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于绝清的询问,老头先是一愣,然后特意咂巴了一下嘴,低头思索一阵,然后一脸正经地说道“还不错吧,就是这酒普通了点,但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小酒馆,能有这样的酒,也还凑合了,老子找了一圈,也就你喝的酒还算能下喉”。
于绝清哑然失笑,天南城什么时候成穷乡僻壤了?听这邋遢老头的语气,来头还不小啊,于是打趣道“老人家,这穷乡僻壤是这样的酒了,要不改天你带我去喝些好的?”
老者嘿嘿一笑,表情很是猥琐,道“好说好说,等哪天有空老头子带你上道花山,拿两坛好酒喝喝,那儿的酒才是真的一绝,说是琼浆玉液也不为过啊”。
于绝清诧异,他自是知道那道花山是青莲道长的静修之地,平日里谁敢上去打扰?要知道当地的老百姓可把他当成活神仙一般,不光自己当地人甚少上山,同时也组织乡民告诫外来人无事不得上山,若是真的想寻医问药或是上山砍柴,都需得照着时辰上下,过后则直接封山,都生怕惊扰了仙长。这道花山虽不及那些凶名赫赫的万堑山,断思崖,天葬谷,但也是猛禽野兽时常出没的凶险之地,一般人如无人带路接应,基本过夜就没了。
眼前这老头子竟说得如此轻巧,莫不是他认识青莲道长?于绝清把自己问题问出,老头子哈哈大笑,得意地说道“何止是认识啊,我跟青莲那小子还是拜把子兄弟呢,他见着我面都喊我徐大哥”。
“徐大哥?”
“对啊,老头子姓徐,他就喊我徐大哥了,是双人旁那个徐啊,不是言字旁那个,别搞错了啊”。
“那徐大哥,你跟青莲道长这么熟,那你干嘛这么笨,怎么不知道拿他一两坛好酒下来过瘾?搞到现在如此落魄?”于绝清觉得这老头真是有趣,而且胆大妄为,连青莲道长的名头都敢冒,于是故意激他。
果然,徐老头一听就不乐意了,瞪眼道“谁说我没有?可青莲那小子不让我拿,说是喝酒可以,带走免谈。不过还好我机灵,还是趁他不注意顺了两坛子走了哈哈哈。再说我跟你又不是拜把子兄弟,你干嘛叫我徐大哥?”徐老头先怒后喜,最后再怒,表情很是丰富。
“不是兄弟,那咱们今天就拜个把子,不就是了吗?更何况,你喝了我的酒,咱俩还不是兄弟啊?”于绝清心情好的不得了,觉得这老头实在有趣。
徐老头低头沉吟,喃喃道“也对,我跟你喝了酒,那自然就是兄弟了”。
“你也觉得对吧?那要不咱俩就拜把子吧”。于绝清也是兴起,不断怂恿他。
谁知徐老头突然摇头晃脑,双手摆动,道“不对不对,我跟你年纪差那么多,你当我孙子都行了,我怎么能跟你拜把子?不妥不妥”。
“齐肩并称兄弟,徐老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那也不对,你比我高,难不成我要当你义弟?不行不行!”
“那我吃点亏,尊你当大哥,总行吧?”
“这还行,不过青莲怎么办?他也是我义弟,你俩谁排前谁排后?”
于绝清一愣,他怂恿徐老头拜把子本就是看着好玩,没想到徐老头还惦记着青莲道长是自己义弟这件事,还真要论个大小。
于绝清开玩笑道“那肯定我第二,他第三啊”。反正他娘的是假的,青莲道长都不是你兄弟,何来二三之说。
徐老头有些茫然,问道“为什么?青莲那小子的年纪可比你大多了,而且他虽说不成器,经常吹牛说自己的剑术天下第二,实际上我感觉静州第二还差不多,但他好歹也比你厉害啊,在江湖上可还算有点名声,你凭什么当他二哥?”
于绝清更乐了,你个糟老头子,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又为什么,凭什么能当青莲道长大哥呢?但嘴上却说“就凭我现在年轻,年轻你知道吧?年轻代表了希望,你都说青莲道长不成器,年纪一大把还是这个样子,可我不一样啊,我未来肯定是要超过他的,所以我当二哥没毛病吧?”
