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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有缘人(上)

    唐家。

    作为天南城最大,也最有势力的家族,唐家这些年的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其生意的触角几乎沾遍了天南的各行各业,三百六十行,士农工商,在这天南的地界上,都需给唐家三分薄面。而作为唐家真正的掌舵人,领路者—唐家的老爷子唐锦书,无疑是无数人都敬仰的对象,其威望与实力足以与天南的城主相媲美,都是跺一跺脚,整个天南就要震三震的存在。

    很多人都以为,唐家富可敌国,好吧,就算不富可敌国,好歹也是富甲一方,自然的他们家的祖宅也应该是丹楹刻檞、层台累榭、美轮美奂,简单讲就是装修精美,极尽奢华才对。但那其实都只是别人嘴里的说法,真正的唐家,是富有东方传统特色的七进大院,池广树茂,小桥流水,古朴典雅的园林式宅子,但真正的建筑实际上很少。据说原本是有很多用以观湖与乘凉的亭榭,但后来都拆掉了,以至于当时在唐家引起了很大的议论。

    此时,在天南人心目中仅次于城主府的唐家大门,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他身着朴素的蓝衣,神情紧张,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在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门前的两只石狮子之后,咬了咬牙,走上台阶,轻敲了敲门....

    虽已夜过三更,但唐家的议事大厅里此刻却正灯火通明,照遍了这足有一百平地方的每一个角落。但偌大个空间此时却只有两人,显得很是空旷。下首那人微低着头,正襟危坐,一副顺从受教的模样;而坐在主位上的那人,须发皆白,可见其年龄已是不小,脸上如同刀刻的皱纹更添几分沧桑,但他目光如炬,满是风霜的眼眸底下透着满满的智慧与警觉,精神矍铄。相较于下首那人的拘谨严肃,带着丝丝恭敬的坐姿与态度,他显然更加随意轻松,轻斜地倚着红木椅,神情慵懒,但整个人却是不怒自威。

    不用说,能在唐家拥有如此威势的,除了唐家现任家主—唐锦书以外,再无第二人。

    此时的他正查阅着唐家这一年的商务情况,毕竟是快要过年了嘛,有些账,总还是要算清楚,了解到位才行。

    唐锦书就这样一页一页地翻看账本,整个大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下首那人听着唐锦书的翻页声,双手放在腹部前方,十指交叉,紧紧相握,低着头,根本不敢与唐锦书对视。耳朵边偶尔听到唐锦书停滞翻阅,身子便会微不可察地颤抖一下,额头冒出冷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手指捏到发白,直到唐锦书继续翻阅,他才会悄悄地松一口气,但额上的汗珠却是不敢伸手去擦。

    对于下首这人来说,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所幸,他熬过来了。

    唐锦书终于翻完了整本账本,合上账本的同时,也合上了自己的双眼,既是为了养神,也是为了在脑子里再过一遍之前的信息。不多时,他睁开了双眼,望着下面那紧张不已的侄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颤抖,语气平淡地问道“师安,你很热吗?”

    唐师安这才抬起头,目光与唐锦书一触即逃,继续低着头,微声道“不是”。

    “那你为何会汗如雨下?”现在可是冬天。

    唐师安更加紧张,“兴许,是这屋里的热炉太烫了”。

    “哦”。唐锦书轻声应了一句,“可能是那些下人知道伯父老了,受不得寒,故而弄得热了些,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唐师安连口否认,“大伯您身体硬朗,精神饱满,怎能说一个老字”。

    唐锦书脸上露出轻微笑容,不置可否,说道“擦擦汗吧”。

    唐师安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一年,你做得不错”。唐锦书赞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没的话,就回屋歇着吧,夜了”。

    唐师安心里一喜,但却不敢表露出来,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想着作揖,却被唐锦书制止“都是一家人,这虚的就免了吧”。

    唐师安闻言不敢反驳,只是认真阐述道“大伯,天南城北郊,我们唐家的那些地租,仍有一部分没收上来。听他们的人说,是今年山里闹了匪患,耽误了时节,所以收成差了些”。

    “北边的匪患闹到这里来了?”唐锦书眉头微皱。

    “侄儿也是这般想的,我天南人杰地灵,国泰民安,何来匪患一说,料来定是这帮刁民用来搪塞拒缴米租的借口,要不要侄儿再去逼他们一逼”。

    唐锦书沉吟少许,随后轻摆了摆手道“算了,想来他们也确有难处,我唐家不差这一点,你先记下,让他们来年收成好了,再一同交齐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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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师安似乎早就料到这一手,续道“那这利息...”

