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河旁,有一片由数百胡乱搭建的窝棚组成的营地,在这营地之中,或坐或卧着数千名流民,他们大多形容枯槁,衣衫不整。
整个营地之中,虽然流民众多,但并不人声鼎沸,恰恰相反,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死寂之气,偶有人发声,却也只是发出饥饿的哀嚎。
营地的周边,数里范围内,都再难找到一丝吃食,就连树皮草根,也被饥饿的流民们挖了个干净。
在整座营地的中心处,是一件不同寻常的营帐。
它占地百余平米,通体用圆木搭成,顶部用毡布包裹,修建的规整而结实。
营帐大门处,侍立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汉子,目光警惕地盯着远方。
这里显然就是这群流民的首领所在之地。
营帐之内,屏风前的议事大厅中,有两人正在对话。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彪悍,但面容却出乎意料的和善。
他坐在屏风前的主位上,聆听着另一人的话语。
那是一个瘦高个,他面容泛黄,看起来与那些没饭吃的流民差不多,但他的身姿挺拔,身上的麻布衣也还算干净,所以,让他看起来比那些流民精神。
他站在议事大厅的中央,面容肃穆,抱拳躬身,口中问道:“大哥,您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间能去攻打县城?咱们的粮食不多了,再不抓紧时间,弟兄们要连汤水都没有了!如果真到那时候,就算我们想打,弟兄们怕也都饿的没力气了!”
“大哥”目光闪烁,面色迟疑,他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营帐外传来。
脚步声离得近了,还未进入营帐,一个瓮声瓮气的粗莽声音便传了进来。
“大哥,看兄弟我给你送什么好东西来了!上好的小儿……呃,二哥,你怎么也在?你……你要不要一起吃点儿?是肉食。”
随着粗壮汉子迈进营帐,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大厅中央的瘦高汉子,声音不由越来越小。
他的手中端着一个陶盆,陶盆中,盛着满满一盆,不知是哪里来的肉。
瘦高个“二哥”看着那盆肉食,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但他早已知道眼前这粗壮汉子的行径,也数落过他数次,但并没有任何效果,他自然也不再开口。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往常一向和善示人、名声在外的“大哥”,竟也与他同流合污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哥”。
“大哥”也面色难看,他忽然开口,对粗壮汉子呵斥道:“老三!我和你二哥说过你多少次了!你不改也就算了,怎么还敢拿这阿堵物来我这里!赶紧给我倒了!”
“可是……”“老三”面带不解,看向肉食的眼神更是不舍。
“可是什么?让你倒你就倒了!大哥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
“别!好好好!我听大哥的,我听大哥的!你别生气!我这就倒!”
“老三”看到“大哥”似乎真要生气了,马上就服软,“哗啦”一声,直接将陶盆中的肉和汤泼在了旁边的地上。
“二哥”见此,面色也缓和下来。
他抱拳,再次向“大哥”建议道:“大哥,咱们再这样下去真不行了!咱们真的得打县城搏一搏了!趁着弟兄们对那狗官的怒气正盛,现在正是进攻县城的好机会啊!”
“老三”一听他这么说,顿时也来了兴致。
他一脸兴奋,也学着抱拳,向“大哥”说道:“是啊,大哥,咱们都这么多人了,是时候去攻打县城了!老在这乡下转悠,真个没劲,还是县城里的人生的细嫩,吃……杀起来爽利!”
“杀杀杀,你这个杀坯,就知道杀!”“二哥”说话时,“大哥”没开口,“老三”一开口说话,他马上呵斥。
“你以为那县城是那么好打的!县城里面的守卒都是摆设吗?你别看咱们有3000人,觉得很多,但都是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庄稼汉,怎么和那些正规军作战?再说了,咱们小打小闹还好,要真是攻下了县城,惊动了朝廷,你以为我们会有好果子吃?”
