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雅倩的哭求,周舒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人确实是善变的动物。
她倒是不想为难这个二姐,先前后者的确讥讽过她,但那也算不得什么。她对这种事不怎么在意,对于这同父异母的姐姐也为什么感情,也就比陌生人稍好一些。甚至还不如她在太原时,遇到的一些友善的陌生人。
皇家之中感情是件奢侈品,哪怕皇家是天下最有钱的人,也几乎买不到。
周舒道:“你们不用害怕,如果在调查之后没事的话,就可以离开。”
“离开……”一名贵妃小心翼翼地问,“七公主,离开……去哪里?”
“等过段时间可以向衙门申请耕地……或者在保障衙门中申请工作。”
“保障衙门?”
众人都不懂这个词的含义,周舒也是在太原待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苏元治下新设有诸多衙门。
其中之一就是保障衙门,它的职责是帮助一些特殊人群寻找工作,如残障人士、年长老者、或体力孱弱无法进行耕地工作的人。
周舒当初知晓这衙门时,很是奇怪,不知它是如何运作。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衙门和诸多商户都有合作关系。商户如果帮忙提供一些工作,那这衙门则可以给商户一定的税收折扣。
从本质上来说,依然是苏元这個北安王出钱,来进行一些补贴工作。
了解清楚后,周舒对于苏元也更为尊敬。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起码是一个心地善良、乐于奉献之人。这和身份地位无关,而是和品德秉性有关。
像他父亲那样的小心眼,哪怕身为大周皇帝,内务府有的是金银财宝,也从不肯拿出来补贴一些民间工程。
以前徐州闹洪灾,户部拨不出银子修河堤,明明从内务府调一些出来就好,结果庆襄皇帝根本不提半句。
最后导致河堤只修了一半,潮汛来临时冲垮了数个村庄,死伤成千上万。
这些周舒都有所耳闻,正因为有这个对比,她才越是了解苏元,就对他越是有一种鲜明的好感。
周舒说完后,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听起来,就是要她们和寻常百姓一样靠干活来为维持生计,这对她们而言的确有些为难,可总比被送去一些青楼里强。真到了那地方,才是痛不欲生。
若是周舒得知她们心中所想,一定会道一句多虑。根据她在太原居住的经验,苏元是不允许那种青楼存在的,在太原所有青楼都被关闭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楼”。
青楼里或许卖身卖艺的都有,但清楼中只有卖艺,就算有员工和客人彼此有好感,也都要在其他时间去外面谈去,不允许在工作场所勾搭。
周舒相信,京城很快也会像太原一样,那些藏污纳垢之地都会被清理干净。其他人要说这么做,她不会相信。可苏元要说这么做,就一定会成功,谁叫他有一支战斗力极强、又只听从他一人的军队呢。
在这种事情上,他要一言堂,别人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此时大多数人都明白了周舒的意思,但也有人接受不了。
一名贵妃不满道:“难道我们也要去干那些脏活累活?那北安王一定会重建皇宫吧,到时候我们不能再回去吗?”
周舒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她淡淡道:“苏元说过不会重建皇宫,再说,皇帝都死了,你给谁当贵妃呢。”
“……”
那贵妃是敢怒不敢言,怒也只敢在心里,她很想说一句“皇帝是你父亲!你这么说太大逆不道了吧!”,但也只能想想,说出口是万万不敢的。
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周舒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玉贵妃,请你和我走一趟吧。”
“我?”玉贵妃被点到名字,脸色一阵苍白。
她姣好的面庞上已经只剩慌张,直到如今,她还不能相信,她和傅成阳谋划的一切都成了空。
她们的儿子周冲,现在不知所踪,太子之位庆襄临死前也传给了周丞。而傅成阳……到现在生死不明,他离开前说自己是假死,可事到如今,假死真死还有意义吗?京城都沦陷了……
她还在想傅成阳什么时候来救她离开,现在却被周舒点名叫出,心中无比忐忑,不知是为何事。她和周舒并不算熟悉,只知道儿子周冲和周舒年纪相仿,小时候做过几天玩伴,其他就不清楚了。
玉贵妃跟着周舒来到一号院外,周舒看着她,道:“我问你一句话,你最好实话实说。因为之后一定还会有人找你的。”
“什,什么话?”