“有道理,我很看好你的,小子,你以后一定会比青莲那家伙强一万倍。”徐老头一脸赞赏地看着于绝清,但突然语气一转“可我喝过他不少酒啊,想在让你当二哥,这样以后我见着他可怎么说啊”。徐老头一脸为难。
“可你现在喝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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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酒啊,他连带酒都不让你带,我就不一样了,你想喝多少喝多少,喝不完的直接带走,比他强吧?干脆要不这样吧,你今后在天南要喝的酒我包了!”于绝清一拍桌子,真就想争个一二,脑子一热,就这么说了出来。
“行!没问题!”徐老头就等着于绝清这句话呢,立马选择答应,毫不犹豫地把连皇帝见到都要以礼相待,道统地位极高的青莲道长给卖了,当然,前提是他认识青莲道长。只见他满脸兴奋,又说道“来来来,咱们这就拜把子!”
说着就去拿酒,两人就这样在月下,互相喝了一杯,然后就拜了把子,简单至极,按徐老头的说法,喝酒就行,其他的杂七杂八可以直接忽略的。
酒杯见底,徐老头一脸激动地拍着于绝清的肩膀,动情道“二弟!”
于绝清也是顺着他的情绪,一脸激动“大哥!”实际上内心已经笑得不行。
“二弟!”徐老头又说了一句,“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好!”
两人就这么喝着,谈天说地,徐老头是真的能吹,一会儿说自己是青莲道长的义兄,两人经常喝酒吹牛;一会儿说自己跟西蜀的陈冲之是故友,结伴一同攀登过西蜀的玉雪峰,见过日照雪山;一会儿又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上过道碑观的碑文之上,当年排第一的是已经隐居了三十年的清源道长,第二是深入漠北,不知踪迹的枪神吴晏,第三就是于绝清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子本尊徐老头,三人一同去过极北严寒之地见过极光。总之牛逼哄哄,自己无所不能,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海捉鳖。
于绝清笑到不行,便问他“徐老头,你认识的人都那么牛逼,怎么你混成这个熊样啊?”
徐老头一听不乐意了,叫嚷道“什么叫这个熊样?老头子我是不想受那鸟气,当年皇帝招我入宫我都没去!”
于绝清笑意不减“招你进宫干嘛?当太监啊哈哈哈?”
“滚犊子!皇帝小儿想让我帮他训练羽林军,给我个什么大将军当当,我不去而已”。徐老头语气轻松。
“那你为什么不去啊?”
“老子看不上他”。徐老头一脸正经样。
于绝清心道“就你这个样,还看不上皇帝?是皇帝看不上你吧?”可嘴上说的却是“大哥硬气!”
“那是!我是崇尚自由的,你可不能在质疑一颗自由的心啊”。
“我懂了,大哥这是做惯乞丐懒做官”。
“没错!说得对!”神情激动,看向于绝清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一副真是我的好二弟,还是你懂我心,知己啊。
就在两人聊着的时候,何天连进来打算取点东西到大厅,见到于绝清时没什么,可看到徐老头的时候却瞬间变了脸色,先是一愣,然后怒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折回来?”
刚刚还一脸正色地吹牛逼的徐老头立马蔫了,赔笑道“我不就是想着来混口饭吃嘛”。
“去去去!你都欠我们酒馆多少酒钱了,不找你要钱就不错了,你还有脸来?话说你是怎么跑到这后面来的?”
徐老头又得意起来,说道“嘿嘿,我这眼睛耳朵都不太行,唯独这鼻子还算可以,闻着酒香味就过来了”。
“哟!你属狗的啊,敢情那还是个狗鼻子?”何天连嘲讽道。
“嘿!还真让你说对了,老夫行年七十四,刚好就是属狗的,小哥你真是神了,看来是精通易经,活神仙啊,一眼就看出来”。
“……”于绝清跟何天连都被徐老头的不要脸感到无语了。
何天连不去管徐老头,走到于绝清身边,凑过来低声问道“清哥儿,你怎么招惹这个老头子了?”
于绝清失笑道“我刚刚在这儿喝酒呢,这人不知从哪冒出来,我见他也有趣,便跟他多聊几句,还,还拜了把子”。一想到自己刚刚稀里糊涂,酒劲一上来,脑子一热,就跟着老头子拜了把子,于绝清就觉得很好笑。
“啊?还有这事?”何天连也是无语了,自己这个清哥儿可真是胡来啊,喝多了两杯就认兄弟。
徐老头在一旁正偷听着呢,闻言顿时兴奋道“对对对,咱俩是兄弟,他说的要包我在天南的吃喝的,以后你要帐就管他要吧”。
何天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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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呐呐问于绝清“清哥儿,他说的是真的?”
