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与何天连正纳闷于绝清为何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时,却听得人群突然沸腾起来,何天连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城主府里出来了三人,一老二小。何天连在酒馆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眼前这位老人虽年纪老迈,但身高八尺,步伐稳重,手长腰直,与他年龄完全不符,虽是身着粗布麻衣,面无表情,但眉宇之间自带的一种肃杀之气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故而何天连虽未见过这位老人,但也知道这定是传说中的那位大人物—天南城主邓修。
当下激动地叫道“快看快看,城主大人出来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拼命拉着于绝清的衣袖,李莫也是一脸的激动,跟着群众一起高声叫喊城主大人。
于绝清这才惊醒过来,眼睛微眯,仔细看了看这位城主大人,随后兴致阑珊,把注意力放到跟着出来的其余两人。
左边一人年约三十,身高七尺,容貌俊美,一身白衫,袖口还缝着一个小小的“梁”,于绝清晓得,这是出自天南城里最有名的裁缝师傅—梁瑞凡的手笔。据说这位梁师傅师承当年的裁缝大师孙承,那可是给皇帝嫔妃们做衣裳的御用裁缝,晚年老了,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就是梁瑞凡,小徒弟就是继承了师傅衣钵,在京城当上御用裁缝的费元。
虽说不及自己的小师弟,但他的手艺也是极好的,而且据说当年其师傅孙承给皇帝推荐的时候,本来推的就是梁瑞凡,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才改成了费元。但让外人感觉耐人寻味的是,这之后不久孙承就在自家床上逝世,走的时候很安详,一觉睡着了,就没醒过来,一脸的释然,像是终于放下什么。
孙承一生孤苦,无儿无女,临了老了才收了两个徒弟照顾自己,他去世后,他的两个弟子—梁瑞凡跟费元忙着办理他的丧事,从买衣下棺,抬棺下葬,法事设灵堂祭奠,担幡买水,一样没落,跟亲儿子一般,很多孙承生前的朋友都来参加了,本来事办得那叫一个体面,孙承也算是寿终正寝,风光大葬了。
可是事情没过多久,不知从哪里爆出来的消息,说梁费二人在自己师傅葬礼结束之后发生过很激烈的争吵,几乎是要干架的节奏,有人还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到他们割袍断义,不再以师兄弟的身份相称,说他们二人争吵的目的是未来要拿师傅生前留下的那本心得,里头记载了孙师傅一生的本事与绝活。更有甚者说是他两个徒弟愤恨孙承留了一手绝活没教授他们,所以联手干掉了自己的师傅,杀人夺宝,欺师灭祖,而后分赃不均,引发争吵。
这些传言真真假假,说得有板有眼,不明真相的人很容易就被忽悠过去,梁费二人对此也是闭口不谈。只知道这事传出来不久,费元就独自一人进京继承衣钵,而梁瑞凡则落魄走人,据说从京城走的那天,梁瑞凡连自己家当都没带,只收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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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换洗的衣服,就带着老婆孩子连夜驱车匆匆离开,那感觉就像斗败了的公鸡,留下了一个狼狈的,令一大堆让人无限遐想的背影。
这事当时在京城曾经轰动一时,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对这事有所耳闻,不过很快就没人议论了,至少在朝堂之上就更没有了。其实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孙承地位太低,即便他是御用裁缝,可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凭手艺活吃饭的家伙,古时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堂堂朝廷重臣,国之栋梁,考虑的当然是皇帝跟自己的官位,京城每天都会有人去世,孙承跟他们没什么两样,当作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说说也就算了,人总还是要做一些跟自己利益相关的事。二是皇帝召了费元进宫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了,连皇帝跟嫔妃都不查此事,质问费元,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皇帝的霉头。你嘴上说费元杀人,但是皇帝没查啊,岂不是在说皇帝用人不明吗?因此上层的人对此事都是不太关心。也正因这个缘故,找梁瑞凡定制一副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可惜梁师傅早就属于半隐退状态,每年固定接的单子只有12件,剩下的都是其店铺里头的人制作的,有一件梁瑞凡的衣裳也是上层社会里很有排面的一件事。