“当年傅成阳联合你弟弟公孙阔,以及北戎王子,害死苏屠峰夫妇一事,你知情么。”
周舒刚才一看到玉贵妃,就知道之后苏元一定会让人去抓。因为那些关于其父母的往事,先前苏元已经告诉了她。假如玉贵妃和这件事有关系,那苏元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玉贵妃听闻此事,摇摇头:“我不清楚。”她有些慌张地说,“我知道这件事……但不是我出的主意,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在说谎。”
“什么?我没有!”
玉贵妃急忙为自己辩解,但她显然很不擅长伪装,游移的眼神和慌张的语气都暴露了她所说的话是谎言。
周舒这便知道,其他人或许能逃过一劫,玉贵妃是休想了。不单单是她自己,整个公孙家若是没跟随那条船逃走,恐怕也休想再存在下去。
……
傍晚时分,北安军压着一些朝廷官员来到中心长街。
他们个个面如死灰,仿佛都已预见到自己是挺不过这一关了。不过同陆广相比,他们却是幸运的。
堂堂兵部尚书,居然受到了那种惨无人道的折磨,他们只是看着,都觉得痛苦无比,不要说陆广这个承受者。因此,当折磨结束后,被扔回牢房的陆广直接选择了一头撞死在墙上。
其他人也有心寻死,可终究拿不出那份勇气,而且他们内心深处,还是有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可能还有生路,甚至幻想在他们被行刑时,会有演义里的“劫法场”情形出现。
但那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一行人被押来长街后,便看到周围尽是普通老百姓。这些老百姓大多都在干着活,待发现一众朝廷命官被捆绑着押过来后,都暂停手中活计,死死盯着他们。
京城内城这把大火,和其中不少人都有关。就算他们不是亲自去放火之人,也是下令让手下士兵去放火的人。
因为他们,成千上万的人被活活烧死,这份仇恨,让当下干活的百姓们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把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乱拳打死。
苏元此时也在现场,他吩咐士兵道:“把老百姓疏散开吧。”
士兵们立刻将周围的老百姓隔开,让出一条路来。被绑缚的朝廷官员们孤零零站在长街中间,不知这是要干什么。砍头?这里也并不是刑场啊……
他们当中还有人高呼:“我们还有话要说!”
可惜没有人理会,回应的声音只有从远处渐渐逼近的马蹄声。
马蹄声……?
咚隆隆隆隆……
长街尽头,数百北安军骑兵纵马疾驰,街上的无关人员都已清空,老百姓们都站在两边,目睹着这方情形。
这是苏元的吩咐,他下午时告诉老百姓,让他们都亲眼看看,他要如何收拾那些罪大恶极的朝廷命官。
现在便是揭晓时刻。
数百骑兵轰隆隆地前进着,那些被绑在长街中间的朝廷官员们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有些都扭曲了。他们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那苏元逆贼,居然要让他们当着京城老百姓的面,被跑马生生踏死!
“不,快停下!”
“你们不能这么做!!”
求饶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但没有人理会,苏元也只是在人群中冷眼旁观。
骑兵靠近了,在强大的冲势下,长街中央立刻“蓬”地一声爆发一团血气。紧接着是“咔咔咔”的声音,那是骨头断裂破碎声。
老百姓们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家伙在马蹄之下的惨状,心中只觉得无比痛快!纷纷挥手叫好。
天街踏尽公卿骨,可苏元觉得还不够,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也该沦落此下场的却是乘船逃走了。这让他十分不满意,且也下定决心早晚要他们都尝尝被马蹄踩断骨头的滋味。
长街中心的朝廷命官们这会儿早已没了动静,几百骑兵只需要一轮来回,就足以让他们所有人命归九泉。更何况骑兵一共来回跑马三轮,再硬的骨头都要被踩断不可。
待骑兵离去后,许多百姓看着那一片狼藉,眼中都流出热泪。
他们自然不是为这些死去的朝廷命官而哭,而是为那些死在大火中的亲人朋友而哭。一方面是在悼念他们,另一方面,则是原本以为无法得报的仇恨,在这一刻得到尽情的释放,这让他们爽快之余也心宽许多。
如此一来,心里的负担也会渐渐卸下,开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