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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达者虑未来,无知乐现在

    走在熟悉的巷道内,早晨还白皙的积雪,业已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黄白交加,到处泥泞。

    贾琼也只能沿着菜圃旁的砖石上行走,一阵风起,树上尚未化开的积雪,洋洋洒洒的飘落而下。

    面上偶尔传来的凉意,使的贾琼面上的火热稍减几分。

    饭前的闲聊中,李守忠最终还是收下了贾琼,贾政替贾琼答应,第二日亲自带着贾琼正式的去拜师,贾代儒自是不会不拒绝,本就是他一力荐之。

    且他自己知晓自己水准,充其量是个秀才,如果运气不错也能考个举人。但是现在的岁数已经意义不大了,与自己与宗族皆意义不大。

    以往年轻时考中童生,几次秀才未中,也就绝了心事。

    后来岁数大了也就断了这个念头,安心在族学教授族内弟子。也曾教导过贾敬,贾赦,贾政三兄弟,及一众当时的文字辈。

    三兄弟完全没经过外面的名士教导,单纯只是贾代儒自己教导。

    然贾敬天资聪颖,又刻苦攻读,一路从县市考到了举人。当时还想着若县市不过,就用了家里的恩监,到国子监读书,后直接去考秀才。未曾想贾敬太是逆天,一路考到秀才,再自学考上举人,最后会试得中进士。

    待回头贾代儒也曾和贾敬探讨询问,发现自己真比不过贾敬,贾代儒不得不服老。

    原准备让贾敬教导潜力较大之人,未曾想前些年发生了一些事,贾敬直接出家不问世事。

    所以现在只要稍有天赋,且贾代儒自觉教导略微勉强时,便为之寻名师教导。

    贾琼见今日李守忠未曾多考较贾珠,便知李守忠是知晓贾珠的,却也未曾想贾珠与李纨是娃娃亲,李守忠也多有教导。

    彼时,夕食,贾政与贾代儒同坐主位,李守忠与贾赦坐次位,贾珠挨着李守忠而坐,贾琏挨贾赦而坐,至于贾琼当然忝陪末席。

    几人推杯换盏之间,又考较了三人一番。

    时值李守忠教于贾珠:“珠儿,你今已一十有二,下一科将在隆兴二年,尚有两年时日,你的精义我是知晓的,你若下科上场,必然能考中秀才。那你亦算是史上少有之天众奇才也,往后两年我将亲自教汝。”

    “且陛下于去岁十月御极天下,然去岁哪一科不论是秀才亦或举人、进士名义上虽算陛下登临大宝的第一科,然举人哪一科在八月就已乡试完毕。

    当时会试很多学子业已站队,因此哪一科殿试陛下就如过场一般。

    因此正正意义上属于陛下临朝后的第一科是后年。”

    看着李守忠的谆谆教导,其余几人尽皆放下碗筷,于一旁静静的听之。

    李守忠见场间寂静无声,也浑不在意,继续对贾珠言道:

    “待吾再教授汝一年,汝明岁提前半载南下金陵,以习惯当地之风土人情,以免到时水土不服,影响举业。”

    不知是不是贾琼的错觉,李守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四周环顾,虽也看了自己与贾琏,但李守忠看贾政的时间却稍微多停顿了一息。但贾政面上无任何异样,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李守忠提携教导贾珠。

    略微呷了口茶水,滋润了下喉咙,又接着说道:“你需从县市,府试,院士始。全于陛下御极之后考中,再过三年得中举人再至进士,则乃陛下之嫡系,到时两府再稍微表态,也不需完全表态,那么贾家必然能改善现在的窘境。若是能再窥视一下一甲之位,哪必然更好。”

    贾珠看着李守忠的谆谆教诲,心中亦是涌现感激之情,却仍然与以往一样,面色淡然,薄唇轻启,只有眸中哪一闪而逝的精光,才能代表他的激动,随即道::“是,谢先生教诲。珠儿必牢记先生今日之言,不负先生之拳拳之意。”

