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凝和崇德郡主却都没有走,崇德郡主从怀中掏出药膏,以小指挑了一点,小心地抹在颜如玉的唇角。
颜如玉想躲开,却又存心想看看,自己这样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女人,崇德郡主这样出身高贵的人,会不会躲闪开,她到底是不是在做样子而已。
谁知崇德郡主很认真地帮她将唇上的伤口擦上药膏,安慰说:“这可是御医开的药膏,止血养颜,保证你多擦几天,比原来还美。”
说着,把药膏塞进了她手里头
颜如玉一怔,想笑,但是唇角撕扯着疼的很,她眼角又沁出眼泪,说:“莫非这一巴掌打得值得?”
崇德郡主说:“这倒也不是,没见谁主动吃苦头的。”
颜如玉点头,但神色仍旧极是黯然。
关凝抚了抚她的肩头安慰:“你莫要这样。我说梦境易碎,并不是抱着任何幸灾乐祸的心情。我只是觉得,这场梦境若是碎的早一些,你们还有回头路可走。若是已经很晚,那你们又该如何办呢?”
这一番事情之后,颜如玉终于有耐心静下心听她们说话,等楼下收拾整齐复原后,颜如玉刚想给她们倒茶,关凝便起身说:“没事,我说过,我觉得我们是平等的。我帮你们倒茶也没关系。”
她的动作从容自然,一点也没有自己在做伺候人的事情时的不自在。
颜如玉看得愣住了。
“我没想过,你们说的是真心话。”颜如玉说道。
关凝笑了,说:“你是和我们不熟悉,等我们熟悉了,你就会发现,我们都懒得说假话。”
崇德郡主道:“是啊,说假话多费脑子啊,说真话顺嘴而已。”
这回,颜如玉没忍住,到底还是忍着疼笑了。
“其实我一开始真看不惯你们的做派。不过是读书识字么,难道我们畅春园的姑娘不会吗?你从牙婆那边救了个小姑娘,我不觉得有什么。但你们为何要说,进我们这一行就是进了火坑?这不就是看不起我们吗?”颜如玉说着说着,情绪便激动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都读书识字,但你们学的都是诗词歌赋,吟唱作对,对吗?”关凝说道,见颜如玉点了点头后,才说:“这其实是没错。我自己最爱读诗词,每每觉得读到好诗唇齿留香。”
“但是,这些诗词都建立在能吃饱饭的基础上唱诵的。如果寻常人家,过分的沉溺在诗词的美好中,其实并不能够让自己吃饱穿暖,反倒不如普通的女子那样,学着做账、学着写书信,甚至学着科考的内容,还能够开个私塾,给小孩子开个蒙,挣口饭吃。”
颜如玉垂下头,她终于愿意承认一点,哪怕在美丽的名妓,一旦容色不再,过去追着她香车宝马不放的男子,也都会转瞬间烟消云散。
“我绝没有帮盛盈说话的意思。”关凝说话一多,便没忍住老师的气韵来,“她不该纵容奴仆到你处惹事。但她的父亲为何一直流连此处不走?你……”
颜如玉抢白道:“难道我真有三头六臂,能把一个活着的国公爷留在我处,拴着手脚不让他自己走吗?”
关凝顿了顿,她想,颜如玉看上去美艳高傲,其实在权势面前,她真的没有办法。
就像是赵桀一出面,畅春园再漂亮的花魁,还不是得乖乖的自己送上门去。
“说来可笑,这明明是盛家自己的事情。”颜如玉说:“国公爷和夫人是一对怨侣。两人成亲前一个另有所爱,一个私相授受有情人,这一点,京城中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但他们俩的情人,和他们的家世相比都太过悬殊。最后这二人被拆散合成了一对。”
“谁知道盛国公夫人竟胆大妄为,悄悄的和自己心上人私会。这是一桩真正的丑事,原不能让人知道,我也是私下因缘际会,有客人聊起,才略知一二。”
颜如玉解释消息的来源。
“盛国公一开始不想理会此时,谁知夫人太过张扬,此事竟被婆婆知晓。真在盛府里闹出了轩然大波。”
“最后没奈何,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盛国公便将妻子的情人找了个由头,发配出去。听说没出一年,那位清风朗月的书生便死了。”
“从那之后,盛国公夫人便有些疯了痴了。她想着自己的情人死了,而盛国公的情人竟被养在外面,两人常常风月缠绵,于是便带人去,趁着盛国公上朝时,将那女子生生的打死,后来扔进了护城河了。听说盛国公将那女子找到时,尸首也烂了……”
崇德郡主显然是很吃惊:“竟有此事?”
颜如玉说:“我绝不会编谎话骗你,这么一大串的谎言,若有一句不真,我也不用再做畅春园的主人了。”
崇德郡主暗暗想,若真有这种暗情,怕是要细细的查验一番。
关凝也想,若是自己的爱人被杀死在眼前,且死状凄惨,自己也会疯的。只是……
她并不赞同某些做法。
“你们想想看,都这样了。盛国公和妻子还能过的好吗?他便日日寻欢作乐,把自己喝的半醉,直到我园子里,有个姑娘初长成,听说和盛国公的心上人十分相似,他便在我这儿包下了个房间,不肯走。”
关凝:“……”
崇德郡主:“……”
关凝想了想:“其实,他若真的喜欢上一个姑娘,赎身便是。只是若再落在盛夫人手里,下场凄惨……”
颜如玉更加无奈了:“我都说了,不管你们觉得我在做梦欺瞒自己也好,你们觉得我不过是装装样子也罢。我是不会强迫我的姑娘们接受她不喜欢的人。”
崇德郡主说:“她不喜欢盛国公?我记得盛国公年轻时候也是有名的美男子。”
颜如玉说:“你也说了,他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美男子,现在他都四十来岁了,我家姑娘才十五岁,她不喜欢盛国公,我有什么办法?”
颜如玉想了想,又说:“我不说别的,连盛盈本人,也不是盛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其实是她从一个妾室手里头抱过来养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