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放下茶盏,又道:“如今胤祥守孝,给你们赐避子汤也是不得已的举动。等他除了孝,你们的汤自然就会停了。”
槿兰不由一愣,脱口而出便道:“不是要等嫡福晋进门、生了爷长子吗?”此话一出,槿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苏帘一愣:“这话是胤祥跟你们说的?”
槿兰点点头,眼底带着黯然之色,“奴才进门的头一天,爷便把这话明明白白警告奴才了,孙妹妹那儿也是一样的。”
苏帘不禁沉吟,低头看着青花瓷茶盏上的多子多寿的纹样,小虎子,这是不想叫庶子生在嫡子之前,他重嫡,苏帘也不好和他唱反调。毕竟看中嫡妻嫡子,也没什么不对。她忽然想起,三十九年的时候,玄烨看上的那个尚书之女兆佳氏,玄烨说,小虎子很中意,如今看来,的确是中意了,并且是打心眼里尊重这个未过门的嫡妻。
想明白了这茬子,苏帘忙笑了笑:“这事儿,他倒没与我说过。”看了看槿兰那失落黯然的样子,便劝慰道:“等胤祥出孝,也便要立刻娶嫡福晋了,到时候生长子也快着呢。你年纪尚小,如今也不是适合孕育的年纪,等到嫡福晋入门生子之后,你也正当最合适生孩子的年纪了。”
苏帘一口一个生孩子,叫槿兰听得脸又潮红如霞了。
苏帘又笑吟吟道:“等他出孝,我便叫他给你一个格格位份,将来若是你生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答允,给你一个庶福晋之位!”
槿兰一听。急忙跪下来磕头:“娘娘,奴才出身卑微,又怎么配……”不禁。眼中有些惶恐。
苏帘微笑道:“我当初选了你,就是因为你乖巧懂事。又守规矩。我给你这样的承诺,便是不希望你走了秋佳氏的老路。”
槿兰一听“秋佳氏”三字,急忙磕头道:“是,奴才铭记娘娘教诲!一定循规蹈矩!”
苏帘点点头,便唤她起来:“我还可以再给你一个保证,等嫡福晋生了长子之后,无论你生的阿哥还是格格,我不但叫胤祥给你庶福晋位份。还保证,叫你自己亲自抚育孩子!”——秋佳氏起了歪念,便有弘昉不能养在自己膝下的缘故。
槿兰顿时感激地热泪盈眶:“娘娘待奴才这样好,奴才、奴才……”说着,声音渐渐哽咽,热泪便涌了出来。
苏帘微笑着,又解释道:“只要嫡福晋将来有了嫡长子,想必也会大方地允许你们抚养自己的孩子。”
槿兰忙不迭地点头,一脸感激之色。
说着话,便见外头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快步进来禀报道:“娘娘。孙姑娘回来了。”
孙玉质从宁寿宫回来了吗?苏帘便道:“叫她进来吧。”
少卿,便见一个穿着嫩粉色仙草纹旗服的女子盈盈走了进来,便是孙玉质。她梳着精致的小两把头,簪着玉钗、金簪,衬得面颊娇艳,一看便知,她是个很会打扮自己的人。
孙氏面带几分小心谨慎,小碎步上前便跪下行大礼:“奴才给娘娘磕头,娘娘万福金安!”
苏帘“嗯”了一声,便道“免礼”,目光瞥见孙氏手中捧着一个金胎珐琅彩丹凤朝阳的手炉。上头的凤凰羽毛鲜艳,贵气不凡。而这样的东西,显然不是孙氏的身份能够享用的。而小虎子虽然给了孙氏和徐氏都以格格的份例。却也不至于赏赐如此出格的东西。这凤凰,在宫里,可是只能嫔主以上的嫔妃才能享用。
孙氏察觉到苏帘再看她手中的手炉,便急忙道:“娘娘容禀,这是、这是太后娘娘赏赐奴才的东西。”
苏帘面上倒不见怒色,只提醒她道:“这种东西,你私下里使唤便是了,不要在外人面前炫耀。”
孙氏急忙万福,连忙道:“是,奴才不敢。”
苏帘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一点微笑道:“太后赏赐你这么好的手炉,想必也是你服侍尽心的缘故。”
孙氏面上带着小心,轻声怯怯道:“太后娘娘对奴才有恩,奴才不敢不报。”
苏帘瞧着她小心的样子,不禁有些郁闷,莫非在晚辈眼中,她就是个爱挑刺的恶婆婆吗?只好笑得更和蔼些,道:“知道知恩图报,是个懂事的孩子。”
这话一出,孙氏这才略放心了些许,又忙讨好地道:“其实奴才更感恩娘娘恩德,若没有娘娘抬举,奴才又怎会有服侍十三爷的福气呢?”
