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凝被赵胤背在背上,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的身子随着下楼梯的动作微微颤动着,眼睛暂时看不见,耳朵却十分灵敏地听见了各种声音。
赞美声,艳羡声,纪老爹的咳嗽声,刘氏喜极而泣的声音,纪鸿晖和纪鸿熙一边拍巴掌一边嚷嚷着大嫂的声音。
她幸福的眼泪止不住落下,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她是在做梦,还是真实。
因为幸福来的太过圆满,她甚至怀疑,自己如今是不是处在一个濒死的梦境里。或许她在童萱雪死后,也死了。又或者,她在被赵桀袭击的时候,已经不支死了。
想到这里,她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她嘶嘶的喘气,这才放下心来。
赵胤忍不住笑:“阿凝姐姐,你为什么要掐自己啊?”
关凝说:“我真的怕是在做梦。”
赵胤已经走到了轿子前方,他将关凝放进轿子里,同时伸出手,细长白皙的手指正好停在喜帕下方。
“阿凝姐姐,你要是再质疑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真实的经历着,就掐我吧,别掐自己了,多疼啊。”
关凝破涕为笑:“可做梦的时候掐别人,哪儿能看得出是什么情况啊?”
“纪老师会让你幸福。我作为你的弟弟,也会保证你下半辈子一定幸福。谁让你不高兴,我就打他!”赵胤孩子气地发誓。
关凝抿了抿唇:“我现在,最幸福。”
因为两边太近,盛馨和崇德郡主都懒得坐轿子,和纪家人、顾老爷子等一众人一起往新房去。
等会儿她们豁出去了,还要好好喝酒,顺便灌纪鸿卓酒,不把新郎官灌醉她们的姓甚名谁就倒着来!
走了几步,盛馨的发辫突然被人一把揪住了。她疼得一扭头,眼睛顿时睁大了。
“顾齐?好你个不学好的家伙,你什么时候偷溜回来了?该不会是军营里太辛苦,你受不了了吧?”
顾齐绷着脸:“怎么可能,我是新兵中最有潜力当将军的好不好!”
盛馨和他一见面,两人就要打嘴巴官司,你来我往的,这一路上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直到了新房,顾齐才哽咽着说:“连关凝都嫁人了,我们可可爱爱没人爱的盛馨小姑娘,啧啧,这婚事该怎么办啊?”
盛馨吓得一扭头,见爹爹盛维安已经在新房的上座坐着休息,他今天可高兴了,来趟京城,参加纪鸿卓婚礼的人真是往来无白丁,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同朝为官的官员,盛维安立刻展开了社交活动,并没有注意到女儿和顾齐的对话。
她仍不安心,一手继续捂着顾齐的嘴,一边警告:“别瞎说啊,你要是让我爹又想起这耿耿于怀的心事,我和你没完!”
顾齐被她捂着口鼻,只露出一双笑意弯弯的眼睛,他似乎在用眼睛问盛馨,你打算怎么和我没完?
另一遭,关凝的花轿自也到了,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关凝被新郎官接进了堂屋里。
两把八仙椅上,端坐着纪家二老。他俩都眼巴巴地看着儿子和媳妇过来,在礼宾的叫声中,关凝和纪鸿卓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当然,事情没这么简单。
新娘子可以先行婚房歇息,但今天大喜日子的新郎官是必须出来见客的。
纪鸿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张唇红齿白的俊美脸上,简直烙着“我高兴的要飞天了”几个大字。
31xs/13/13616/《踏星》
也无怪乎所有的朝中官员、亲朋故友,纪家的邻里街坊和亲戚们,都往纪鸿卓嘴里灌酒,哪怕是度数极低的甜丝丝的美酒,喝多了他也上头。
见纪鸿卓到自己这一桌敬酒的时候,已经是半醉了,其他人也不怎么劝纪鸿卓了,偏偏顾齐却死命要灌纪鸿卓的酒。
气的盛馨拍案而起:“你这是要干嘛?把纪鸿卓灌醉到不能洞房吗?”
盛馨是天真烂漫的性子,说话向来是直抒胸臆,想到什么说什么。
谁知她一说完,整个席面上的宾客都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
纪鸿卓怕盛馨的脸面上挂不住,赶紧接过顾齐的酒杯一饮而尽。
谁知盛馨却被顾齐气着了,直接了当地戳穿顾齐的心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头的小算盘!你一直喜欢关凝,如今她嫁人了,你心里头很过不去吧,所以才这么为难新郎官!”
顾齐也恼了,他连纪鸿卓被人扶走了都没注意到,似笑非笑地看着盛馨,说:“呵,我也没忘记,你爹一直帮你和纪鸿卓牵线搭桥。怎么,现在年纪大了一岁,没找到如意郎君,又觉得纪鸿卓不错了?”
盛馨气急败坏,扬起一盘子琵琶骨就往顾齐脑袋上扔,给他来了一场琵琶雨。
“你少胡说八道了!你这家伙……”
要真论嘴皮子利索的程度,盛馨是远远比不过顾齐的。
顾齐刚反唇相讥:“或者不是纪鸿卓,你想起你的宋公子来了,谁教人家不喜欢你,你就拿我撒气……”
他话没说完,突然看见盛馨眼睛通红,眼眶里满是泪水,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眼泪便滑落脸颊。
他抿了抿唇,顿时不吭声了。
等了一会儿,见盛馨不声不响的坐着,眼泪反而越来越多,把桌面都打湿了一片,他更加后悔了,其实他匆匆从军营里头赶出来,是为了……
唉,明知道这小丫头气性大,又何必和她一针顶一线的对着来?
“对不起,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顾齐把手伸了过去。
盛馨翻了个白眼:“谁想打你啊,皮糙肉厚的……”
他俩这动静不小,邻桌的顾老爷子和盛维安都注意到了,顾老爷子见自己儿子口无遮拦,冒犯唐突了盛维安的独女,很不好意思地举起酒杯,刚要开口,却被盛维安兴致勃勃的碰了一个杯。
“对不住……”
“没事,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盛维安目光灼灼,一会儿看看顾齐,一会儿看看自己亲闺女。
他算是看明白了。
难怪闺女来京城这么久,婚事始终没能说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