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那座巍峨大山有七彩霞光涌动,云雾缭绕。
漫山遍野,苍翠欲滴,依稀能看到许多名贵的奇花异草。
随着两位身形庞然的搬山力士,卖力的以铁链拉动大山,竟有一群仙鹤不断拍打着羽翼,追赶着那座大岳。
这艘仙家渡船上,不少衣冠楚楚的修士和武夫,饮酒作乐,一切如常,仿佛全然没有将眼前力士搬山的壮举放在眼里。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登上这艘岁寒渡船,早已司空见惯。
而那些首次登船远行的客人,见到此等宏大场面,少部分人能够临危不乱,生出一股豪迈之情,其余江湖经验浅薄的,没有吓得满地黄汤,就算万幸了。
夏泽偏过头,眼神询问思君。
那女子微微一笑,将芊芊细手叠放在小腹,躬身道:“夏公子莫怕,这两尊搬山力士,乃是聚窟洲太相府阮家之物。”
“哦?阮家?”夏泽倒是听闻过聚窟洲,狐妖阿玉和吕祖,便是要去往聚窟洲,除此之外,夏泽对于聚窟洲的其余事物了解的实在不多。
“正是。”思君点了点头,轻声细语接着说道,“阮家作为聚窟洲的名门大户,拥有一座专门出产仙山的石笋福地,主要以大量的神仙钱供养,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崇山峻岭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经过数十载的修缮雕刻,最后以昂贵的价格卖给那些想要在仙山上开宗立派的宗门。当然,多半是一些财大气粗的,想要开辟下宗的宗字头宗门会购买,灵气寡淡,山体规模,价格不等。”
夏泽沉默不语,但是细细一琢磨,娘咧,这个生意有搞头啊,但是要想像阮家这般搬动大山,可不容易。
思君看着夏泽陷入沉思,笑了笑,接着说道:“这两尊搬山力士,相传是太相府老祖阮沧溟独自游历那破碎三洲,在抵达某处大妖腹地之际,偶然发现的两尊远古神灵的残躯,随后在历经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血站之后,才将其带回聚窟洲太相府,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修缮,然后才有了这门营生。”
她看向一旁忍不住就要抓肝挠腮的暮云,知道她有一肚子的话憋了许久,于是掩面一笑,转而将剩下的话头递给暮云。
暮云满脸埋怨的看向思君,她这都话都说完了,那自己还说什么嘛?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毕恭毕敬笑道:“夏公子有所不知,这太相府阮家,以搬山力士搬动大山去往别处,已有三个甲子光阴,相传阮家老祖,与我们渡船的东家还是多年的好友呢。两家之间,向来和气,若是在海上遇到了,负责催动搬山力士的修士还会到我们渡船上稍作歇息呢。”
夏泽点点头,看来两家之间渊源颇深,按照暮云话头里的意思,莫非这艘渡船的老东家,也是位修士?
那两尊搬山力士大步向前,每一步都会让大地震颤,眼看就要登上这座渡口。
猝不及防间,两座身长几十丈的搬山力士骤然停步,然后如同山岳轰然倒塌一般,迅速屈身,眼看就要压向那座仙家渡船。
仅仅是这么一点动作,便引得狂风大作,江水翻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还信誓旦旦的思君和暮云,都愣在了原地,宛如全身血液都被冻住。
渡船之上,四处皆是那嘈杂的尖叫声,不少的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剑修,眼疾手快,见此情形竟直接御剑腾空而起,逃离这艘渡船。
夏泽摆出拳架刚要出手,忽然眉头一皱,转而以双手按住要施展杀招的陈洞幽和吞天的肩头。
弥雅一手掀开幂篱,刚好留出一道缝隙,以眼神询问夏泽。
夏泽面无表情,缓缓摇了摇头。
事出有异,恐怕不简单。
却听身后轰隆一声,有一道人影拔地而起,高高飞向那两尊搬山力士,力道之大,竟然让这一艘庞大鳌鱼背在背上的渡船都微微震颤,如同枝头被雨滴击中的嫩叶。
董慎言凌空而起,一拳轰出。
夏泽暗自感叹,这一拳力道不小,显然真气运行尤为顺畅,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
其中一尊搬山力士见状,怒喝一声,雷声大作,一掌按向飞驰而来的的董慎言。
本以为如此悬殊的体型,董慎言一定会落入下风。
结果那尊搬山力士手腕处微微弯折,全身瞬间被那股恐怖的拳罡所萦绕,一身金光晃荡如云雾飘忽,眼看就要一屁股倒向身后的江水。
顷刻间,另一尊搬山力士为解前者燃眉之急,眼眸之中金光大放,拳头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金色雷电,一拳轰向与前者僵持的董慎言。
老者躲闪不急,只得以武夫横练体魄硬抗这一拳。
砰然巨响,董慎言不跌,满身遍布金色雷电的他被一拳砸飞,不过在即将坠落江水之际,他竟然强行扭转腰身,双脚重重一踏,整个人悬停于半空。
原本滚动的江水,被他脚下的罡气凝结如冰,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水,然后朝着远处打出他最强的一拳。
夏泽突然笑了,这一拳真是妙不可言,因为这一拳的目标,并不是那两尊大如山岳的搬山力士,而是他们身后那一座巍峨的高山。
幕后操纵那两尊搬山力士之人,显然是慌了,千里迢迢运输那座仙山,若是让它就此损毁,或是直接沉入海底,想要处理起来也绝非易事。
两尊搬山力士,不得不共同扑向那道飞驰而出的拳罡。
轰隆一声,两尊搬山力士身上锁链尽断,中拳处甚至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然后向着江岸两头倒去。
不过他们抢在最后一刻,强行将那座山岳抵住,不让其落入水中。
“还藏头藏尾的,阁下莫不是觉得我岁寒渡船只是商家的附属,不会被商家前去问责?”董慎言冷笑道。
“误会误会!误会一场!”
