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针一样扎进眼睛,刺得李秦脑袋发昏,眼罩摘下的一瞬间,李秦短暂失了神,都不知道多久没见太阳了。
“各位,这是走了几天了?”李秦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他和李醇枫先是被人架着,之后,当十二众到了巴蜀之地的一处魔教分坛,他俩就被分别放进两口木箱,随着马车一路颠簸。
连日以来,只是偶尔会打开木箱喂他们些水,连口吃得也不曾讨来。
李秦大致是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的,木箱有孔,他借着外界光暗交替,默默计算着时日。没记错的话,该是有六天了。
几日以来几乎都是昼夜不停奔行,速度一降,就换马换车,每到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出来透透气,顺便方便一下。李秦默默计算着,每日大致可行进八百里,这么算来,六天,已经走出四千八百里了。
都不用去看,便知道现在定然不是在巴蜀一地了。
李秦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外界的光源,他瞥向身周,一片荒凉,大漠连天,阵阵热风扬起遍地黄沙,碧空也染上了几分荒凉。
“你看,没人理你吧?难受不?”
道士也被放了出来,李秦倒是有些佩服这小子的心境,哪怕陷入眼下境地,依然没心没肺地开着他的玩笑。
李秦啧啧道:“这不我们李道爷么,怎么几日不见如此憔悴了?和尚我心甚忧啊!”
李醇枫哈哈一笑,道:“小道士我一向不太注重形象的,倒是大师您现在这形象实在有辱佛门啊。”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李秦呵呵一笑,撇过头去,不知从哪里拿去一面小镜,照了照自己头顶,荒地长草了,李秦又转回脑袋,冲着李醇枫呲起两排白牙,笑道:“谢谢呀,那爷们儿还俗去了。”
一条长鞭甩来,在二人脸上一人一下,打出一道红印。
“二位脸皮可真厚啊,姐姐我这一鞭下去,寻常石头都要打得裂开,你们竟然只是被抽红了而已。”
一女子手持长鞭,从马车车顶跳下,满眼吃惊神色。
“小道士谢谢蛇姐姐的夸奖了。”李醇枫被打了脸,也依旧不恼,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李秦,此刻却是沉下了脸,怒目而视。
“蛇”自然是在说笑,那一鞭,只是轻轻一甩而已,二人现在一身武功被封,体魄便是再坚实也比不得石头。
“姐姐就讨厌你这种油嘴滑舌的东西,臭男人!”啪的一声,长鞭再卷,抽在李醇枫的身上。
“嘶,姐姐好狠的心啊,我这吹弹可破的肌肤啊,都被姐姐打出血了,好疼,身上很疼,心里更疼。”说着把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心口,做出一脸悲痛的模样。
“蛇”没再搭理他,而是笑着望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李秦。
“还是小和尚好玩,瞪我做什么,你看,姐姐美么?”
说着伸手去掐李秦的脸,李秦偏头躲过,不去看她,却惹得她一阵轻笑。
李醇枫突然大叫一声,喃喃自语道:“没道理啊,道爷不比那秃驴俊朗健谈么,为何被他比了下去,难道现在世上女子喜好变了?”
李秦抬眼望天,长叹了一口气。
“蛇”盯着李醇枫,扬起了手中长鞭。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便是了。”李醇枫一缩脖子,后退了几步。
马车此刻已经停下,前面,是一个寨子,只是寨门口没写什么寨名,让李秦愈发疑惑。
“这是,魔教总坛?”李秦试探性地向身边的“蛇”问道。
“蛇”看着李秦,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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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人现在却一脸的小心翼翼,不由得又起了逗弄的想法,“那你猜呀?猜对,姐姐奖励你哦。”
李秦下意识要去摸刚刚冒出青茬的头发,突然停住了动作,低声恨恨道:“爱说不说。”
“蛇”捂住嘴,噗嗤笑出了声。
一旁的李醇枫满脸悲愤,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没让他们等太久,寨子里走出了一位拄拐老人,老人笑呵呵地引马车进寨。
重见光明之后,李秦已经发现,十二众只剩下一个蛇还在这里,其余几人已经没了踪迹,这让李秦又生起了逃跑的想法。
可才进寨,李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武功被封,却还是能隐隐间察觉到这间村子里有着让人心惊的气息,似乎是某个人,但能让李秦产生这种感觉的,在此之前,也只有出剑的封名而已。
“喂,你察觉到没?”李秦靠近李醇枫,在他耳边低语。
“什么?蛇姐姐喜欢你?”李醇枫大喊大叫,马上就换来了李秦的一脚,“嘶嘶嘶,你踩我?”李醇枫一脸的不敢相信。
见魔教众人看了过来,李秦也不敢再多言,低头沉默着和李醇枫拉开一段距离。
李醇枫还在不远处嘀嘀咕咕,“怎么还学会踩人了,你要是个姑娘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李秦现在只觉得脑袋发胀,不想和这道士再待片刻。
寨子里的人很快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他们也终于,吃上了这六天以来的第一顿饭。
