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凝一脸无奈,但还是观察起眼前挡着门的一行女子。
为首的女子长相极其美艳,关凝听闻畅春园的女子都曾是赵桀的禁脔,她被赵桀第一次为难的时候,却似乎没见过眼前的女子。
她穿着一袭绯红色的衣裙,发髻上斜插着二龙戏珠的宝簪,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说话来回晃动,那龙口上衔着的大颗东珠,和长长的垂落至肩膀的红宝流苏,竟都不如她的容貌显眼。
她是那种非常夺人耳目的相貌,雪白的皮肤,浓丽的五官,乌黑的发和乌黑的眼,中原人的眼珠一般没有纯粹的黑,细看去是深棕色的,但她的眼睛黑如子夜,整个人看上去很像是艳丽恣睢的丽鬼。
她身后跟着的女子,也都打扮的妖妖俏俏的,乍一看简直像是把书院变成了盘丝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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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指压着帷帽的一边,那帷帽垂着长长的黑纱,更将她的肌肤显得莹白如玉,皎洁透明。
她大声嚷嚷着:“我颜如玉在畅春园十来年,从不曾受过这样的气!你们这群所谓的读书人,自以为比我们青楼女子高贵许多,其实还不是靠家中人养着!而我们呢,真正的自食其力,每一分每一毫可没人给我们,都是我们自己挣得!我就问问你们书院,既然如此,我们青楼女子比你们书院的女子更早实现了自食其力,你们是不是都该跪下给我们磕头,喊我们一声奶奶!”
其他女子显然不如颜如玉能说会道,便都只是随声附和,但当颜如玉说都“喊我们一声奶奶!”,她们各个都轰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有些已经来书院的女学生被她们挡在门外,实在是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们眼神焦灼,明显是在找崇德郡主,只是昨天崇德郡主好似又回去喝了第二趴,恐怕是起不来咯。
关凝嘴角一抽抽,但吸一口气,还是轻轻拍一拍前方的男子们的肩膀,逐一说:“劳烦给我让个位置。”
“我们凭什么给你让位置啊,这热闹我看得正入神呢!”
“可不是么,凭什么给你让啊!?”
几个男人一边说,一边随意地回头,然后马上让开了。
无他,关凝雪白秀雅如一株梨花,同时她已经摘掉了帷帽,显出自己的真容,大伙儿都是隔壁的街坊邻居,认得她是。
青楼老鸨对战书院官员之妻,有热闹瞧咯!
关凝越众走到了老鸨的面前,欠了欠身问:“我是书院的老师,敢问你们为何在书院喧哗?”
一群女学生跟见到了救兵一般,立刻围绕了过来,关凝回头安慰了两句,让她们都站在自己身后,宛如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子般,微微张开手护着她们。
颜如玉上下打量着关凝,唇角一直带着抹冷笑,她其实早就听说过关凝的名字。
因为关凝曾在热闹处开了关家小铺,且味道很好,她楼里的不少客人都要求席面从关家小铺来。
二则,她楼中的不少姑娘曾服侍过赵王,而赵王曾将此女伤得极重。
颜如玉是个性情中人,对于赵王这样位高权重的皇子,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因此特别希望关凝能够尽快康复。
她收回目光,眸子闪烁,冷笑说:“原来是你。看来是我颜如玉看走了眼,没想到你们所谓的为女子谋求福利的书院,就没把我们畅春园的女子当人!”
关凝一愣,先时对风尘女子的三分敌意化去了两分。只因她站的很近,能看出颜如玉的眼睛里,闪动着怨愤。
是啊。
难道风尘女子就不是女子吗?或许未来数百年数千年后,有些自甘堕落的女子,可是关凝所处的时代,所有女子沦落风尘,都是被迫的。
家中无钱,快要饿死,先将女儿卖了换口吃的救命。
或是家中犯了事,被罚没官籍,进入贱籍。
她方才确实觉得颜如玉说什么,青楼女子是凭自己吃饭,自食其力,简直荒唐。可转念一想,她们确实无人庇护。
但,她不会忘记李牙婆提到过的,她曾经是将所有漂亮小姑娘都存着,要提供给畅春园。
包括关芷嫣,若非畅春园的老鸨讨价还价,她是肯定会把关芷嫣卖了。
一想到秀美伶俐的关芷嫣也差一点踏入火坑,关凝对颜如玉的最后一丝厌恶始终难以消除。
她脑子急转,快速判断着,畅春园老板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因为自己尝试着解救别的小姑娘,已经又从李牙婆处买出来四个。
心念微转时,已经脸色平静地对颜如玉说:“姑娘,我并不知道你为何要如此说,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我想要帮助的对象……”
谁知她还没说完,颜如玉便一阵抢白。
“那你就赶紧解救我吧!”
关凝伸手往书院里一指:“那就请你们先进去,我们好好谈谈。”
颜如玉刚要开口,关凝堵着她的话茬:“你不是说,让我帮助和解救吗,我总要让你们进书院对症下药。你也知道我是开书院,不是开膳堂和药房的,我没办法在外面给你盛碗饭、拿一帖药,就把你给治疗了。”
人群里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颜如玉眸子微微转动,一咬牙说,“哼,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关凝见她慢慢往书院走,含笑说:“我不卖药,请你们先进去。”
又对一旁看热闹的人说:“请各位散了吧,大早上的,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去忙活的就忙活去吧。叨扰各位,非常抱歉!”
她欠欠身,示意女学生们都往里走。谁知女学生中,有几个人却站定了双足,望着里面说:“老师,若是书院里竟有畅春园的女人,我们不敢进,今天我们请假吧。”
关凝又是一怔。
为首的女学生傲然离去,看着她的背影,关凝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其他的女学生也都点头说:“老师,今日请让我们请假吧。”
有的说:“要是让家人知道,我们和畅春园的女子们混迹一处,非要打死我不可,也不可能让我来书院了。老师,我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