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午后的阳光徐徐倾泻到太和当铺之中,不刺眼,也不热。天气很好,还带着阵阵清风,很是舒服。院墙上,有一只小猫正慵懒地躺着,晒着肚子,时不时挠挠脸,想来应是睡着午觉。
院子的台阶之上,坐着两人,一老一少,老的手里拿着个葫芦,倚在了门柱边,双眼似合似睁,迷迷糊糊,正无病呻吟,嘴里不知在哼唱着什么曲子。若不是偶尔举起手中的葫芦,任谁都以为他已经入睡。
少年坐在台阶上,目光看向前方,像是要看到很远,又像是要看到很近,同样不说话,只是呆滞地看着,很安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良久,于绝清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听到外头的流言了吗?”
徐老头唔了一声,咂巴咂巴嘴,吞了口口水,蜷缩了一下身子,侧过身去,像是睡着了,但手里仍旧拿着葫芦,只是似乎已经空了。
“听说,唐家的大小姐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于绝清语气中没有半点感情,眼神与脸色仍旧呆滞,只是在阐述着。
距离于绝清体内的余毒复发已经过去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于绝清在李莫的悉心照料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从外表上看,跟之前健康时候的状态并没有什么两样,双眼仍然有神,身材同样高大,毫无病态。
若不是徐老头说自己还需调养一段时间,于绝清都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今天,是于绝清第一次病愈后下地,发现精神还行,就想着出去溜达一圈,可回来之后,他沉默了。现在天南的街头巷尾到处都在流传着唐家的大小姐病重,恐有性命之危这样的话,而且说得有板有眼的,不似谣言。得知消息的于绝清内心五味杂陈,心头隐隐间竟有一些怅然若失。
回来之后,他第一时间找到李莫,才得知原来这种说法在唐锦书大寿之后的第二天就传出来了。当时于绝清还处在昏迷之中,所以就不知道。哦,这里要说一下,于绝清在那天惊醒之后,喊了一声“李莫”,便又在昏迷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又复醒过来。
当时李莫见于绝清的精神状态很差,便没有告诉他这些消息,毕竟在李莫看来,这事八成又是那些一天到晚打听人家长里短的中年妇女,茶余饭后,集市小巷之中混乱编造出来的,这种事情可谓是屡见不鲜。往往一开始都说得言之凿凿,最后都被人确认是子虚乌有,纯粹凭空捏造。
在天南长大的李莫早就对这些东西免疫了,甚至还很是反感,连唐家都敢拿来开玩笑?等着吧,别惹急了,到时候对方秋后算账,有你们好看的!
再者说,唐家对于李莫而言太遥远了,这些大人物吃个饭放个屁都能有一大帮人跟在后头看着,李莫实在提不起兴趣,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管他娘的!还是老实本分地干好自己的工作,免得又给白高钱扣工资的理由要好。
抱着这种坐等打脸与事不关己的态度,李莫才没有告诉于绝清。
跟李莫想象的差不多,于绝清听了之后“兴致缺缺”,沉默不言,过了很久之后才有问了李莫还有何事发生。
别说,就这三天,还真发生了不少事,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咱们静州的州区长官,兼朝廷册封的威武将军董硕,派了一支军队到了天南西南城郊驻扎,以防不测。
哪来的不测?其实都是桓道闹的,他当初趁着邓修离任之后,煽动混子捣乱,致使天南发生人命惨案。可能出于公心,又或是带着点点私情,董硕决定把一支三百人的小队驻扎在西南城郊的山上,距离天南不过十里地,而且清一色全是骑兵,盔甲鲜明,旗帜耀眼,一看就是精锐。
于绝清略一思忖,便知道应该是唐锦书让对方这么办的,但董硕所辖部队并不属天南编制,而是统归于野战部队,如无紧急事件,是无权进入天南境内的,所以只能在小山包上驻扎,这样一来,大家都好。
值得一提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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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上的寿宴桓道并没有出席,也不知道是他提前收到风声,不敢来,亦或是不好意思来,总之就是没出现。而且后来董胖子的那件事也不了了之。听说是董梁去找了桓道,桓道很客气地把那天打他的人交出来了,说是任由对方处置。董梁本来还想揍桓道,无奈对方一口咬定只是误会,还想把人引到于绝清这边,后被董硕制止。
论公,当初打砸抢的人全是天南的街头混子,桓道当时留了个心眼,他自己的人是一个都没参与进去,如果硬要说桓道有错,那就是鼓动人群,可桓道把责任都压在了那替罪羊身上,说是他误传消息,与己无关。
论私,桓道说自己是跟于绝清有些矛盾,无意失手打伤了令公子,愿意赔偿,愿意交人,态度好到连董梁都没脾气,领着人回去找老爹。董硕知道这是私仇,自己一个将军若用权势打下去,怕是不妥,要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会让刺史在朝中参他一本,说他公报私仇,滥用权力,到时候得不偿失。因此也没了法子,只能让他赔钱走人。
总之意思只有一个:这事怎么烧也烧不到桓道身上,他虽立于危墙之下,却毫发无损。而且后来董硕也发现,这桓道,背景不浅,简单讲,上面有人,这事也就虎头蛇尾地算了。
接受完这些信息的于绝清坐在台阶上沉思良久,最后又看向自己右手,那里头,有一个咬痕。痕迹已经很浅了,但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用大拇指摸了摸咬痕,又问道“你说,我这个什么毒,会不会传染?”
