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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风吹拂

    原本的鬼火事件虽然动静不少,但好在樊古及时制止黎熙,没有造成伤亡,得益于这些年此类事没少发生,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于是喧闹在夜晚的困倦中停止,樊府又趋于了平静。

    皎圆的明月,把清辉洒下,使得本就寂静的夜晚显得更加清冷。

    “樊府,应该就是这了。”黑夜之中,一个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樊府大门前。

    在月光的勾勒下,那人的身姿也浮现出来,若是茶馆那三人在此,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和三人一同吃茶的神秘黑衣男子。

    他来这作甚?无人知晓,只见他眨眼之间竟从樊府大门前穿了进去,而这自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此时已是亥时,樊府中的人都早已入睡,若是有一个人醒着,看见了这一幕,怕也是被这人如鬼魅般穿墙而入,吓个半死。

    “让我来找找那阴眼之人在哪吧。”陆杰摸了下系在腰旁秀着八卦图案的黄色布囊,一束流光一现而过,然后陆杰的手上便多了一张画着一串又长又乱丹书的符篆。

    食指中指紧夹符篆,只听陆杰嘴中念念有词,那符篆便开始晃动,然后便一下飞了出去,而那方向也正是樊古的卧房所在。

    “嗯?”院中的灵力流动,黎熙也是第一时间感知到,然后便看见一张黄色的符篆飞入窗内,直指此时正在床上酣睡的樊古。

    “寻人符……”黎熙看着那张写满符篆的黄纸,竟是一眼看出来其中道法。她盯着还在床上熟睡的樊古脸颊某处,心中对于某件事的怀疑终于落定,随即用阴风吹醒了樊古。

    “怎么了?”从睡梦中被阴风吹醒的樊古,一眼便看见站在自己床头眉头微皱的黎熙,知晓怕是发生了什么。

    “你可能被人盯上了。”随着黎熙的话音落下,一个身穿黑色劲装,头带斗篷的男子便同时以诡异的身法穿进了樊古卧房内,站在了樊古的面前。

    “让本道瞧一瞧,这就是万年难遇的阴眼吗?”男子来到卧房,寻人符的篆文散着微阵金光,映着樊古的轮廓。只见他半坐在床上,对于男子的出现不惊不恐。

    “你是谁?”和樊古身体所表现的平静不同,樊古内心却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他看不见来人的样子,在此之前也没听到房门有开动的声音,这人声更像是凭空出现,十分骇人。

    “不要怕,我只是来取你的一双眼睛一用,反正你原本也是个瞎子。这双阴眼于你这个凡人而言,也是无用,倒不如行个好事,借道爷我用一用。”陆杰露出阴鸷的眼神,一拍腰间的乾坤袋,手中又多出一张符篆,但上面的丹书细心者自能发现与之前那张大不相同。

    “放心,只是痛一会罢了。”陆杰食指中指捏着手中的符篆,念了一串咒语,然后手上的符篆便飞向樊古。

    “呼—”眼看符篆即将作用在樊古的身上时,却被一阵阴风扫过,卷走了符篆上的灵力。

    “谁?”陆杰见自己的符篆失去了灵光,自知是有人搅乱。而那搅乱的人正是一直在屋内悄息打量陆杰的黎熙。

    面对陆杰的疑问,黎熙没有出声,她仅是悄息息地催动着魂力,等着一道道灰色的气体在她的双手上凝聚,形成了俩个圆形的气漩。

    “你怕是没机会知道姑奶奶的名字了,去死吧。”黎熙找准陆杰头两边的命穴,双爪贯耳,一来便是中即必死的杀招。

    “砰!”黎熙想象中陆杰应声倒下的场景并未发生,她刚刚那招明显的能感觉到是被什么法术化解了。

    “清目符,开眼!”陆杰感应到从空气中传来的灵力波动,用了一张御风符,化解了向自己冲来的黎熙的魂术,随即立马又掏出来一张清目符,而此符的用处便是用之,可以看到凡目看不见的鬼祟邪物。看得出此人对付鬼物十分有经验。

    随着陆杰的声音落下,一道红色的倩影落入他的眼里,女子身姿曼妙,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杏眸流光,水色潋滟,挺翘的小翘鼻下长着一张红艳欲滴的樱唇,若不是还见着那眼中有几丝对自己的凶光,陆杰都快忘了眼前的是要杀自己的鬼祟。