苏帘不禁莞尔,笑道:“小嘴儿倒是挺甜的!比我调教出来的丫头会说话多了!”说着,便看了槿兰一眼。
槿兰忙万福道:“奴才笨嘴拙舌,又没读过几本书,自然不会说话。”
孙氏忙笑容可亲地道:“徐妹妹太客气了,是我嘴巴大,爱饶舌,不及妹妹你娴静温柔!”
苏帘听得挑眉,徐槿兰可是比孙玉质大一岁呢!其实她也不喜欢那些明明年纪小,还要充大的人,小佟贵妃便是此类人。只是儿子的妾侍之间争锋,苏帘着实懒得管了,反正这种事情理也理不清。
大约是苏帘在跟前的缘故,徐槿兰有了几分底气,便道:“孙妹妹过奖了。”
孙氏额头一跳,眼底生了几分暗火,却紧紧抿着嘴唇,她是杭州织造之女,自然不愿尊称一个宫女为姐姐,便自打进了阿哥所便叫徐槿兰“妹妹”,一直以来徐槿兰也并不敢反抗,只唤她“孙姑娘”。孙氏也晓得在旁人跟前的时候,徐氏称她“妹妹”,但是当着面,这还是第一次!
一旁小羊羊却听得糊涂了,皱着眉头道:“你们两个到底谁大谁小啊?!”
徐槿兰忙笑着道:“奴才十七,孙妹妹十六了。”
小羊羊立刻疑惑地看向孙玉质。
孙玉质脸上尴尬一闪,忙又挂着那温婉亲善的笑容:“是么?我一直瞧徐妹妹比我个子矮,还徐妹妹只有十五岁呢。”
这话叫徐槿兰脸上生了恼怒,她长得矮,一直引以为自卑之处,如今被孙玉质随口挑破,脸上着实难堪。
小羊羊起身走到徐槿兰跟前,不禁笑道:“你的确长得挺矮的,个子跟我差不多呢!”说着,她忍不住掂了掂脚。
“好了!”苏帘皱眉道,“你脚下那是三寸的花盆底,槿兰脚下只穿着二寸的,要是都脱了鞋,自然是你更矮!”
小羊羊不高兴地嘟起嘴吧来。
槿兰忙笑道:“公主长得快,只怕明年便要比奴才高了。”
小羊羊立刻转喜,便小嘴不停地道:“你也觉得我长得快对吗?”
槿兰忙点头:“上回见公主的时候,您还比奴才矮呢,如今已经差不离了。”
小羊羊嘿嘿笑了,又转回苏帘身旁,一脸撒娇。
闲闲说着话,太阳便慢慢西斜,室内也掌了灯,天色暗了大半的时候,小虎子方才顶着北风回到了阿哥所。
“给额娘请安!”小虎子飞快打了千,便笑着凑上来道,“额娘您怎来了?怎么不叫人告诉儿子一声?”
苏帘面带微笑:“不过是随便走走,便到了乾西五所这边来了。”
孙玉质和徐槿兰也忙上来给小虎子万福见礼,小虎子看到自己两个侍妾也在,不由皱了皱眉头,便直接挥手道:“你们回后院去吧。”
二人齐齐道了一声“是”,半句不敢多说,便向跪安辞去了。
小羊羊满是戏谑地道:“十三哥,你怎么一回来就把自己的爱妾给打发走了。”
小虎子道:“这里是前院儿书房,哪儿能什么人都能进?”
苏帘暗道:臭毛病倒是挺多的!随即置之一笑,便问道:“孙氏和徐氏,平日里可还安分?”
小虎子便皱了眉头道:“槿兰倒是还好,就是笨拙了些。而玉质倒是通晓诗书,也是闲着没事就到处蹦跶,性子也不怎么安分!”
苏帘挑眉,随即笑道:“只不过是去伺候太后了,倒也算不上不安分。”
小虎子眉头皱得更深了:“额娘!您不知道,这个孙玉质,从来就不会老老实实呆在阿哥所,非要出去转悠!不是去太后哪儿讨好,要么就是去哪个母妃、母嫔宫中!这是生怕人家不晓得儿子身在孝期还有个侍妾呢!”
孙玉质是个长袖善舞,只可惜了她不是正妻,而是侍妾。作为一个妾,需要那么八面玲珑吗?
小虎子对妾侍标准,除了漂亮,更重要的显然是安分乖巧了。这也是明明孙玉质长得比徐槿兰漂亮,却不如徐槿兰得宠的原因!可惜孙氏自己还懵懂无知,反而更尽心尽力地去伺候太后了!
苏帘笑道:“不打紧,她要去太后跟前伺候,也算是替你尽孝。”——反正她又没捅什么篓子,何必拘束着她呢?她如今这么忙,还不忘和徐槿兰斗一斗,日后若是没处可忙,只要小虎子的后院更要内斗不休了。只要她喜欢,随她去!
小虎子冷哼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替爷去尽孝?!”
小虎子这话说得刻薄,连苏帘都有些听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