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绝清离开了邓府,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着邓修跟他说的话,天南的卫队,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存在?这点于绝清不知道,邓修也是语之不详。当然,于绝清觉得并非是邓修对他有所隐瞒,而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说实话,如果单纯从他个人来看,他肯定是不想进去的,因为这卫队的水混得很,不光要应对未知的危险,至少眼前的问题就有一个:周家。周运乾百分百把卫队当成私军,就算他没有,他爹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周家跟姓曹的那家伙肯定是穿一条裤子的,这样自己就更难了。横插一脚进去,任谁都不会高兴,要是硬来自己就等着被他们针对吧,而且于绝清对邓修口中的与曹主簿通过气表示怀疑,不是怀疑邓修,而是怀疑这个曹主簿会不会阳奉阴违,故意刁难,毕竟邓修马上调任北上,到时候“山高皇帝远”,他说的政令还能算数吗?这点很值得考究商量。
但从另一方面,于绝清感念邓修的大义,而且他预感到,北边的战局会很不明朗,要不然那位住在金銮殿里的皇帝也不至于如此匆忙地招邓修回去,要知道邓修已经年过花甲,垂垂老矣,再过几年都可以申请致仕,让一个老将上战场?朝廷是无人可用了吗?想来还不至于,更多的可能是为了稳定前方将士的心情与士气,毕竟经验跟威望摆在那里。但不管怎么说,都可以说明前线的战况不容乐观。这样的话,能够拥有一支部队的指挥权其实挺重要的,不说卫国,至少能保家,对吧?
所以于绝清很是纠结。
看着天南城街头日益多了起来外地人,以及这此起彼伏的嘈杂的商贩叫唤声,于绝清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增了几分烦躁,无名火起,于是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想要摆脱这些声音。就这样一路向着当铺方向走去,行到临近当铺的拐角处,于绝清远远地看到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白袍,面蒙轻纱,手持长剑的人从当铺走出来,他心中一惊,心想李莫就在当铺当中,不会…赶紧上前跑去,那白袍人也不为意,只是缓缓走着。于绝清靠得近些,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于是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他手里的剑望去,仔细观察,只见那剑长约三尺六寸,通体漆黑,剑柄处非铜非铁,而是一种不知名的金属所制,除此之外,看上去就是一把普通的剑,于绝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图像,惊疑不已。两人擦肩而过,于绝清赶忙叫住那人。
白袍人步伐稍稍停顿,随后不理,继续向前走,于绝清高声道“这位仁兄,请留步!”
白袍人微微一愣,清冷的声音自轻纱后传出“有事吗?”
“哦,没什么”。于绝清刚刚说到这里,白衣人抬脚又要走,于绝清赶紧续道“方才我见你从当铺走出,不知是否要赎当东西?”
“与你何干?多管闲事!”
“哈哈,话不能这么说,在下也是这当铺的人,只是刚刚出去了”。于绝清打着哈哈,趁机又靠得近些,想要看清楚这人的容貌,可惜这人把斗笠压得很低,始终未见全貌,只看到这人面如冠玉,皮肤很好,想来定是俊美非凡。至于眼睛鼻子什么的,于绝清尝试换了几个角度,都没成功,也就不再去想。
“你是这当铺的人?”白袍人后退半步,语气有些怀疑。
“不错,如假包换”。
“那你可代表当铺接当?”
“当然可以!就是不知…不知你想当什么?”
“剑!”
到于绝清愣了,下意识问道“什么剑?”
“我手上的这把剑!”
于绝清微微吃惊,不明白为何这人要当这把剑,但既然当主提到,自己顺着说就是了,礼貌地问道“当多少?”
“一百两!”
“银子?”于绝清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
“金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怎么当法?”于绝清心下更加疑惑,没道理啊,为何这人会去当铺当东西,而且当的还是这样一把剑,表情开始严肃。
“断当!”
“你确定?”于绝清心里翻起巨浪,连邓修说的什么加入卫队,什么北方dong乱,甚至连其即将离任的种种情绪全部都被暂时压下了,他现在就只有一个表情:满眼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白袍人,仿佛看到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确定!”
“好!”
于绝清二话不说,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立即答应。白袍人也是愣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你倒是比刚刚那小子识货”。语气有了些许变化。
于绝清也不理会,问道“现在就要吗?”
“不错,你有那么多的金子吗?”
这倒是让于绝清犯难了,值钱的货物他不少,但要说现银,他确实没有这么多,当下左右支吾,试探性问道“我没有那么多的现银,不知你可接受以物易物?我那有几件宝贝,也值不少钱,要不…”
于绝清话没说完,白袍人直接抬脚就走,语气再度变得清冷,甚至带着些不善“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来当铺自然是要现银的,你给我物件有何用?难不成要我再拿着它去别的地方兑换金子?”
于绝清也是一脸不好意思,看着白袍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要这许多黄金作何用?!”那人停顿一息,不答,接着往闹市走去。
“如果并非急用,麻烦你帮我留它两天,你留个地址,在下凑够钱便去接当!”于绝清急声道。
但这次白袍人根本没有理会他,就这么消失在闹市之中。
于绝清懊恼地摇了摇头,随后惊疑不定,低喃道“这人为什么要当那把剑?为什么呢……”
就这样,于绝清一直念叨着,恍然失神,直到当铺门口,才渐渐清醒,推开门去,就见李莫正在柜台后面记着账呢。一见是于绝清回来,立马上前打招呼“清哥,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把我给担心死了”。
于绝清摇摇头,把所有烦闷的情绪都甩出脑后,笑道“你担心什么?在这天南城还能有人吃了我不成?当铺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吧?”