    贾政听到这时不由对着李守忠道:“还是守忠兄智谋深远,弟甚为感激。待下科结束之后,不论珠儿是否考中,再晚一年就让珠儿去迎娶纨儿吧!他们从小定亲。。。”

    李守忠看着贾政哪笑眯眯的样子,不由的哼了一声,随即转头,打断了贾政的话语。结果正对着贾琏和贾琼。

    想了想,方又对贾琼说道:“至于琼儿你,虽吾已收下汝,然吾对于你的课业并未太过了解,刚之考较也非很全面,后面这一年里,若是吾认为合适,你就与珠儿一起走一趟。若是我觉得不行,你就得晚三年再去。”

    “是,师傅。”

    贾琼闻言,也就立马起身行礼。

    谢过之后,众人又略聊了一会。

    贾琏,贾珠,贾琼在长辈的示意下离开了室内,留下几位长辈单独聊天

    三人小聚一会,又在送离李守忠之后,方才各自散开回屋。

    想到这里,贾琼仍是难掩心中激动,算是又往前行了一步,也和荣府的当家人确立了联系,日后再有交集也是方便。

    此时天空一片漆黑,然而他心中确实充满光明,充满希望,不负一年多的苦读,虽然他拥有前世三十多年的阅历,读书较他人快,不论是背诵还是理解,甚至练字,当然拿一个成年人的思维与自控和六到十五岁的孩子来比较,本身确实不公平。

    但是他却也亦是付出了不少,每日卯初起床晨读,母亲为他准备好朝食,卯正到族学,酉初放学,酉正到家,然入睡时已至丑初。一天仅休息三个时辰,路上一个时辰,剩余八个时辰除开吃饭几乎皆在读书背书与抄录书本,且需完成贾代儒的课业。

    雪过天晴,月光避开乌云的刹那,即将自己的精华倾泻于大地上,积雪的反射,为黑夜增加一丝光明。

    这一丝光明仿若让他想起了前世。

    不由一阵感叹,也就是在这个玩乐较少的年代,他才能一门心思的去学习,若是有手机电脑电视这类的东西,贾琼扪心自问,他真不一定能一心向学。

    至于这个年代的玩乐,与小孩子去玩,他抹不开面子,也就最多陪自己的妹妹玩会。

    再其余的打牌,看戏之类的娱乐,抱歉,家中并无余资,真正的实力不允许。

    最后大部分这世人的夜晚娱乐,也是抱歉,身体还小,一样实力不允许。

    想着想着自己嘴角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在无意识的遐想中已然到了自家的院门口。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小黑影直冲冲的奔着贾琼冲来,贾琼正在思考的大脑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待到来人冲进怀里,对着他喊:“哥哥,抱抱。”

    贾琼才低下头,看着比一年多前比气色明显好很多,面上也并不像之前那样的菜色。

    妹妹就这样抬着头看着自己,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两颗水灵发亮的黑宝石。伴随着月光,犹如两位精灵一般在寒冬中翩翩起舞。

    看着妹妹眼中哪一丝丝的水珠,下意识的蹲下,将妹妹拥入怀中,又习惯性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四姐儿被贾琼拥入怀里的刹那,就将翘首藏进贾琼的脖子,左右动了动,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又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

    “哥哥,我好想你啊,你今日回来的好晚。”

    贾琼看着四姐儿那么依赖自己的样子,嘴角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

    想起自己往日那么宠她,去年又一直带鱼回来给她吃,她或许不光把自己当成了哥哥,也还把自己当成了父亲。

    这世父亲去世的太早,母亲又独自一人,从怀胎到生产,生下妹妹之后还要负担家里,那么长的时间早就将家里的积蓄花完。

    虽然宁荣两府从公中给自己家六十量白银,但是处理三位长辈的后事之后本就没剩多少。

    再加之母亲怀胎,自己又是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哪能留下什么积蓄。

    家里唯有五两散碎银子,母亲从不敢动,贾琼知道,这是为了应付家里谁有个头疼脑热之时用的。

    不然一旦谁生病,家里却没有钱财治疗,若是走了一人,估计母亲是撑不下去的。

    而且家里没有顶梁柱,也不能去借印子钱,哪就不是借钱,等于就是卖身,且是卖两个救一个。

    想了一会,便准备起身进屋,却不曾想四姐儿居然已经睡着。

    “琼儿,四姐儿,睡着了吧!他从夕食过后就一直在等你回来了。”