他看似是在呵斥“老三”,但这一字一句,“老三”听了根本没任何感觉,反倒是“二哥”,听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二哥”知道,“大哥”的这些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就是不想攻打县城。
他不由对“大哥”感到失望,但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便再次开口道:“可是,大哥,如果不攻打县城,我们真的没有活路了!”
“大哥”不由皱了皱眉,盯着“二哥”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敷衍道:“行,老二,我知道了,你容我再考虑考虑,再考虑考虑。”
“二哥”心中叹了一口气,躬身一礼,告辞道:“那好,大哥您就再考虑考虑,我先下去了。”
“嗯,你去吧。”
这三人是此地3000多流民的首领,各有一部分拥趸。
由于接连两年的大旱灾,朝廷却不管不问,地方大族甚至还趁机盘拨,此地大量的农户没了活路,沦为流民。
这就是此地这些流民的来历。
流民四起,自有英豪起势。
这三位流民首领便是如此。
为首那人名为晁晃,本是此地的一名地主,历来乐善好施,也算小有名气。
恰逢天灾降临,流民四起,他自觉看到了机会,便散尽家财,接济乡里,并让人散播名声。
很快他便混了个“救苦菩萨”的诨号,并拉拢起了一只1600多人的流民军。
那“二哥”名为马充。他是本地一名游侠儿,性格刚正不阿,素来喜欢打抱不平,被人称为“白面判官”。
天灾时,由于他的名气,也得了众多乡里的信任,被推举为一方首领。
他麾下有500多人,在一个名叫“萧谦”的书生的帮助下,倒也安排的井井有条。
只可惜,在灾年之中,食物的问题是他难以解决的。
为了求得生存,他也只好投靠附近势力最大的晁晃,以期凝聚众人之力,能够有更大作为。
“老三”名为李风,人送外号“活阎王”。
他是个混不吝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杀人,更是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
当他在天灾之中拿起屠刀,杀掉第1个人时,一个杀人魔王诞生了!
可偏偏他这种人在乱世之中最混得开。
摒弃一切道德的枷锁,一切只凭本心而行,这是多少人埋藏在心底的渴望。
于是,就凭借杀人放火肆意妄为和自己那一膀子远超常人的力气,“活阎王”李风竟也收拢了800多流民。
他对这些流民其实根本不怎么在乎,反而觉得他们是自己的累赘。听闻晁晃在聚集流民之后,李风便带着麾下流民来投。
一见之下,李风便被晁晃的豪爽折服,晁晃对勇力过人、杀人如麻的李风也极尽拉拢。
相比之下,马充虽然武力强、投奔的早,排了第二,但因为他的刚正,与另外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此时,他们相互之间都需要彼此的力量,这才勉强合在一处。但相互势力间也有些泾渭分明。
马充离开了营帐之后,李风马上放松了许多,他盯着地上的肉块,可惜地说道:“难得有这么好的肉食,居然就这么扔了,唉!大哥,这姓马的跟我们真不是一路人,不如早点找个机会把他做了吧!”
晁晃皱眉盯着他,斥道:“说什么呢?那是你二哥,他也是为你好。你知道他不待见你那些破事儿,以后就少在他面前招摇。”
李风混不在意,撇嘴道:“什么二哥,他姓马,我姓李,我跟他有个屁关系!”
“行了,行了。”晁晃不耐烦的打断,“你那肉还有吧?再去弄一盆来。这地上的收拾一下,给弟兄们送过去。”
“好嘞。”李风听他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
果然,大哥没有被那姓马的迷惑,他还是和自己亲近。
马充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窝棚,窝棚内,有四个人正在等他。
他刚进来,其中一人便开口问道:“马大哥,怎么样?他答应攻打县城了吗?”