李莫也是心情不错“没有没有,好着呢,我刚刚才做了几单大生意”。语气颇为得意。
于绝清心里一动,问道“什么大生意?”
“都是些瓷器古董,我给你看看”。说着就从台后取出几件品相相当不错的青花瓷,“来,清哥,你给掌掌眼”。
“嗯,确实不错”。于绝清拿过来上下翻转看了看,也很是满意,赞道“你的眼光越来越好了,这几个瓶子看着都是前朝的物件了,多少钱收的?”
“不贵,这几件加一块就三五百两,还都是断当!”李莫说着就激动了,这几件东西转手少说也能卖个几千两,现在让自己捡大漏了,虽然钱不是他的,但是作为一个职业朝奉,能够盘下好的物件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嗯,这两件好像是一对的,当主是同一个人?”于绝清看出其中的端倪。
“哈哈,要不我说清哥你牛逼呢,就是同一个人当的”。
于绝清心下起了疑惑,看到一件青花瓷底座之后,脸色突然严肃,问道“当这些物件的是什么人?”
李莫见他突然认真,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如实交代“这我不清楚啊,我们是收当的,又不是那衙门查人家宅的,哪知道这么多?你干嘛这么严肃啊?”
话刚说完,李莫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失声道“清哥,你说这东西不会是那人偷回来的赃物吧?!”然后也不管于绝清,自顾自地就在那里跺脚“我说那王八蛋怎么当的这么便宜,还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断当,操!我就知道这天下没有那么大的便宜等着我去捡。完了完了,要是让衙门的人知道我们收的是赃物,还不得抓咱们去坐牢啊,还有白王八那里,这可是五百两的雪花银,要是让他发现了,非把我的皮给扒了!”
“冷静!”于绝清冷喝一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这东西是赃物了?”
李莫一时没回过神,呐呐问道“那清哥你干嘛这么严肃?”
“我就是想问一下那人有什么特别的而已”。
“特别的?”李莫歪着头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呀,哦,我想起来了!那人好像是外地来的,操着一副北方口音”。
于绝清灵光乍现,说道“你听听是不是这种语调?”说着便换了一种语言,说了几句当东西时常说的话,李莫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兴奋道“对对对!就是这种话!清哥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于绝清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又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一个身着白袍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剑的人从咱们这儿出去过?”
“你怎么知道的?他说是要当他手里的那把剑”。
“为什么不接当?”于绝清皱眉道。
“贵啊!”李莫大呼一声,“那家伙张口就要一百两,还摆明了说要金子,我上哪给他弄金子去?更何况那把破剑值这个价吗?表面看着漂亮是挺漂亮的,可却连拔都不让我拔出来瞅瞅,就狮子大开口得要这么多钱,哪有这样的道理的?要是我接下来了,白王八非得骂死我”。
“而且我看那人藏头露尾的,不像是什么好人,大白天的还带个面纱,啥玩意儿”。李莫愤愤道。
于绝清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道“他不让你拔剑是为了你好”。
李莫一脸不解,于绝清也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果下次他还来我们当铺,你记住一定要留住他,白王八不肯接当,那我于绝清私自把它顶下来,算我个人的。哦,对了,给你看样好东西”。
说着于绝清就从怀里掏出邓修送给他的那份请柬,递了过去,李莫接过一看,大喜不已,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手舞足蹈,嘴里还一直哈哈大声,一脸亢奋地问于绝清“清哥,你从哪弄来的?这可是唐家的请柬啊,你太厉害了,这出门一趟,怎么就带回来了这么个好东西!这可是连白王八都没有的东西啊,太好了太好了,老子可以去那唐家拜会那老爷子了,这还是最高级别的请柬,说不定还能靠着唐家的人谈回话呢!”
看着李莫像是中了大奖一样开心,于绝清微笑不语,心中又有点苦涩了,他想起了邓修,两人临别时的那个眼神,此次一别,恐怕就真的很难再相见了。
随后又想起卫队的事,整个人的情绪就有点低沉了,意兴阑珊,摆了摆手,坐回到那张太师椅上,闭目冥想。
卫队,周家,战乱,外地人,当品,……于绝清脑子里萦绕着这几个词,久久不能挥去,最后,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刚刚那白袍人的黑剑
“为什么?为什么呢?”
李莫注意到于绝清的异样,也平静下来,他不知道邓修找于绝清的事,更不知道他们两个谈话的内容,于是轻声问道“怎么了清哥?是不是那酒馆的老板为难你?你出个声,哥们替你去收拾他!我不行的话,就带上我们那帮兄弟一起!”
于绝清轻抬了手,摇了摇头,也不说话,李莫蒙在鼓里,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去收好那些古董,又小心翼翼地把那请柬放在自己贴身的口袋上,继续自己的职责。
当铺再次陷入宁静,一如最开始的样子,于绝清坐在椅子上闭目,而李莫则在兢兢业业地看店,不一样的是,二人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