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原在地沟以北的幽暗森林里,极为耐心地生活了五日。
直到他受拒止之力压制的五感恢复常态,方才继续向北。
沿途尽是当初上古武者试炼时,幽煞寄生虫体大军与被召唤过来的万千异变兽,如洪流过境遗留下来的痕迹。
此刻,满目狼藉,万物凋零,一片死寂。
在厚厚的腐殖土下,新的生命体在有条不紊地孕育着。它们有的已蠢蠢欲动,似要破土而出。
韩原的右眼皮不争气地跳了一记,他想都不想,拔腿就跑。
就在他后脚跟刚刚离地,从他原先踏足的那片腐殖土层里,猛然暴出数十根晶亮如线般的粘液体。它们伸缩暴涨的躯体,崩得笔直,前端只差寸许,就能接触到韩原的后脚跟。
此刻,韩原不用回头看,仅凭超凡感知,他就知道身后已被亿万如菌丝与粘液体的生物占据。
它们迅速吞噬任意被那个伟大意志认定为“异端入侵”的残留物。很快,仿佛有一束束光线,从韩原背后的森林中照射过来,隐隐有火辣辣的灼热感,迫在眉睫。
韩原知道,这种奇怪的感受,定是来源于新生的亿万生物吞噬异端残留,迅疾造成大面积颜色变化及释放大量莫名物质弥漫。
而这就是幽暗森林在这个阶段的一种“颜色语言”。
它的含义极为简单,假如用人类最相近的语言解读,则为告诫他:
“滚蛋!”
识别这类颜色语言后,韩原的右眼皮愈发跳得厉害。
他眉头直皱,一边被迫按照颜色语言的压制继续向北奔跑,一边忍不住骂道:
“我记得蠢货说过的,右眼跳灾,妈的!得想个法子了。”
想到此处,韩原翻身一枪,枪扫大片,原本如芒在背的颜色语言的堆叠之势顿时一滞。
与之同时,韩原将魂力四十一的超凡感知放大到他的极限,终于在那宛若密密麻麻不透风的西北方向,觅得一丝真正的光亮。
韩原撒腿朝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汗落如雨。
当然,这种对时间感知的偏差,铁定会出现在与韩原同阶的武者身上,韩原却不会。
韩原首回与岑虎石哥组队时,在应对幽暗森林最让武师境七阶以下头痛的时间感知偏差,岑虎石哥提出,将他们行军的时间,按照需要,切割成不连续的片段,且以岑虎石哥预先定下标准的“时辰、盏茶、刹那”计时。当时,岑虎石哥就让韩原务必要具备能随意切割内外的两套时间体系。
适才,韩原面对突发,连续动用了“刹那级逃亡战法”及“盏茶突进十里”、“盏茶突进十五里”,如今按照韩原特意用了五天的时光,来稳定他在幽暗森林的生物钟来作内外参照,他已经奔行两个时辰了。
那些如追债鬼般的颜色语言,虽被他甩下近百步,仍旧紧追不放。且从西南方位三百步外,又有同样的颜色语言压迫过来,它们势必要将韩原的生存空间挤压到它们期望的位置。
韩原怎可令它们如意。
正当韩原眉头紧皱,打算再度行使刹那级逃亡战法,寻觅一处方位。这时,就听一阵“窸窸窣窣”的乱响,紧接着一群奇怪的矮小生物,风急火燎地从西南方位窜出。
“竟然是它们!”
韩原顿时满目欢喜,立即跟随那头视他存在为无物的领头寻灵鼠奔逃的方向奔去。
寻灵鼠选择逃逸的方向很是古怪,韩原跟在它们后面,极为谨慎地跟跑了约半个时辰,就纳闷道:
“靠!左三右四,已经第三回重复这个套路了,这些家伙在搞什么?”
即便韩原不解,寻灵鼠的这种奇异且按照某种规律逃逸的路线,似乎对未名生物的颜色语言阵仗极为有效。
仅过了一盏茶,颜色语言终于被甩开里许,且它们运行的方向也开始与韩原、寻灵鼠逃逸的方向呈南辕北辙。
至此,韩原终于长舒了口气,他停下身来,叉腰大口喘气。饶是他修为进阶,此回也着实累到不行。
同样,打头的寻灵鼠发出类似“警报解除”的“呮呮”叫声,它们相比韩原更是累到不行,连打头的那头最为壮硕机灵的寻灵鼠,干脆将它的肚皮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更别提其它的寻灵鼠浑若累死的不堪样。
待到一声极为清脆锐利的鸟鸣音传入耳来,以韩原的眼力,都未来及看清那道倏忽翠绿的身影,打头的寻灵鼠“呮”地一轱辘爬起,瞬间就朝着一个方位窜去。
韩原哪敢怠慢,继续跟随寻灵鼠做“左三右四”的捉迷藏式奔跑。
只是这回“颜色语言”方才冒了个头,又可能它们追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未及盏茶,南辕北辙更甚,它们终于不现踪迹。
此地极为古怪。
且不说地势,有一道明显以颜色区分的分界线。
在幽暗森林丛生的那边为墨绿色,而受之晕染,如潮汐涨落形成的轮廓线,墨绿逐渐变淡,直到一道清晰如天际线的银白色如同禁色。
也许这就是幽暗森林最后能染指的极限处。
其实,韩原与寻灵鼠从幽暗森林跑到这记被定名为“禁色”边缘地带,他们途经的范围极大。
以韩原暗自估算,直线距离至少也有三百里。
禁色的边缘地带,初始是一片荒漠,寸草不生。地势为两面高,中间低,表面被一层细如黍粒的奇异沙砾覆盖着。
韩原与寻灵鼠则处在低洼处,抬眼望去,仿佛被一种巨大的器物犁过,以至于露出岩层的表面有一道道刮痕。
韩原跺了跺脚。
以他脚踏的触感,此“岩石”的坚硬程度,犹胜白丘陵宛若妖兽骨骼的硬度三分。
韩原暗自咋舌,心中愈发警惕。
打头的寻灵鼠也行得万分小心。也许受某种威压的压制,它们一改往日嚣张无畏的作风。
领头的寻灵鼠极为小心地在前探路,其它寻灵鼠一头接着一头紧跟,生怕走错一步。
远远望去,它们前行的阵仗,如一字长蛇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