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亲手把匕首插入他心口的男子，呼风唤雨的极乐宫主雪雾影，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吐出质问。
站在他正面的青年男子一身青衣，锦袍玉带，俊朗的脸上裂笑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不错，这些年来，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杀了你。雪雾影，我骗取你的信任接近你，骗取你的情感亲近你，和你做尽那些恶心的颠倒阴阳之事，为了什么？为了今日可以这样杀了你！
你以为我莫咏悦是谁？芙蓉城外、月霞山庄，我莫家不过是阴错阳差伤了你的弟弟，你竟然将我莫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幼加上仆役通共四十八人屠戮得一乾二净！你看过他们一眼吗？你杀了他们之后回头看过一眼吗？我看过！庄里满地的鲜血，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地，满地的血，我的父母亲族、兄弟姊妹的血！那血沾在我的鞋子上，怎么样也洗不掉、怎么样也洗不掉！你仗侍着妖力强大，据地为王、妄自尊大、轻贱人命，你想着你弟弟被斩了一条尾巴，怎么不曾想到你杀的那些人也是为人父母、为人兄弟、有人爱、有人在乎着的？”
莫咏悦弯下腰来，冷酷的用手指轻轻滑过雪雾影脸颊滑腻柔软的肌肤，眼神里充满着冰冷的恨意。
雪雾影妖力强大，虽然被这样扎中妖印，但也不至于一时就死，只会慢慢的，无比痛苦的经历妖印崩毁的过程。
莫咏悦不怕雪雾影还手，他知道，纵使再如何强大的大妖，妖印正在崩毁的时候，是连一只蚂蚁都无法杀死的。
“雪雾影，我真高兴，终于可以像现在这样，杀了你。你可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觉得无比恶心，就觉得妖果然是妖，你就是个贱骨头，披着那张外皮，也盖不住你那肮脏的本性！只能说狐妖就是狐媚，畜牲就是畜牲！”
雪雾影的牙关咬得死紧，鲜血还是源源不绝从口中涌出来，从胸口妖印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像是要被撕裂成两半，模糊的感知感觉到用自己妖力支撑的极乐宫正在崩解，花草枯萎，蝴蝶死去，流水凝结，冰宫塌陷，除此之外，还有莫咏悦带来的人，正在四处追猎着那些极乐宫里的妖魔。
诛妖者能成仙，想成仙的人可不少。
莫咏悦口中吐出来的那些话语，让心高气傲的雪雾影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和羞辱。
“你……你从、一开始……就……”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你。”
莫咏悦嘲讽着对着雪雾影高傲的脸庞吐了一口唾沫。雪雾影闭眼忍受了，以他的身体状况，连闪躲都办不到，否则他宁死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羞辱。
“我恨你入骨，恨不得吞你入腹，吃你入肚，恨不得剐你的骨、恨不得鞭你的尸，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我恨毒了你，今日你所得到的一切不过是罪有应得！每一次你以为两情相悦，我忍受着那样的恶心，就为了今日──”
伸手用力再把匕首推入雪雾影的胸膛，连护柄都陷入血肉里面：“──像这样彻底的毁了你！”
胸口再次受到重伤，妖印震荡，雪雾影头晕目眩，再也感受不到天上界极乐宫里的一草一木，以至于直到咏悦狠狠朝他脸上搧了一巴掌，他的意识重新回到肉体上面，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宫里进来了另外一个人。
正确的说，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莫咏悦仗着他的爱眷，偷渡进极乐宫的爪牙，另外一个，却是他唯一的弟弟。
他们兄弟俩本是千年雪狐所化，但七年前弟弟雪雾清被诛妖师莫家砍断了一条尾巴，生生断了百年修行，当时正是雪雾清修练的要紧之时，雪雾影为此大为震怒，冷面冷心血洗了月霞山庄上下，才造就了今日的祸根。
雪雾清本也是与雪雾影不相上下的大妖，但肯定是受人暗算，以道术封住了法力，竟是无法反抗背后那个诛妖师。他在外面看见草木凋零、宫殿倾颓的样子就知不好，进来哥哥的宫内，居然看见那把匕首深深的插在哥哥胸口的妖印中央，当下大骇，嘶声喊道：“哥哥──”
转过脸看到笑容疯狂扭曲的莫咏悦，身子一扭就要朝莫咏悦扑上去：“是你做的！”
妖印关系千年修为，普通人哪里能知道这些大妖的妖印在哪里？整个极乐宫上下，除了他，就只有与哥哥出双入对的咏悦才可能这样一刀子扎在哥哥的妖印上。
雪雾清双眼化成妖异的赤红，但咏悦一个眼神，后面那个诛妖师就符咒一捏，雪雾清登时惨嚎一声。
“呜！”
听见弟弟剧痛的惨叫，本来已经几乎昏厥的雪雾影双眼猛然射出妖异的青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瞪着莫咏悦道：“你做什么！”
极乐宫主雪雾影金尊玉贵，向来淡泊冷情，无情无心，都是心狠手辣屠戮别人的高高在上，哪里曾经露出这样愤怒又痛苦的表情。莫咏悦似乎对于这样的反应很满意，爱怜的抚摸着雪雾影无力反抗的冰肌脸颊，吐出蛇蝎似的话语：“我做什么？小宝贝，你还不明白么？我让你尝尝，当初我有多痛，现在就要你更痛！”
