天下来竟然完成了二十多块百亩田的丈量与规划,按照这个进度,最多两个月就可以完成出公差的任务。
因为第二天是周日休息,所以当天晚上,王珂开完班务会,顺便把班里的工作也安排了一下,便到隔壁,找到常高峰科长请了一个假。
周日一大早,王珂连早饭也没吃,穿着衬衣、戴着草帽、背着挎包和水壶就出了门。挎包里是早就买好的两瓶白酒,还有昨天蒸的两个馒头。另一个肩头挎的是找刘叔借的一个粪筐,他要先到村子里的炕房,去买了二十只刚刚孵化的小鸡送给干娘。
一切都很顺利,粪筐上面用衣服一搭,王珂只穿了一件跨栏背心就上了路。
十公里的路,王珂计划用三个小时,在早上八点赶到南邵村,这样还可以帮助干爹董偏方干点农活。
放在粪筐里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在叫,一路走来,不时地有村民骑着自行车,驮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擦肩而过,今天不知道哪里又逢集。
越接近南邵村,王珂的心越激动。
已经看不出这里曾被洪水洗劫。道路两边一片片葱绿,不知谁家种的油菜,此时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在旭日中随风摇曳,散出一阵阵清香。
翻过那座山坡,就是南邵村了。
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已经盖起了新房,有的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大部分人家的架手脚还没有来得及拆除。站在山坡向村里望去,从已经建起的雏形看,几乎是一样的间隔、一样的朝向、一样的布局。横三竖二的笔直街道,如同井字格棋盘,镶嵌在整个村子里,显得整个村庄更加的整齐。
这本身就是充满浓郁气息的新乡村版画!
王珂背着筐,快速走下山坡进了村。由于来得太早,熟悉的人并不多。如果不是自己亲手测绘的,几乎不认识干爹董偏方的家了。道路取直后,小院整体向北挪了三米。
站在小院门前,王珂细细地打量。
小院门垛和院墙比以前更漂亮,连同二层小楼,全部是到顶红砖,勾着白色的砖缝。唯一幸存那已挂果的梨树,还是直直地立在小院东南角,小院西侧种上了一溜五棵杮子树,东侧依旧是驴圈,里面散养着那十几头驴,东南侧修建了带顶盖的厕所和猪圈。
由于住房搬到了二楼,王珂进到院子后,惊讶地发现,一楼除了一间厨房外,竟然全部改造成了董偏方的工作室。正厅的门头上挂着一块匾,上书“便民诊所”四个字。
大门敞开的,王珂信步走进来,屋内飘荡着新房的石灰味。把装小鸡的筐放在门口,把肩头挎包里的两瓶酒拿出来和自己的水壶、草帽都放在桌子上。再看房间,药房和小柜比以前更大。在这个足有150平米的正厅里,一侧放着一头沉的写字台,还有一张诊疗床。里面有个门帘,走过去挑开帘子向里面看,竟然有两张观察床。
可是人哪去了?
“干爹,干爹!”王珂叫起来,整个小院都无人答应。
王珂走到院门口,把院门下面的挡板放上,把带来的二十多只小鸡放出来。然后来到厨房,看了眼水缸,转身走到新打的压井前,开始压水。把一桶一桶的水,拎进厨房倒在缸里,最后用放在一侧灶台上的明矾,在水里搅了几搅,开始澄清这井水。
打完水,王珂走到院子里,找了一把扫把开始收拾整个小院。包括驴圈都让他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是干爹一家还是没有回来。
难道他们下地去了?
干爹董偏方家的地有五块,村南和村东各有两块,村北还有一块。真的是下地,要找也得找一气儿。可王珂一看,各种农具都在家里,而且今天知道他要来,不可能上午去下地。
也没啥活可干的了,索性在院子这里转转,那里看看。
一直等到九点多钟,才听见院子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珂以为是干爹回来了,连忙起身,迎出来。院门走进来的是老村长。
“咦,小王班长,你什么时候到的?”村长一见王珂,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分别不过几天,恰如好几年。
“村长好!”
“你干爹呢?他没有回来?”
“没有啊,不知道去哪了?”
“他们在小学校呢,接温教授。昨天他们给村里打电话,说他们半夜就出发了,今天一早就到,肯定还在那咧。”
王珂有些迷糊,温教授来,也用不着全家隆重去接啊!哦,明白了,干爹董偏方是想请他们一起来家吃饭。
“村长,你在这坐坐,我去看看。”
“不用看了,爹娘马上就回,王珂快来帮我。”门口翠兰推着自行车,两边的驮架筐里,一边装的是菜,一边装的是三头猪崽。她是赶集刚刚回来。
“翠兰姐,你今天要过年啊,买这么多的菜。”王珂一边动手帮助卸车,一边问。
“今天比过年还重要,村长晌午你也过来哦。”翠兰说。
老村长也帮助把买的菜向屋里拿,一边说:“我就不过来了,忒忙,等会儿温教授来了,我说几句话就走咧。我家的房子没有你家的快,我今天刚刚能完工,还要装修搪搪泥,把院子整一下。咦,你家买的这么多小鸡雏,在哪买的?”
翠兰闻声伸头向院子里一看,果然有二十多只小鸡,正“叽叽喳喳”地在院子觅食呢。
“是我买的,在苹果园那边的村。”王珂解释。
“忒好,今天赶集,我没抽出时间。下个集一定得去,逮两头小猪,再买点鸡雏。”
王珂把那三头小猪拎了起来,向新盖的猪圈走去,然后跳到猪圈里,把“嗷嗷”地挣扎着的小猪解开,放掉。
“本来还想买两头羊,装不下了,等下次吧。村长、王珂进屋喝水去。”翠兰把自行车搬进院子,连忙招呼。
“小王班长,你们的水利工程什么时候能干完啊?”村长问。
“估计还需要二个月。”
“你们要是有时间,不忒忙,哪天再来帮我们指挥一下,有些地方还搞不机密,我们计划半个月后水库动工。”村长说。
“村长,没有问题,半个月后我带一个人来,只能干半天。”王珂想了一下,半个月后可能又要搬家,估计得搬到拒马河北面去了,于是他说道。
这是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村长,没事咧,他半个月后,来了就不走了,村里可以用他半年。”
大家向院门口一看,走在前面的是扛着一个铺盖卷的干爹董偏方,身旁说话的正是温教授,而后面还跟着董偏方的老伴和叶偏偏。
叶偏偏手里还拎着一个箱子,一见王珂立刻撅起了嘴,绷住了脸。
这姑奶奶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