    而这时他也是想起在茶馆时,几个茶客所云之事,眼前的女子怕就是那故事里的女鬼。

    “呵,你一个小小女鬼,今天难道还要挡道爷仙路?识相的快快认错,道爷还能念你懂事的份上,认你做个灵仆。”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也—配!给姑奶奶我提鞋都嫌你不够格。”黎熙也是动了真火,未再藏着掖着,直接吸引周遭的魂力,在身前凝聚出一个有人头大小的灵气气漩,向陆杰打去。

    “找死。”陆杰原本以为眼前的只是个不足为道的女鬼,但直到她再次出手那刻,他知道他错了,眼前的灵压已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危机感。

    “阳明之精,神威藏心,收摄阴魅,遁隐人形,灵符一道,崇魔无迹,敢有违逆,天兵上行,敕!”陆杰至此,也是掏出了自己的底牌,一时金光大胜,似见有一男一女俩个巨神的虚影,想要把黎熙镇压。

    此符名为六丁六甲诛邪符:六丁(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是阴(女)神,六甲(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是阳(男)神,相传为天帝所役使,能制服鬼神。

    “想镇压姑奶奶,你还早得很呢,等下辈子吧!”黎熙承受着从阳神,阴神身上传来的巨大压力,一声娇喝,一面散着青芒的青铜镜从黎熙身上飘到其头顶上,一时青光大盛,逼退了阳神,阴神。

    “噗。”一逼退阳神,阴神,那六丁六甲诛邪符的金光便消散大半,自是挡不住黎熙这面青铜镜的威力,逼的陆杰一口鲜血吐出,腾腾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生厉害的女鬼,没想到还有灵宝伴身,今天的确是道爷栽了,但道爷想走,你也拦不住。”陆杰用衣袖抹去了嘴角上的血,自信地说道。

    “想走就走,笑话,你当姑奶奶不存在啊!”黎熙轻蔑一笑,未把陆杰的话放在心上。

    “那就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拦住我。”陆杰也是笑道,符咒也没念,其架势像是想破门而出。对此,黎熙也未怀疑,立马赶去拦住他的必经道路,本以为胜券在握。

    结果陆杰却是反其道而行,他的目标至始而终都是樊古,而目的正是他的一双能看阴阳二气之一、阴气的阴眼。

    “尔敢!”黎熙也是处世未深,没想到陆杰会用言语误导自己,以此换来接近樊古的机会。

    眨眼间,陆杰的指头与樊古的眼睛只剩一寸距离,却只听见“叮咛”一声,陆杰的手指戳在了镜面上,好在黎熙危机之际所唤出来的青铜镜在樊古尺寸前拦住了陆杰。

    还没来得及换招,陆杰只感到一阵巨大的吸力从镜内传来,像是魂魄要被扯入般,疼痛无比,使得他的五官不停的扭曲抽搐,他没想到这妖女的灵宝如此厉害,怕是今天要栽在此处。

    宁做玉碎,不为瓦全。陆杰在临死前,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准则,最后竟然能强忍着魂魄被拉扯的莫大苦痛,在快被吸入青铜镜时打开了乾坤袋内一个褐色布匹严实包裹着的黑色坛子,随着坛子的打开,一股阴森的气息从中泄露出来,而陆杰此时已被吸入镜中。

    而那镜子也诡异的很,若有人站在其面前,会发现镜面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人的影子。

    “熙儿,我好像除了你又看到了有东西飞了出去。”樊古似是看到一个形如鬼魅的影子一下从眼前蹿过。

    “那应该是那人镇压后装在乾坤袋里的厉鬼,不过刚刚为了救你,情急之下,我驱动了灵宝。现在魂力所剩无几,没办法阻止它。

    而你之所以能看到它和我,却看不到人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你拥有着世间万年难一遇的阴眼。”对于樊古能看见自己的事,黎熙其实也早有过推测,现在终于确定下来,便一边打坐回复魂力,一边给樊古讲解。

    “阴眼?”樊古从来没想过自己日日悔怨的一双盲眼有一日竟也会遭人眼红,他实在想不明白。

    “对,阴眼。相传是万年难一遇的先天眼瞳,十分稀有。而其他的我也不便告诉你太多,因为你现在知道的太多反而对你不好,而你只要记得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就行。毕竟这事一旦泄露,就很可能为你引来杀生之祸。”

