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没想到这么不轻松。”梅瑟拂了一下身后的斗篷，收拢拳头长吁一口气。
四周遍地都是机械残骸，密密麻麻堆积着让这处基地入口看起来像是一片垃圾场。
余哲森和安志天也是一副刚刚从激烈战斗中脱离出来的状态，父子俩后背相靠警惕着四周。
这些袭来的防卫机器人战力不高，但数量着实不少。即使梅瑟的异能是金属粉碎者，清理掉这些阻碍也花了不少时间。
“看来暂时不会有下一波攻击了。”安志天关上了突击步枪的保险扣，招手示意余哲森和梅瑟跟随自己前进。
余哲森扫了一眼狼藉的地面，有些不安地说道：“我们在入口这里大闹了一场，却没见到基地内有什么反应，这里难道是完全由人工智能控制的吗？”
梅瑟并不这么想，他提醒道：“记得沙谷谷口的那个铝钢小屋吗？里面囤放了饮水和能量食品，这里头一定是有人存在的。”
“是旧时代的遗民？”余哲森心中一跳。
在得知铁穹世界建立的真相之后他就曾想过，管理局一定没有办法将所有旧时代的人带到铁穹世界这边，甚至可能事实很残酷——得以抵达铁穹世界并存活下来的人只占旧时代人类很小的一部分。
尽管官方编修的史书把旧时代人口锐减的责任都归咎于战争，但余哲森猜想当初进行铁穹移民计划时肯定会有相当数量的人因为客观的原因被遗留在这一边。
以如今外面的世界那荒芜的景象来看，被留下来的人们多半已经遭遇不幸了。
像眼前这个地下军事基地一样拥有自循环能源和维生系统的避难设施想必不会太多，因为所有的资源供应都会优先保证铁穹计划的成功。
“如果真有旧时代的遗民，他们恐怕不会欢迎我们。”梅瑟耸了耸肩，“也许刚才那些东西就是他们派来攻击我们的。”
“是因为怨恨和嫉妒吗？”余哲森问。
梅瑟笑了一声：“我想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对他们而言已经是约等于另一个物种的异类了。”
见余哲森疑惑不解，梅瑟进一步解释道：“旧时代的人并不像我们一样身怀异能，他们的血脉里流淌着纯正的人类血液，不含有半点异能基因。”
“可是复兴都市内也有很多无异能人士，老安他……”余哲森下意识地朝走在前面的安志天望去。
在他的印象中，安志天并不是异能者，从小到大从未在自己和安何面前展现过异能，安全局内也没听说过总局长的能力。
梅瑟纠正道：“复兴都市的无异能人士和旧时代的纯种人类还是不一样的，在你眼中看来是不会异能的普通人，其实只是他们的异能基因还处于潜伏状态没有觉醒而已。你应该也听说过如今已经有异能觉醒催化剂被研究出来了吧？”
“那是违法的禁品吧。”
“对，但就像枪支一样，只要有购买的需求，总是不缺流通的渠道。”
余哲森咬牙切齿地抨击道：“这就是资本主义带来的恶果，为了获取暴利泯灭人性不择手段。”
梅瑟非常冷幽默地说道：“可是也有人认为所有人都觉醒异能的世界才是平等的世界，这样才不会出现少数人的异能垄断和特权。”
“这是诡辩吧，异能之间也有强弱，就算全民都觉醒了异能，也无法改变资本操控下的世界形成垄断和特权。”余哲森尖锐地反驳道。
“想不到你看问题还挺清晰的。”梅瑟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无论管理局在建立铁穹秩序时为其赋予了多么崇高的理想，世界依然躲不开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
“这根本不是优胜劣汰的问题。”余哲森苦笑，“这是上位者对普通民众的倾轧，韩经虎就是那么做的——为了使武装成为必需品而制造混乱和恐慌。”
这时候安志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现在不该谈论这些，回去之后更不该谈。”他语重心长地告诫余哲森，“别忘了你已经被管理局盯上了。”
没等余哲森出声，梅瑟就率先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在回去之后也得重新给脑子上锁，否则定期检查的时候被他们发现我触碰了思维禁区就麻烦了。”
“阿森你最好也把这些都忘掉。”安志天语气严肃，“只要我还在，你就不要多想这些遥远的东西，做好自己在安全局的本职工作就好。”
余哲森无奈地回答道：“是，总局长大人。”
安志天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意：“这和我是不是总局长没有关系，你对管理局和铁穹世界所知的都太少了，片面的观察是不足以得出结论的。”
余哲森沉默地闭上了嘴，他有些后悔刚才当着安志天的面说那些愤世嫉俗的言论，都怪梅瑟挑起了这个头。
不过他也发现自己其实和梅瑟这个内卫人员挺合得来的，汤溯光无形之中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精神纽带，梅瑟的个人经历也导致他心底不可能对铁穹秩序没有一点看法。
封闭梅瑟电子脑中思维禁区的枷锁封不住他作为人的情感，余哲森不禁在心中想象，梅瑟是怎么与自己内心达成和解，若无其事地在内务部度过了这么多年的？
也许老安是对的，自己刚才的那些想法只是基于片面的观察而产生的。
梅瑟作为汤溯光的学生，靠着赛博义体化活过了那么多年，人生阅历和思想深度必然都远高于自己，可他不也一样在铁穹秩序下安分守己地活着？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接触调查自己，梅瑟也许永远不会对他人提起过去和他脑中的枷锁。
“砰”的一声异响打乱了余哲森的自我反省，一块皱巴巴的金属板从通道顶上脱落，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叮呤咣啷声。
“让开让开！”金属板脱落的黑窟窿中传来大喊。
余哲森和安志天听到这熟悉的喊声，两人心头都剧烈一震。
一具仿生机器人从上方坠落，身体东一块西一块不同色泽的金属部件让它看起来像是个打满了补丁的旧人偶。
梅瑟不认得安何的声音，骤然看到这台和之前在入口袭击他们的防卫机器人造型几乎一模一样的安卓1001从天而降，立刻做出了战斗的本能反应。
他曲臂握拳，发动异能金属粉碎者，一拳打向刚刚落地的安卓1001面门。
这一拳完全是出于本能，动作未经大脑思考，因此梅瑟在出拳之后看到那台仿生机器人背上背着一个穿防卫军蓝色迷彩风衣年轻女人时，心中顿时冒出了不好的感觉。
下一秒他的预感就应验了，余哲森从侧面冲了过来，一下把他撞开砸在通道侧面的墙壁上。
“对不起梅瑟先生，但是请你住手。”余哲森抱歉地看了一眼被自己撞得发懵的梅瑟，接着头也不回地迎向前方。
趴在安卓1001背上的于清雪从声音中认出了余哲森，惊喜地抬起头来，同时急切地想要从机器人的背上下去。
安卓1001小心地将她放下，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走向自己的那套和白金时代初始形态十分相似的外骨骼装甲。
“余……”于清雪喊了他一个字之后停住了，因为她发现余哲森的注意力全都在安卓1001身上。
她抿了抿嘴，把喜悦和兴奋都咽下，识趣地让到了一旁。
“安何。”余哲森伸手抚上安卓1001的面颊，外骨骼的手甲和仿生机器人的金属脸部轻轻碰撞发出微响。
安卓1001歪了一下脑袋做出不解的动作。
“我好想你。”余哲森直接抱了上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