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沙是个很奇怪的人。
所以哪怕是客塔今天要杀她,但是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她就是恨不起来对方。
可对待方金明。
哪怕他今天的行为救了自己,但一想到客塔是死在了他的手下,阿纳沙就是无法不恨他。
说到底,她是个极其感性的人。
所以,在方金明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脸色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语气生硬的回怼过去:“你管我,我是你们家将军和夫人的客人,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不着跟你一个小小的士兵报备!”
男人都不爽别人挑衅他们的尊严。
阿纳沙此举,就是试图打击方金明,让他知道,在自己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蝼蚁,不值一提。
可很显然,方金明并不吃这一套。
他冷冷道:“别管您是谁的客人,但今夜守营的是我的队伍,您不能出营。”
言简意赅,语气生硬。
阿纳沙原本根本没想出营,但反倒被他这句话给激怒,还非要出去不可了。
“你让开,别拦我。”阿纳沙一个箭步冲到营门口,但她的身手显然不如方金明的那么好。
这人看着文文弱弱想个书生,动起手来却十分利落干脆,两下就将她双手拧到了背后,单手钳住,就要往她所在的帐篷走。
“太晚了,我送您回去。”他淡淡。
阿纳沙手腕生疼,男人的大手钳子一样让她毫无挣脱之力。
她像是被人捉住了命脉的小羊羔,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方金明往帐篷的方向走。
“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你是坏人!”她挣脱不了,嘴上却一点也不让,依旧骂骂咧咧。
方金明一点也不吃这套。
任凭她骂,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终于,阿纳沙骂无可骂,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方金明淡淡开口,问她:“十一公主这是骂累了?”
“……”阿纳沙还是不说话。
方金明淡淡:“您的忘性真好,刚刚还为骂我道歉,现在又来。”
阿纳沙有点尴尬。
确实,在发现客塔身上的炸药的时候,她确实给方金明道了歉,可是现在,那股愤怒的情绪又涌上来,她口不择言,又骂了很多比之前还要难听的话。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十分不好,但是忍不住又嘴硬:“不一样,你还是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
方金明脚步不停,只是侧过脸看她。
男人英俊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冷峻,他表情很严肃,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如果有一个陌生人,他闯进了你的家,用刀和炸药挟持了你的父母亲人,他们的生命危在旦夕,你现在手中有杀他的机会,请问公主,你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阿纳沙语塞。
她当然知道方金明说的就是客塔那一伙人。
大晚上闯进柳苏苏的营帐里面,不就是这种情况么。
但是阿娜社坚决不肯服软,她抓住方金明话语里面的漏洞,理直气壮道:“你还有脸说这个,我们东胡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明明是你们中原人一次又一次来侵犯我们的家,所以我的族人才会奋起反抗的。”
方金明似乎被她的理论逗笑,唇畔勾了勾。
然后继续道:“十一公主应该是很少读书吧?”
阿纳沙平生最怕读书,启蒙老师被她气走好几个,可是书本上的第一篇汉字她都还没认全。
过去不觉得怎么样,反正他们东胡人只要会上马打仗就行了,干嘛非得识字儿啊。
他们的族人,也就只有二哥阿如汗识的的汉字多些罢了,
可是现在,面对方金明挑衅似的提问,阿纳沙却终于感觉到了后悔。
可她嘴上还是不肯承认,理直气壮道:“你读书了又能怎么样,还不只是个小兵,还要跑到我们东胡的土地上来讨生活。”
她的李志起涨很有些小女生的可爱地方,所以,方金明并不反感她。
只是,她说的话里面透着无知,方金明决心摆正她的态度。
“读书并不会直接带给我官声可前途,但读书明理,只有读书才知道天地多么博大,只有读书才会知道我们国家本来就是一体,根本没有分乱这一说,东胡本来就是国家的一个部分,你们自己出去立国本就是在分裂的做法。”
“……”阿纳沙被他说的一愣。
什么叫本是一体,又分裂之类的。
她听不懂,就眨巴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方金明。
少女眼睛黑葡萄似的,方金明勾了下唇,用最简单易懂的话解释给她听:“我们本是一体同胞,不该彼此仇视。”
一体同胞?阿纳沙的脑海里闪过众位皇兄在提到中原人时候愤恨的样子。
在他们东胡,中原人是恶霸,是要杀干净才行的种族。
可是到了方金明口中,天下却成了一家人,他们都成了同胞。
他没说要杀很多人来立威,他说只有国家强大才能抵御外辱。
阿纳沙陷入了深思,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此时,方金明已经连拉带扛将人带到了她的帐篷门前。
方金明单手把帐篷的门拉开,将阿纳沙推进去。
手上的捆缚终于宣告结束,阿纳沙扭了扭发酸的手腕,看向方金明,问道:“那像你说的那样,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纳中原人真的就不会再来欺负我们东胡人了吗?”
方金明果断点头:“我保证不会,只要东胡有一个懂得识大体的君主。”
阿纳沙顿了顿。
她想到她的父亲,现在东胡的掌权人,巴塔尔。
在东胡语境当中是英雄的意思。
巴塔尔在位已经十几年,一直在动员所有的东湖人们仇视中原人。
他说中原人都是恶魔,说中原人是蠢猪,只有杀死他们,东胡才能够长长久久的稳定下去。
过去,阿纳沙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直到她的阿兄阿如汗被抓走,自己也被困在这中原军队的营地以后,她才发现,哪有什么恶魔和蠢猪,这些人都和她一样,是向往平静生活的普通人。
是她的父亲,将一切夸张放大,为的就是成就他自己的野心。
“那你说的识大体的君主是什么样子的呢?”她好奇的问方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