开口问话之人看面容,年龄不大,他穿着一身发黄的书生袍,头戴一顶方巾,正是他们这500多名流民的另一个核心——萧谦。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处事公正,做事稳妥。他也是马充麾下这500多名流民能够凝聚不散的重要原因。
流民们当然也不是瞎子,已经有人暗地里以“玉笔书生”来尊称他。
马充摇头:“他没答应,说是攻打县城事关重大,还得再考虑考虑。”
“这还考虑?还考虑什么?咱们哪还有什么时间考虑啊?再弄不来粮食,咱们大家都得完蛋!”
“就是!原本还以为这晁晃是英雄,谁能想到一到正事上,他就缩卵子了!”
“他原本跟咱们就不是一路人。人家原来可是地主,哪能跟咱们这些破落户似的,说拼命就拼命了,人家的命金贵着呢!”
一听马充说晁晃那边还要考虑,窝棚内的其他三个人,马上愤怒的嚷嚷起来。
他们三个是马充麾下流民里比较冒尖的,此时正跟随马充、萧谦一起做事,不过,与两人相比,他们就显得急躁了许多。
“好了,都别说了!大哥自然有他的考虑,攻打县城确实不是小事,自然得谋虑周全。萧兄弟,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充挥手阻止了他们继续吵嚷,开口向萧谦询问。
萧谦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良久,他说道:“看来咱们得早做打算了。”
“你有什么打算?城外都差不多,近处能吃的都吃光了,太远了我们也去不了,不然我们也不用一直打县城的主意。”
马充期待地看着萧谦。
萧谦没有回答,他喃喃道:“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萧谦在想,其他四人期待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只是他最终给出的答案,却让人有些失望。
“我们还是得在县城上想办法,如果晁晃不带着我们所有人去攻打县城,那我们就自己去!”
“我们自己?可我们只有500来人啊!这么点人怎么可能打下县城来?”
“就是啊,这不是送死吗?”
就连马充也非常迟疑:“萧兄弟,这……这不妥吧?”
萧谦咬牙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饿死!况且,打县城风险是大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你有办法?”
萧谦闭上眼睛道:“有点想法,但我还得再考虑考虑。我们先等晁晃的答复吧,再等一天,如果他明天还没有答复,我们就离开这里。”
“好。”
马充应了一声之后,窝棚内宁静了下来。
傍晚时分,晁晃忽然派人来通知马充,让他去营帐那里议事。
马充不明就里,难道晁晃这么快就想开了?
就在此时,萧谦忽然提醒他一句:“注意安全!”
马充拍了一下腰间的长剑,没有说话,但他的意思已经清晰地传给了萧谦。
马充来到营帐,里面李风已经到了。
“老二,来了?坐。”
“见过大哥,不知您喊我来是有何事?可是准备攻打县城了?”
马充坐到椅子上,马上便开口询问。
李风似乎也不知道晁晃找他们过来的目的,他也嗡声嗡气的开口问道:“是要攻打县城了吗?大哥。要打哪座城?”
晁晃却笑着示意二人稍安勿躁。
“我找到了一处有粮食的所在,但并非县城。”
“哦?是哪里?!”马充惊得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不可耐地问道。
“哦,就这事儿啊。”李风却兴致缺缺,凶恶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是哪里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午时出兵。那里虽不比县城凶险,却也并非善地。但只要打下那里,我们以后就再也不用为粮食担忧了。”
晁晃说话时,他的眼神中也透露着明显的兴奋。
马充也大为惊喜,他也没在意晁晃的隐瞒,只要能填饱弟兄们的肚子,他就满足了。
李风听到有仗打,也咧嘴露出一个凶残的笑容。粮食不粮食的,他无所谓,反正他不缺吃的。只要有仗打,能杀人,他就高兴。
……
英魂世界,杨村。
经过大半夜和一整个白天的努力,杨村周围的战役野怪,已经被杨吉他们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三两只漏网之鱼,已经完全不可能再对杨村造成威胁。
而除了清理野怪本身的喜悦,今天的好几个收获,也让杨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