    唐锦书眉头皱得更深“免了吧”。

    “可是...”

    “可是什么?”唐锦书的声音更大了,“那些佃户租借我们的田地耕种,用以养活家小,本就不易,若是加收利息,他们如何能活?”

    “这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便宜谁?”唐锦书微眯着眼,目光锐利,唐师安顿时噤若寒蝉,但还是低声争辩道“我是怕开了这口子,日后若有样学样,人人如此,那...”

    “就当是我八十大寿,送给他们的一点恩惠,总可以吧?”唐锦书的语气已经有些许不善。

    “伯父乃一家之主,所做决定,师安自不敢多言,只是师安也只是站在我唐家的角度想问题”。唐师安把头低得更深。

    唐锦书看着自己这个侄子,想起自己已经走了的兄弟,心中也是一阵感慨,不好多责怪他什么,语气变缓,道“伯父知道你是为了唐家着想,但有些时候,我们也要顾及一下下面的人的情况,不能压得他们太凶。虽说我们唐家以商起家,商人在商言商,利益至上,但有些时候,多给自己留点余地总还是好的。更何况,从长远来看,对我们还是有利的,你不可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就失了众人的“心”,懂吗?”说完,唐锦书还轻拍了拍唐师安的后背,谆谆教导。

    唐师安全身绷紧,动作僵硬,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多谢大伯教诲”。

    “嗯,你记住就好”。唐锦书轻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唐师安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走出来,耳听唐锦书询问,便脱口而出道“还有越水城的城主王年,询问我们唐家是否要在当地拿地方盖商铺,扩充一下商业势力”。

    “嗯?”唐锦书再次看向唐师安,语气带着丝丝怒意问道“还有这事?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越水城的城主找人跟你接触过?”

    唐师安顿时如遭雷击,作势就要跪下,却被唐锦书一把抓住,继续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师安见跪不得,只要直起身,颤颤巍巍地说道“侄儿也是看伯父您最近要摆八十寿宴,事务繁多,想来此事一时做不了决定,打算等寿宴过后才跟您禀报,因而没敢打扰您,并非有意隐瞒”。

    “我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让你解释!”唐锦书冷眉倒竖。

    “是...是王年,前些天托人找到我,希望我们唐家能够在越水城那投资一二,买下几块空地,发展成商铺,以带动他们城里的经济发展。伯父,我实在是因为担心您...”

    “好了”。唐锦书抬手止住他的话,“不用多说了,这事关键不是你不及时上报,而是这个商议本身。”唐锦书顿了顿,续问道“王年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他还说如果我们有意的话,最好尽早定下来,磋商细节,因为他们城里的本土大族田家也对这几个地方有想法,若是慢了,怕是要被人捷足先登了。侄儿看过他们带来的地图,当年跑商的时候也去过越水城,记得那些地方,确实是好位置”。

    唐师安这回慌了神,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连带着自己的内心想法一并托出。唐锦书闻言只是皱了皱眉,复问道“你的意思..?”

    “侄儿的意思是不若先买下那几块空地,日后再做打算,无论是用以自用,亦或转手出卖,都是可以的”。

    唐锦书深吸一口气,这次沉吟时间更长,随后摇了摇头,道“这事,先压着吧,等过完年之后,把人都招齐了,再慢慢商议吧”。

    这明显是托词,谁不知道整个唐家,唐锦书的话可谓是一言九鼎,绝对的权威,到最后还不是他说了算。他说的再议,明显就是对这计划抱迟疑态度,说得更白一点,就是不同意。

    这可把唐师安给弄急了,他自己实际上私下里早就跟对方谈得七七八八了,就等着最后往上这么一报,事就算定下来了。岂知自己的大伯,唐家的家主竟然不同意,当下不顾内心的害怕,直接反问道“为什么?我们唐家这些年在其他城镇的商业发展较之之前已经有所延缓,现如今,除了天南,其他城镇的影响力已经有所下降,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地位岌岌可危,恐怕就要不保了!”