话音刚落,有数九道人影,从那座山峰之上飞出,竟然人人都是带有本命飞剑的剑修。
为首的其中一人,相貌俊朗,身穿一袭白衣,一负手于背后,另一手貌似提着一个浑圆之物,乘着一把青色的长剑,疾驰而来。
而其余八人,各自跟在他身后两旁,这才好不抢了他的风头。
夏泽敏锐的察觉到,思君见了一眼那男人,旋即脸色阴沉,就连一向开朗的暮云,眼底里也多了一丝类似忌惮和厌恶的情绪。
董慎言冷哼一声,纵身向后一跃,稳稳立于船头。
待到那人御剑来到此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为首那人的手中,提着的竟是某个血淋淋的头颅,被他随手扔到了甲板之上。
头颅滚了好几圈,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来到了夏泽脚边。
陈坛静吓得哇哇大叫,夏泽默默的将她拉过,用衣袖替她遮挡视线,轻声宽慰。
“误会?阮公子,可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什么样的误会,能够让阮家的搬山力士,对我们岁寒渡船出手?”董慎言没好气道。
男人笑了笑,拱手道:“董老前辈有所不知,我们软包的这尊搬山力士,需要我们几位同时供养灵气,方能催动。却不曾想不知何时得罪了人,有人在途中设伏,企图取我性命,经过数月的舟车劳顿,我们几位早已是疲惫不堪,遭逢刺杀一时之间乱了阵脚,才让那两尊搬山之物失去控制,还请董前辈见谅。”
董慎言神色如常,也不言语。
而这番看似合理的话,在周遭之人听到耳朵里,就显得有些值得玩味了。
既然搬山力士失控是意外,那为何在董慎言出手即将伤到那座大岳之时,又那么巧合的挡住了?
“哦,遇刺?我倒想看看,什么样的刺客,能伤到你阮河岳阮大公子。”董慎言说道。
阮河岳嗤笑一声,努了努嘴,示意夏泽脚边的那颗头颅,既是始作俑者。
渡船上已经有看不过阮河岳无耻行径之人,开始出言谩骂,四下嘘声一片。
那同行九人,见阮河岳被人讥讽,下一瞬心念一动,纷纷祭出本命飞剑,杀向人群。
董慎言大惊,却来不及阻止。
人群之中,那个言辞最为激烈,动作手势最为粗犷奔放的汉子,瞠目结舌。
他的额前,悬停着一把红色飞剑,只要再往前三寸便可瞬间洞穿他的头颅。
“晚辈深知董老前辈拳法凶狠,可是现如今不管我说的再怎么不可信,前辈最好还是信一信为妙。”阮河岳调笑道。
这便是剑修,同为练气士,借着本命飞剑却可以比寻常修士要拔高一个境界。
董慎言叹了口气,“既然是误会一场,还请几位率先离开,先前种种,董某可以既往不咎,我们的航船即将驶出渡口,还请阮公子不要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阮河岳一拍脑门,佯装幡然醒悟道:“哎呦,瞧我这记性,差点耽误了正事,老前辈莫怪。只是先前我们一行人遭遇了刺客,不免有些疲惫困乏,一时半会还真没法子挪动这两尊搬山之物......”
吞天皱了皱眉,算是听明白了,随机脱口而出道:“真是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