“莫咏悦！”
雪雾影一激动，鲜血更是染红了整身冰蚕丝所织的绸缎，更显得凄艳动人。
雪雾清看见哥哥受辱，愤怒无比，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越发用力、不顾性命的挣扎了起来。
莫咏悦看得开心，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忍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终于就在今天，满足了他心里抹不去消不灭的恨。
这对狐妖兄弟越痛苦，他就越开心，他就越满足。
“雪雾影，你做我的玩具这么久，既然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更要同当，你为了你弟弟举手之间灭了我莫家满门，做弟弟的当然也要懂得回报，尝尝和哥哥一样销魂蚀骨的滋味儿。”
眼神一动，那个等在雪雾清后面的诛妖师，一剑划开雪雾清身上那件昂贵无比的冰蚕丝单衣，露出千年雪狐白色胜雪的肌肤来。
不但雪雾清激烈的反抗起来，跪在莫咏悦脚下如同一株冰雪牡丹的雪雾影也目眦欲裂：“莫咏悦！月霞山庄上下人命，我欠你的，你杀我辱我也就算了！都跟雾清没有关系！你放了他！你放了他走！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一力承担！雾清！雾清──莫咏悦！你今日敢动他一根毫毛，他日我必挖你的心、掏你的肺！”
那边雪雾清早就不敌，眼看着被辱也是迟早的事情，莫咏悦不但不理会雪雾影的求情，反倒反手摔了高高在上的极乐宫主一巴掌，打出了大片的血沫来，莫咏悦眼里全是轻贱的蔑意。
“对你？我可没有那个心思对你做什么，那不就反而不是报仇，而是奖励了吗？你欠人玩也不是这样的，极乐宫主。”
轻轻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你高兴，我还觉得恶心呢！”
这个时候，莫咏悦不管说什么再羞辱人的话，雪雾影高傲的自尊都不能再同他计较了，眼看着最疼最爱的弟弟因为自己的连累，居然就快要被辱，而自己妖印被毁，无计可施，他冰雪玻璃一样的脸庞泛上绝望的灰白，双目被愤怒得恨一染成血红：“莫咏悦！”
莫咏悦不会停手，那个负责凌辱雪雾清的诛妖师也不会停手。
雪雾影的妖力溃散，极乐宫的宫人仓皇奔逃，其他的诛妖师很快的聚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狱般的凌辱彷佛永无止尽。
雪雾清绝望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冰宫，雪雾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冰色的妖眸里盛满了自责与悔恨，剧痛与绝望。
胸口的痛，彷佛伤口跟心痛合而为一，再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雾清的下身满是鲜血，双眼失神，好几次昏过去又醒过来，这样的消耗已经强烈的损耗了他的妖力，只见他的双眼逐渐转为赤红，牙齿也渐渐变得尖锐，只是受制于那些诛妖师的符咒，居然连化为原形也做不到。
这样下去，恐怕他会被活活折磨死在雪雾影眼前。
莫咏悦可能也正是打着这个主意。
突然整个冰宫一个震动。
双眼赤红的雪雾清猛然一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朝雪雾影的方向望过去，撕心裂肺喊出一声：
“哥哥──”
刚才那个震动，是妖印碎裂的前兆，身为狐妖一脉，雪雾清再清楚不过。
雪雾影双眼散发出冰冷的妖异青光，强忍住身心所有剧烈的痛苦，用尽所有的意志力移动不听使唤的手臂，趁着谁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握住了胸口那把匕首的柄，狠命向外抽出，反手就要把那把夺走他性命的匕首往自己的眉心扎去！
雪雾影妖有两印，一印在胸膛，一印在眉心，心口的妖印有形，眉心的妖印无形，像他这样法力无边的大妖，心口的妖印主人形，真正容纳着他的元神的妖印，其时是他眉心那个看不见的妖印。
如果破了的只是心口的妖印，人形溃散，化归自然，元神却不会散去，只要能够找到宿主，假以时日，很快就可以恢复原来的妖力。
但倘若破了眉心那个容纳元神的妖印，当真是魂飞魄散，什么都不留了。只是元神一破，剎那间的妖力还足以使雪雾影获得一击的时间，来救他唯一的弟弟。
这个秘密连他最亲近、朝夕相处的莫咏悦都不知道。
雪雾清知道。
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宫主！”
一个影子飞快的闪进来，眨眼的速度以前，他就已经朝莫咏悦飞扑过去，莫咏悦眼捷手快让开，那个影子就已经把雪雾影的匕首挥开，紧跟着疾风一卷，居然连着雪雾影一起消失在众人眼前！
莫咏悦回过神来，眼看只差一步就要完成的报仇居然功亏一篑，脸色骤变，怒道：“还愣着做什么！
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众诛妖师正要动作，突然门口处仓皇奔进一名男子，气喘吁吁回报道：“莫先生！莫先生──西域、西域的修罗狼王、就快要攻到了！”
“──你说什么？”莫咏悦的表情凝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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