于绝清苦笑道“我是这么说过”。
“哎呀,老头子突然觉得这天南也不错,适宜定居生活啊”。徐老头还是这幅没羞没臊的神情。
“滚!你不就是想着让清哥儿给你还钱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欠我酒馆的钱我只追着你还,少在这里占清哥儿的便宜!”何天连满脸怒意
“哎呦,清哥?那这么说起来你俩也是兄弟,还正好了,我俩也是兄弟,哎呀,都是一家人了,还谈什么钱不钱的,干脆就免了吧!”
“谁他娘的跟你是一家人,再说这酒馆也不是我的,是根叔的!要想免你的钱?做梦吧!”
“你们酒馆生意这么好,少我这一单又算得了什么?南边那家倒了,以后你们就是独市垄断生意了,还在意这一两个钱?”
“你…”
于绝清听到这话有些吃惊,连忙打断何天连的“反击”。问道“南边?是城南潘盛那家酒馆吗?他那酒馆倒了?”
何天连对徐老头龇牙咧嘴,怒意冲冲,但对于绝清还是很好脾气的,说道“是啊,今天黄昏的时候突然有人说潘盛那家酒馆的酒有问题,喝下去之后拉肚子,久而久之就传开了,然后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就说要关掉酒馆,不做生意,准备回老家了,现在正找人顶他的铺子呢,所以今天我们酒馆的生意才会这么好啊,那些人全跑我们这边来了”。
“原来是这样”。于绝清低笑一声。
何天连见他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下意识问道“清哥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啊?说点给我听听”。
“嘿嘿,何必问他么?问我啊,我知道啊”。徐老头适时插话。
何天连这下连说都不说,直接一个白眼甩过去。于绝清则满是暧昧笑意道“哦?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徐老头拍着胸脯,一副老子早已看破一切的神情,竟有几分豪气。
“你说说”。
“前几天我在街边见过那什么潘盛,看他眉宇之间有煞气,一看就是有大祸降身了,应该是得罪了不知道哪路大佬,被人捉弄,最后铁定是财物两空,悲剧收场啊”。徐老头说完,摇了摇头,然后一脸期待望着二人,就指望他们能赞赏两句,哪知道换来的却是何天连无尽的嘲讽
“切,说得那么神神叨叨的,你要真这么牛逼,干嘛不在街边摆个摊给人算命去啊,也不至于混到现在连酒钱都付不起,靠在这儿混吃混喝的地步”。
徐老头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感觉应该是气,因为以徐老头的脸皮而言,他的字典里是不会存在羞愧这一说法的。
于绝清也不去管他俩,只是淡淡略了过去,又让何天连把酒账单给他,他连带徐老头的那份一并付了。
何天连再三劝说他不要,可于绝清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无所谓。账单算出来,于绝清习惯是月结,一个月下来的酒钱大约是五两银子,倒是徐老头的酒钱牛逼,光一顿酒,就喝了一两银子,相当于李莫三个月的工资,可怜的李莫啊。
全部算下来徐老头的那几顿酒钱竟比于绝清还多几分。
于绝清看了眼账单,他知道自己大概一个月喝多少酒,带的银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数,满以为徐老头一个老人喝不了多少钱,才想着帮他付了,谁知道他欠的酒钱比自己还多。当下又看了眼徐老头,见他理直气壮,满脸期待地同样直视自己,无奈,只能略带歉意地跟何天连说道“天连,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银子,明天吧,明天我过来一并结账”。
何天连倒是无所谓,笑道“没事,记着就行,哪天清哥儿你有钱了再还也不迟”。
徐老头望着何天连,哼唧两声,依稀听到“同样是客人,这服务态度也差太多了,差别对待啊”。
不过对于于绝清真的愿意背账单,他还是很开心的。最重要的是以后的酒钱都有着落了,自己又可以白嫖一波,能不高兴吗?
于绝清让何天连再上点酒,便又和徐老头喝了起来。
月光皎洁,灯光昏黄,两人就这样望着天上的明月,再度东西南北地胡说海吹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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