而这俊美男子身上穿的正是出自梁瑞凡师傅之手的衣服。
此时的他笑意盈盈,和善地看着台阶下的众人,显得十分亲民。
右边的那名中年男人身上充满了经商之人的精明,何天连在他身上感觉到了跟自己一样的气息,用手肘轻靠了靠于绝清,低声道“清哥儿,这人应该就是唐家的代表”。
于绝清好奇地望着何天连,何天连轻快笑道“直觉直觉”。
中年男人虽然也是微笑着,但却比俊美男子收敛很多,显得很是矜持,见到众人的热情反映也只是微微点头,但于绝清敏锐地察觉到他眼里的一丝冷漠,为什么能察觉到,因为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这种人身上会自然而然的有一种上位者的高冷,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邓修走在最前,中年男人稍稍靠后,白衣男子最后,三人就这样走出城主府。
俊美男子先是虚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人群声音迅速减小,众人目光炽热地望着他,男人是因为他的身份,女人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外貌,就连李莫跟何天连也一样,只有于绝清眼神平淡,跟看他们街口李大嫂的六岁小孩一样,甚至看小孩的眼神还要稍微热切些,因为那小孩经常喊他清哥哥,逗得他很是开心。
俊美男子见场面安静下来,便收敛笑容,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让人陶醉“诸位,我先做个自我介绍,鄙人姓曹,大家可以叫我曹主簿”。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邓修,接着说道“今日让大家过来,最主要是三件事情要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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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主簿又看了一眼邓修,见邓修面无表情,于是微微低头,耷拉着眼说道“第一件便是,我们的城主邓大人接到皇帝陛下的召命,要调任北方,最晚明年立春便要到任,所以今年过年之前便要离开。”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议论声,于绝清眉头微皱,感觉这事不简单。按理说,诰命下发的时间跟执行应该要有一段空白期,一般的正常调任更是如此,除非紧急调令,要求臣子接到命令之后立刻赴行,不得有半点耽误,否则都会给予当地城主足够多的时间来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交代好所有的事情,让下一任能够更好地接手工作。这次这个诰命,虽说不是十分紧急,但也略微有点不近人情了。邓修在天南城虽说没有特别大的功绩,但却是一个狠角色,在任这几年期间好歹打压了当地士绅的势力,同时也维持一方治安,而且为官清廉,办事公正,纵使有时处理事情过于狠辣独断,但在天南的官声还是极好的。年岁将近,皇帝却连让他在这里过年的时间都不给,直接要求他北上赴任,这着实有点伤人心了。
李莫也是一脸不高兴,低声说道“这诰命也太急了吧?完全没有给人时间嘛,好歹邓大人也在这里呆了几年,跟天南的人处的也还行,怎地说走就走啊”。他一向是很佩服这位邓老大人的雷霆手段的,因此此时颇有怨言。
何天连也附和道“这样一来,恐怕天南的人连送一下邓大人的机会都没有了,这年岁将至,家家户户忙得很,就算是有心要送,估计来的人也不会多,邓大人可能要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了”。
于绝清也是颇感可惜,虽说与这位老大人接触不多,但为官之道,不在于你说了什么,接触多寡,而在于你是否真心为民,你所作所为,是好是坏,百姓自有公断。只要一心为民,哪怕从未见面,百姓也会感恩戴德,在心中铭记。就于绝清这两年看到的,这位老大人确实是一心为民,哪怕有时手段过于激烈,但至少出发点没错,现在就这么说离开就离开了,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李莫听了二人的话,心情更坏,在那低声不知骂着什么。
曹主簿却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接着又说道“此事虽说事出突然,但这乃是当今圣上的旨意,陛下圣意自有道理,诸位勿要再议论”。说到“圣上”曹主簿还朝北一拱手。众人听到皇上二字时,这才小了点声,毕竟皇权天授,不管在哪朝哪代,皇帝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人们自然而然地会去敬畏这个人,哪怕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位统治者,对于他们而言更多的是传说中的人物,
但这位站在权力最高点的存在,他所说的话,就是“天意”!不可违逆!
这就是君权神授!
这就是独一无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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