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鸿卓厉声道:“不必请她!今后我要是死了,也不必她在我坟前上香!”
这话说完,他便喘得厉害,两个颧骨烧的酡红,凸出在平素一向光滑优美、清瘦秀雅的脸上,于极愤怒狰狞中,又显出难以掩盖的伤心绝望,合上的双眼,乌黑长睫微颤,带着几分不知是汗是泪的水汽,让人看了只觉心酸。
顾齐和盛馨对望一眼,顾齐拉一拉盛馨的袖子,忙说:“是我们考虑不周,你好好休息。”
又叫小厮赶紧把煎好的药端进来让纪鸿卓喝。
把这一程子忙活完出去,顾齐才细细追问盛馨,纪鸿卓是怎么回来宁王府的。
他听宁王略说了几句首尾经过,这回盛馨又细细的讲了一遍,顾齐才长叹说:“纪鸿卓和关凝,要说不般配吧,他俩的脾气都是一样倔强要强,要说般配吧,这么要强的性子,就跟两只锥子一样来回刺,怎样才能有个结果?”
盛馨只能帮关凝说好话:“她也是为了纪鸿卓好!”
顾齐却不认同,哪怕在他心里,关凝一直是秀兰慧竹般的好姑娘。
“她明知道纪鸿卓想和她在一起,就该尊重纪鸿卓的选择,而不是自己擅作主张,把纪鸿卓弄回宁王府。”
盛馨自然理解关凝的苦衷:“你不能这么想,现在咱们知道,太医们说了,纪鸿卓的脑袋应该没什么大碍。可阿凝当时不知道啊,若是和纪鸿卓两情相悦,突然见他倒地不醒死了,阿凝该多难过?她就是怕出这样的事情,才宁可纪鸿卓误会她,也要救纪鸿卓小命!”
顾齐却说:“他俩就是缺乏沟通,才会闹到现在这般田地。明明是你为我好,我为你好。可我喜欢吃咕噜肉,你却天天给我做糖醋里脊,这谁受得了?”
盛馨不甘示弱:“咕噜肉和糖醋里脊都是酸甜口的,换着做有什么不对了?”
顾齐瞠目结舌:“我这个例子打错了而已……”
两人吵了半天,闹得跟乌眼鸡似的,到最后四目相对,都觉得有些过分。
“哎,我们俩别吵了。”
“我们还是和好吧。”
两句话异口同声的说出来,盛馨咬着下唇终于笑了,可想到纪鸿卓的心结,她又犯愁了:“现在纪鸿卓不喜欢关凝了,他恨她,这可怎么办?”
顾齐显然更了解男人的心思:“他要是不喜欢关凝了,他现在就该张罗着找个高门大户的妻子,而不是咬牙切齿睁着眼恨关凝,闭上眼也恨关凝。老话说的果然是对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过聊到最后,顾齐也觉得,现在关凝身边没人照料,让人担心。
盛馨警告他:“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关凝,你去照顾关凝倒也可以,但不准你现在趁虚而入!”
她犯愁:“现在他俩闹成这样,我可不希望你和纪鸿卓再打起来!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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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盛馨俏丽的小脸,顾齐有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头想说,到最后又噎回去了。
纪鸿卓这场病来势汹汹,宁王向皇帝帮他告假,他足足养了一个月才好。
等他彻底好起来,天气转凉,他整个人也消瘦得过分清逸了。
宁王十分担心,总觉得纪老师如今,简直是飘飘欲仙,几能乘风而去。
等纪鸿卓好了,皇帝再次设宴,公开表彰纪鸿卓的忠义,官加一等,另赐京师宅邸一座。
纪鸿卓谢恩后,再三说明,自己能够活着回来,多亏小王爷赵胤的百般寻找,决不放弃,他也欠小王爷一条命,该好好报答小王爷才是。
听得皇帝哈哈大笑,说他和赵胤是惺惺相惜。
皇帝赐宅,也是希望大臣们家宅安宁,为国家社稷效力。
他顺便关怀纪鸿卓,如今家里可给他定下亲事,纪鸿卓只是摇头,说:“在乡下已定了亲事,只是最近不打算成亲。”
皇帝还以为纪鸿卓的意思是,最近耽搁了太多公务没做,所以没有时间成亲。
这年轻人忠心有之,能力有之,他对纪鸿卓的欣赏便更多了几分。
这行刺亲兄弟的罪责虽没有落在自己头上,但见纪鸿卓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皇帝又给宁王这一系诸多赏赐,简直是当面打自己的脸。
赵桀看了一肚子火,只是他并不敢当着皇帝的面撒火,只能一杯又一杯的喝酒。
顾齐自从和盛馨说,自己要去看望关凝后,便在京城里头采买了许多珍贵的食材,一趟马车拉着往关家小铺送。
关凝这些日子,没有一日关店不营业的。
她若不是累得两眼一抹黑,躺在床上便能清醒的数星星到天亮。
又或者半夜突然惊醒,总以为地上有一道熟悉的黑影,是纪鸿卓躺在那里。
甚至于有一日头疼咳嗽想喝水,脱口而出:“鸿卓,给我倒杯茶。”
等醒来她才意识到,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这日她刚做好了一大盆子酸菜鱼,给客人们端了过去,一个男客人吃了一口,便半真半假笑着说:“老板娘这锅子酸菜鱼,比过去的味道差了一些。酸味和辣味都淡了许多,寡淡的很。”
关凝强笑着赔不是:“真对不住,若是味道不合意,我再给加些酸菜。”
来关家小铺的客人大多是好的,可也不是每一个都是好意。
这个客人存心挑刺,笑着说:“不必了,本就是没入味。鱼才这么多,酸菜就有半盆子,你再往里头加酸菜,我竟不知我是吃酸菜鱼火锅,还是酸菜火锅了!”
关凝一怔。
他同桌的另一个客人也笑了:“你就别挑剔了,有的吃你就吃。难道你不知道,老板娘如今走了心上人,心里头难过着呢,你看她那双眼睛,这些日子一直噙着泪,哎,看了让人怪心疼。”
那人有心**关凝,却又没动手动脚,只是嘴巴不干净。
“老板娘青春貌美,其实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若是夜里寂寞,你只说一声,我们都愿意安慰你,到时候别说酸菜,你把灶台灰塞我们嘴里,我们都不会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