    唐锦书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唐师安感觉到自己的失礼,当下又把头埋了下去,但眼神中满是不甘。

    良久,唐锦书才缓缓说道“师安,你年轻,有冲劲,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下棋不是光是快跟狠就行的,还要下得准才行,要下对的棋。越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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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我天南足有千里之远,当地的士绅大族实力不弱,我们作为外来的,一开始就展现出浓厚的攻击性,终究不是好事,还是按着以前的法子,循序渐进,缓缓图之,方为上策”。

    这其实已经是让步了,但唐师安却不领情,还欲进言,但唐锦书突然强硬道“此事暂且就这么定了,等过完年之后,再召集家中的族老,另行商议吧!”

    唐师安深深吸了两口气,才低声道“侄儿知道了”。

    似乎是刚才的争论让唐锦书有些累了,他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休息了一会,才问道“邓大人离开天南了?”

    唐师安未料到自己的伯父突然说起邓修来,脑里迅速过了一遍,回道“是,根据打听回来的消息,邓大人今天凌晨就已经出了北城门,往辛堇方向去了”。想了想,随后又道“都怪侄儿无能,未能预先搞清楚状况,以至于爆发出这么大的骚动仍未知情,最后导致天南有人命出现”。

    天南今天爆发小dong乱,唐家根本没有及时做出反应,甚至连邓修已经离任北上都不知,还要派人出去打探情况,才堪堪搞清楚情况,错失了最佳的镇压时间,最终搞出人命。

    “唉”。唐锦书闻言长叹一声,“这次dong乱一共伤亡多少平民?”

    “三死,一百多人受伤”。

    “去库房里,拿些金银米粮慰问一下这些死伤的家庭吧,唉,快过年了,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唐锦书面露悲痛。

    “这..”唐师安有些不知所措。慰问死伤家庭?这不是城主府该做的吗?唐家虽然是当地大族,但貌似没有这个义务与必要吧?

    “外头的人不都说‘唐家与城主共治天南’吗?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得这么干。好的时候咱们缩在后头,出事了咱们第一时间要顶上。邓大人走了,这天南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那咱们干脆就越俎代庖一次吧”。唐锦书缓缓说道。随后又补充道“记住,要跟城主府的人打个招呼,以城主府的名义做这件事,知道吗?”

    唐师安自不敢多言,低头答应下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在意那些钱粮,咱们是天南人,这些都是我们的乡亲,天南受此大祸,我们于公于私都应该做些事情,不能只吃不吐,那不得让人戳我们脊梁骨啊?再说了,天南才是我们的大本营,树生得再高,可根终究在地上,只有天南好,我们才能好,只要天南稳,我唐家就能历久不衰,才有资本去拓展其他,懂吗?”

    唐师安这才点头同意,承诺一定办好此事。

    “好了,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也倦了,要休息了”。唐锦书摆摆手,打算打发唐师安回屋。

    唐师安恭敬地行了一礼,刚想转身走人,却不曾想外头有人进来大厅,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他们唐家的管家福伯。

    福伯得了门口那人的通报,实际上早就在门外等候了,只是见家主与唐师安一直在商议事情,所以才没有进去打扰。这时见他们谈好了,才快步走进大厅内,给外头那人通传消息。

    “禀家主,外头有人求见”。福伯无视了唐师安,直接向唐锦书禀告。

    “这么晚了,是谁?”唐师安问道。

    “回唐少爷,是城主府的曹主簿!”福伯还是有眼力劲的,先跟家主禀告,再回答唐师安的问,两不得罪。

    唐锦书眉头紧皱,面露不喜,道“他来做什么?”两人都听出了唐锦书语气中的不满,自然无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过了一阵,唐师安才俯下身,轻声回道“兴许是为了伯父的那件事”。

    唐锦书眉头皱的更深了,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师安,你去招待他吧,带他去偏厅便是”。语气中透露出疲倦之意。

    “是”。唐师安应了一声,随即转身跟着福伯出去。刚要跨过门槛时,唐锦书突然叫住他,“师安”。

    唐师安愕然回头,两人远远对视几秒,随后唐锦书才缓缓道“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是唐家人”。

    唐师安愣神不解,但嘴上还是恭敬称是,随后才退出房去。

    他刚退出,唐锦书便面露疲态,整个人犹如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斜倚在红木椅上,目光怔怔望着前方,嘴里念叨着“有缘人,有缘人,到底谁才是有缘人...”

    过了好一阵,他才撑着椅子把手缓缓站起,转身回到后屋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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