“你们在寨子里待几天,过些天,教主要来见你们。对了,你们做什么都行,只是千万不要尝试冲开穴道和逃跑这两件事,我呀,下了毒。”
“蛇”交代完便挥着手中的鞭子和他们告了别,也不止去了哪里。后续的几天里,寨子里再没见到她的身影。
“秃驴思春咯!”,伴随着李醇枫的这句调笑,一根木棍打在了李醇枫逃跑的屁股上。
李醇枫一声怪叫,大笑着跑远了。
李秦懒得去追,道士这么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李秦自然不是在思春,而是在考虑怎么跑出去。
近来几天夜里,二人曾以纸笔交流,可李秦一心要逃,这李醇枫,却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李秦摸不清李醇枫的真正想法,只能自己尝试。
近几天也偷偷尝试过冲击穴道,结果自然如“蛇”所言,毫无作用不说,还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半夜鼻血直冒,止都止不住,若不是寨子里有人帮忙用药止血,李秦都怀疑自己真会流鼻血流到死。
因为这事,没少被李醇枫嘲笑,还总说自己是因为思春才流得鼻血,李醇枫每次说到这里,总是用一种“我懂”的眼神看着他,搞得李秦火气直冒。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十五天过去了,李秦的头发又生出一茬,此时虽然身穿一身僧袍,瞧起来却不太像一个和尚了,多日以来不读佛经,似乎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和尚身份。
这天夜里,李秦正自发呆,那位引他们入寨的拄拐老人敲开了他们的房门,“二位,教主有请。”
李秦一脚踢醒在地上困觉的李醇枫,拉着一脸迷糊的李醇枫跟着拄拐老人向寨子深处走去。
老人脚慢,走走停停,此刻三人走到一间窑洞前站定,老人转身笑眯眯道:“二位先在此等候,老汉我去通禀一声。”
李秦按住李醇枫的脑袋,迫着李醇枫与自己一道点头。
李醇枫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反抗,顺从地由着李秦按下自己的脑袋。
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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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传出声音,“二位进来吧。”
李秦和李醇枫互望一眼,一并走入了窑洞。
窑洞内点着油灯,那人的影子被油灯拉得很长,李秦进洞之后便开始四处观察,窑洞内几乎没什么物件,一张土炕,上面整齐铺着一床被褥,还有一张书桌,桌案上摆着纸笔。
再就是那张蒲团了,此时正被那位教主坐在身下。
蒲团上的人影站起,向他们走了过来,地上那团极长的黑影,猛然缩到他的脚下,油灯灯火依旧。
他一身粗布衣裳,年纪大致三十左右,身在如此潦倒的环境,举手投足间却仍然一副读书人的儒雅模样,此刻那张白净的脸上满是笑意。
他率先开口,打破这份沉寂:“先介绍一下,在下名为范荼,忝为一教之主,我教本名可不是魔教,只是江湖人这么叫,我们随他们去了。”
李秦拱手道:“青山寺和尚如法。”
李醇枫打了个道门稽首,笑嘻嘻说道:“一间破道观的小道士,没起道号,俗家姓名李醇枫。”
范荼抬手引他们行至土炕边上,说道:“窑洞简陋,二位将就一下,我把二位请来,其实并无恶意。”
沉吟一阵,范荼继续开口道:“我知道,前朝皇子就在二位之间,魔教范荼,本是旧朝余孽,所行一切,皆为光复旧朝而已,还望殿下见谅。”
说罢,便朝着二人跪了下去。
李秦心里一紧,旁边的李醇枫抢先站起,按下了正要起身的李秦,坦然受了范荼一跪。
范荼头垂得更低,又喊了一声“殿下”。
李醇枫只是淡淡嗯应了一声,随后又坐了下去,说道:“范教主请起,我初出茅庐,对一些旧事不太了解,只是范教主此次兴师动众,将我二人掳来,想必不是单单为了叙旧吧。”
“殿下恕罪,此举实在是无奈之举,魔教教众,此前皆是厉无咎麾下的平江军,只是此事无人知晓,江湖庙堂,概莫如是。”
顿了顿,见李醇枫没说话,方才继续开口道:“厉将军消失后,我身为副将于一场征战中假死脱身,带领一些平江军精锐,自立教派,只为找到殿下,光复李棠。”
范荼越说越激动,甚至脸色涨红了起来,只是这位魔教教主很快就捂着嘴咳嗽起来。
李醇枫眉头渐渐皱起,问道:“那你就不在意我这个旧朝皇子如何作想?不问一问我愿不愿意光复李棠?”
范荼止住了咳声,那只方才捂着自己嘴的手,此刻握拳,背负在了身后,身上突然升起一种难言的气象。朦胧间有鬼影英灵游弋,李秦与李醇枫二人似乎听到刀兵交击与士卒喊杀之声。
“殿下必然如先皇一般,胸怀天下,有气吞万里之志。若将世上能人比作山河之间的珠玉,那殿下,也定然是如先皇一般,将普天珠玉,尽握于己手,万里山河,皆踩于脚下。”
李醇枫眼神一凝,沉声道:“若是我不愿呢?”
范荼淡然一笑,一步迈至窑洞前,推开窑洞木门,月光散落,他回过头,望着窑洞内的两人道:“那我,会让殿下愿意的。”
范荼说完又背过身去,向着门外,做了个请的姿势。
黑夜中,和尚道士披着星辉与月光,伴着寨子内的点点灯火缓步而行,离窑洞越来越远。
范荼脚下影子一阵扭曲,化作一道穿着黑衣的人影,“教主,那道士真是皇子?”
范荼淡淡一笑,拍了拍那黑衣人的肩膀,说道:“我不也知道,但那二人总有一人是皇子,不过,真真假假,又有何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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