“徐老头,我昨天,不,前天,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我最近又感觉心神不宁了”。于绝清声音很小,依旧像是在自言自语。
盯着手指看了会,于绝清突然转过身,朝徐老头叫道“我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唔,啧啧,你说什么?”。徐老头舔了舔嘴唇,睡眼惺忪,挠挠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来他刚刚睡着了,便顺着柱子滑到了地面上。
于绝清见他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很是无语。你说骂他吧,不好意思骂,怎么说对方救过自己两次;你说不骂吧,看他那颓废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整个就一酒蒙子嘛,天天就知道喝酒,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就喝,循环往复,浑浑噩噩。
耐着性子,于绝清又问了一遍,徐老头像是没听到,倒了倒葫芦,嘟囔了一句“没酒了”。然后就兴致阑珊,摇摇头,倚在门柱子上。
于绝清彻底服了,眼角瞥了他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起身回屋。
过不多时,便又走了出来。徐老头鼻子一动,不住地细嗅,眼睛还没睁开,嘴上就先道“酒香味,好酒,好酒,一闻就是好酒”。
“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你干脆直接喝死算了!”骂了一句娘,于绝清把酒瓶子往徐老头扔去。
徐老头双眼一睁,笑呵呵地轻飘飘把酒瓶接住,打开塞子,先喝为敬,然后才问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于绝清这才把话又问了一遍,徐老头微微蹙眉,然后摇头道“按理说应该不会,你体内的毒是很多,但就咬手指这点,不至于,不至于啊”。
“那她怎么会病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跟她又不熟,鬼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是女人病啊嘿嘿”。徐老头嘿笑起来,很是猥琐。
“滚犊子!人家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呢!别瞎说!”
“呦呦呦,急眼了?”
“谁急眼了?”
“我看你小子的神情,好像跟她很熟啊~”徐老头盯着于绝清,眼神中满是狐疑,突然睁大双眼“不是,你等会儿,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手指?什么咬破了?你的手指被她咬过?”
徐老头的眼睛亮起来了,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脸暧昧地看着于绝清“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不会?噢噢发展这么快的吗?都咬手指海誓山盟了?可以啊,小子,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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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喝个喜酒,把人闺女都勾走了,这一趟不亏不亏,稳赚!”
“停停停!”于绝清心虚得很,打住了徐老头的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老不正经的,为老不尊啊”。
“那你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徐老头两眼泛绿,满是好奇地看着于绝清,那模样跟街头巷尾的八卦之人没什么两样。
“这其实是个意外!”
“意外?”徐老头咀嚼了一下“你小子不会想着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吧?”
“你说什么?”于绝清声音高了八度。
“绝清啊,不是哥哥说你,做男人,要敢作敢当,你这样的,我很鄙视”。说完,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看着于绝清。
“滚!什么跟什么啊”。于绝清怒了,“你的脑子里都想着什么?这真的就是一个意外!”
“哦~意外,行,你说意外就意外吧”。徐老头的神情于绝清看着就很不爽,但又无可奈何,要想说,怎么说?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别扯淡,你有没有把握治好唐家的大小姐?”
徐老头淡淡地看了于绝清一眼,眼中的不屑很明显,撇了撇嘴,道“怎么了?不都说是谣言吗?你怎么知道她病了?”
于绝清气到炸,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是说如果,如果她病了,你能治好吗?”
“这会想起担心人家了?早干嘛去了?还不承认?哼!”
“喂!我说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那不关我的事!那是个意外!”于绝清大怒。
“脱裤子办事,穿裤子翻脸”。徐老头又嘀咕一声,看着于绝清隐隐有要发作的样子,便随便说了句“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治!我又不是真的神仙?鬼知道她得的什么病!我连她面我都没见过!几个鼻子几只眼都不知道,哪像某人”。
“我!”于绝清握紧双拳,然后缓缓松开,也撇过脸,激道“你不是号称医术天下无敌手,远胜陈冲之吗?这天下还有你治不好的病?”
“哈”。徐老头大声哈了一声,“天下的奇难杂症多了去了,就算是我师父,也不敢说这大话,小伙子,谦虚点,有道是‘大师,永远都怀揣着一颗学徒的心’,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徐老头扬起头,故作感叹。
“你骂陈冲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说呢?现在就给我又是大师又是学徒的,装什么玩意呢”。于绝清撇撇嘴。
“哼,你懂什么?陈冲之沽名钓誉之辈,不足与我相提。再说了,就算能治,老子也不给唐家那丫头治”。
“为什么?”
“谁让那唐家的人狗眼看人低的?还打我?娘的,老子不要面子的吗?”徐老头红了脸,叫嚷道。
“你一个男人,至于这么小气吗?”
“这是小气吗?这是尊严!尊严懂吗?”
“大哥,给我个面子,你看成吗?”
“给你小子个面子?你自己还欠我两条命呢!”
“既然欠了两条,不在乎再多欠一条了”。
“呦,你这是要舍命救妻啊?老子就看不惯你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俗套!”
“谁救妻了?别废话,你到底救不救?”
“不救又怎样?”
“不救,不救我就打烂你的酒葫芦,你信不?”
“要我救也可以”。
“怎么说?”
“你先承认你跟唐家那丫头有奸情,哦不,感情,感情”。
“我尼玛..”
.....
终于,这一老一少来到了那个熟悉的门口,老的还是在喝酒,少的则在敲门,回头喝骂老的“你少喝一时半刻会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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