    “嗯,我知道了。不过熙儿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眼睛有时能看见,有时看不见呢?还是说我只能够看到某一类特殊的东西,例如—鬼?”樊古通过种种线索,最终说出了自己所推理出的答案。

    黎熙深深看了樊古一眼,惊讶于眼前少年的聪慧,以及面对事情发生后的处变不惊。

    “对,也不对,阴眼能看到染有强烈阴气的人或物,不只只有鬼。但缺点便是拥有阴眼的人一生也无法通过阴眼看见**。”

    “这样吗。”樊古苦涩的笑了笑,面对这样的结果早已释然,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但失望还是会有的。

    ……

    过了许久,在黎熙与樊古还在交流之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

    “古儿,快开门,我是你爹。”

    “爹?”樊古听到熟悉的声音,的确是他爹,于是摸上门前,打开了门栓。

    “古儿,快跟爹走,府里来了鬼祟,死了好多人,我想你一个人在这偏院,又患失明,怕你有所不测,所以赶紧来这找你。”樊林拽着樊古的左胳膊,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大步冲着。

    还是那双又大又宽的手掌,樊古从未忘记从小失明的自己,是怎么在父亲的照料下一步一步学会说话,学会写字。

    那时就是这样一双手,握着自己的手,用手指一笔一划的在他的手上写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文字。

    “爹爹,爹爹,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天空?天空就是蓝色的啊。”

    “蓝色?那爹爹,什么是蓝色啊。”

    “蓝色就是……呃,古儿倒是把爹爹问倒了,啥是蓝色呢?”

    “爹爹怎么连小孩的问题都答不上来?笨爹爹。”

    “哈哈,是我家古儿天资聪慧,能把爹爹都问倒了。”

    ……

    回忆如潮水般涌在樊古的心上,他如今也只能通过父亲那双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感受到父亲虽然也害怕鬼祟,十分紧张,却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深沉的爱。

    临近中秋,圆致的月亮上似看得清斑驳,却被一阵乌云遮去半个轮廓,只剩微弱的清辉撒下,伴着冷清的夜晚,随着冷风吹得寒冽。

    “古儿,你快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一定要活下去!”樊林拽着樊古一路平安的来到了樊符门前,眼看即将能逃走,樊林却是停了下来。

    “爹爹,救我,宁宁害怕。”在樊林与樊古的十丈外,是一个娇小可爱,扎着俩个小羊角辫的女娃娃。

    女娃娃名叫樊宁宁,八九岁,是樊林与樊古后母所生的小女儿,平日里总是蹦蹦跳跳,眼里也总含着笑,和谁都亲善,有空的时候也会瞒着母亲偷偷跑到樊古这,樊古也乐意陪她嬉闹,玩耍。

    只不过现在的樊宁宁眼里早没了平日里的光彩,瞳子里取而代之的是发自深处的害怕和恐惧。

    “宁宁不要怕,爹爹这就来救你。”即便心脏在急快的跳动,即便手脚都有点发抖,即便他知道可能十分危险,樊林却还是快步的跑向樊宁宁,只因是父亲,只因那是自己的女儿。

    “爹,不要,那不是宁宁。”从一开始的宁宁出声呼救,樊古便注意到了,他又能看见东西了,而那正是樊林以为的“樊宁宁”,一个长满粗长黑发,发丝可以够到地面,一双腥红的血眼,却没有鼻子,没有嘴巴,空着两个骷髅洞,从里面流淌出暗红色鲜血,露出的皮肤白到诡异的白衣女鬼。

    可还没等樊林反应过来,“樊宁宁”的一头黑发已经如箭离弦般,向他袭来

    “不!”眼看着黑色的长发染上鲜红的血液,再加上缭绕在耳旁樊林的惨叫,樊古自然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樊林被有手臂粗的黑发贯穿胸膛,那种心脏爆裂的痛苦,窒息般的令人绝望,“古儿,快跑!”他在临死之际却还惦记着自己的儿子。

    “不,爹…爹…,你还答应过等儿能看见东西后,带儿去秋河看日出呢,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啊—”樊古的一双自小便黯淡无光的眼睛此时好像在巨大的刺激之下,开始变得通红,变得凶狠,变得有了光彩,只不过那是血光,流露出的也是止不尽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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