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斩不知道的是,后山树林深处的某个安静所在,李西屏正心满意足的斜倚在树枝上。
随着枝桠一荡一晃,左手一只软烂咸香的大猪蹄,右手一瓶青梅酒,一口酒一口肉吃的好不自在!
树后突然出现一只大脚,猛的踹向他的腰肢,李西屏不为所动,一股气浪在周身环绕波动,带着他轻飘飘的落向下方的枝桠上,好似这一脚在推动他一般。
树后之人蛮横的霸占了原本属于李西屏的位置,毫不客气的勾了勾手。
李西屏手中的酒壶滴溜溜一个旋转往他手中飞去,举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畅快的在衣襟上横流。
“哎哎,老二你可真糟蹋东西!”被踹了一脚并不着恼的李西屏,这会儿却心疼的不行,一脸的痛心疾首。
“在书院请称呼我为师弟,少把你那江湖气带进来!”来人低声呵斥一句,看面貌正是那刻板的教谕林远生。
李西屏翻了翻白眼,歪着头语重心长的道:“师弟,这都多少年了?怎的还这么呆板?我要是钟灵犀,我也选陆鸣岐!”
“你!”林远生气的脸色发青,抬手间源炁波动如巨浪翻腾,霎时间林间飞禽如惊弓之鸟,争着向外飞掠。
“哎哎哎,别动手,别动手。要跟你谈正经事儿呢!”
李西屏一轱辘跳起来,举着手讨好的作辑求饶,只是那手中啃了一半不舍得丢掉的猪蹄,实在有点晃眼。
林远生别过脸去,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师兄这副模样。
“行啦行啦,别天天耷拉着个脸。今儿个,我可是好好忽悠了一番,啊呸,是教育了我的乖徒儿,你瞧着吧,效果应该还是很不错的,嘿嘿。”李西屏一脸得意的晃着头。
“哼,就你那些伎俩,也就骗骗小孩儿了!”林远生不屑的撇撇嘴。
“不过说正经的,这次大战胜负难料,其中艰险,你我深陷其中,怕也难言全身而退。”李西屏难得的正经起来。
此次大战,北狄必定举全国之力侵袭,南蛮子又是蠢蠢欲动,而西边十万大山虽一片风平浪静,但其下按耐的杀机,怕也只是在等待这次大战的走向,一旦战局不利于大夏,屠刀顷刻来袭!
大夏风雨飘摇之际,如他们这样的修行者,避不开,逃不去,唯有力战保国而已。
也许,他们这样入品的修行者,在世人眼中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可国运之战,数十上百万人参战的大战,他们在其中也只是强壮一点的巨人罢了。
在国与国的车轮碾压之下,也许他们能左右局部的战局。但最终奠定胜局的,得看首席和院长他们,还有那陈列边境的数十万大军。
强大的修行者可以横扫千军,但人力有时尽,人毕竟不是仙。如此大战,谁也不敢保证能活下来。
林远生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漠的瞥了一眼:“至多不过一死而已,有何可讨论的?”
李西屏无奈的挠了挠头,他这师弟,心死了,说什么都没用。
“行了,跟你这木头也说不通。屁都放不出一个,我还是去偎翠阁找我的绿柳姑娘去。他日若上了战场,可不一定回得来咯!”
说完也不等林远生回话,径自抽身退去,在枝叶茂密的树林间,如一只游鱼畅游在深海中,悠然自得。
花草树木片叶不沾身,亦不带起任何响动,身形怪异却带有一种律动的美感。
“你要再敢带陆斩去花船,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李西屏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算是回应,脚下却一刻不停。
见他远去,一直矗立不动如木偶一般的林远生,原本木讷生硬的脸部线条,忽的变得柔软了许多。
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不起眼的玉符,源炁运转间,玉符微不可查的嗡响一声,缓缓升起,漂浮在手掌上,散发出柔和白皙的光亮。
不过一息之间,陡然舒展开来化成一张幕布,幕布中泛着空灵的光带,勾勒出一张娇俏动人的脸庞,浅笑盼兮、美目嫣然。
定定的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林远生瞬间湿了眼眶,嘴唇蠕动,喉头翻涌,未语凝噎。
眼前仿佛出现了某人的音容笑貌,对着他喊道:“多笑一笑啊,林木头!”
那年,他在闹,她在笑,而他在看。
可惜,可叹,再也回不去了。
林远生口中喃喃细语:“即便此次死在边疆也罢,至少能先见到她,这次总比那鸟厮快一步了。”
断了源炁供应,幕布渐趋于暗淡,重新缩小归结化为玉符,轻轻掉落在掌中。
林远生纤细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片刻,收回怀中,刚刚那张生动柔和的面庞渐渐恢复木讷。足尖轻点,身影渐渐消失在林中。
少许片刻,离师兄弟俩人交谈不远六丈处,一瘦小邋遢的身影悄然浮现。
来人一手抚着眉头,一手叉腰,满脸苦恼的叹息:“这哥俩,可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可怜我这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老头子,都这把年纪了还操这心。”
这师兄弟俩,一个为情所困,多年不得寸进。心结已成死结,怕是今生都无法触碰到长生境。
而那另一个,日常吊儿郎当,万事皆不放心上,面上瞧着是个洒脱的性子。可心底仍放不下那层身份,还想着过往种种。日后种种境遇,属实难料。
林久章拢共也就收了这俩爱徒,平日里虽闭口不言爱徒如何如何,心中属实已当自家孩儿对待。
面对这师兄弟俩的心结,他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听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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