    贾琼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母亲沈娴业已到了门口,且嘴上说着话,身体也蹲了下来,伸手想要将四姐儿接过去。

    看着沈娴面上的疲惫,贾琼深深的呼吸了一遍,压下心中的动荡。

    对着沈娴轻轻说道:“母亲,儿子来抱就即可,这一年在族学里有昼食,还有茶水点心,儿子身体壮了许多,也很是涨了点气力。抱得动妹妹的。”

    沈娴看了看贾琼,又看了看四姐儿,嘴角微微露出笑意,额头的皱纹都淡了几分,心里的开心也让她未注意到自己眼角已经湿润。

    看着贾琼略显清瘦的身形,吃力的抱起四姐儿,沈娴不由担心的护在身旁,伸手虚托,防止贾琼气力不支,三人就以这一怪异的姿势进入了院内。

    四姐儿早已洗漱过,只是在等待尚未回来的哥哥,现在倒是方便,直接送进东卧室,将妹妹放在床上,由母亲来看着,方回到自己的西卧室。

    这一年多,族学的书本已被他全部抄录了一遍,现在回到家中倒也不影响他学习。

    点上烛台,铺好书本,手上却未动笔。

    心中也在想着,日后不在族学,还需常到李守忠处听讲,日后族学的一些衣食福利却是没有了。

    必须得想法赚些银钱,遂在纸上罗列了一些分类,又一一排除。

    写书不行,自己读书的时间都不够。

    其次一些小产品倒是能赚些银子,但是自己守不住啊,没有什么根基啊。

    而且身边没个可用之人,母亲娘家也没人了,父辈也没人了,还没个兄弟辈的依靠或者帮忙。也没个同龄之人可用,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年龄太小。

    闭上眼睛,仔细思考自己的优劣,看看是否能找到一条可靠的路子,能挺住几年,到自己考上秀才,稍微有点立身之地时,应当会好很多,想着想着,就在贾琼即将睡着之时。

    “砰砰砰。”

    门外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不急不缓,来人应该无甚急事,又是天将黑,周围邻里也都未完全休息。

    贾琼看了眼研磨好的墨汁,只好搁下笔,前去开门。

    乘着月色,来到院门边,轻轻的听着院外的动静。

    院外的人应是听到了刚刚的脚步声,见来人到来却未开门。

    略一反应也就明白,只听院外之人说道:“琼三爷,是琼三爷吗?我是荣府的赖大,老太君吩咐我来给你送点银子过来。”

    贾琼今日虽然见过赖大,但是却未曾交谈多少。只能算是见个面,连头都不一定点的那种。

    然而贾母却让赖大连夜赶来,就有些蹊跷,再说还不一定是赖大呢。

    自家的穷是真的,乡里乡亲的也都知晓,应该无人惦记,但是母亲和妹妹正在里间,还是当以稳妥为主。

    念及此处,遂说道:“我上午在老祖宗那边时,老祖宗为何没有与我分说。”

    只听院外之人略有些闷闷的说道:“琼三爷,这个就不是小的能知晓的了,我原也只是为了完成老祖宗的交代,老祖宗说,‘既今日你喊了我为祖母,哪祖母也不能慢待了你。’再说您不是午后才至府内吗?”

    “所以,琼三爷,老祖宗给您钱,您只管收下,这刚下过大雪,天也怪寒冷的,早些让老奴回去歇息吧。”

    听到赖大如此言说,贾琼也就信了几分,毕竟这是是今天下午才发生的,就算消息传的再快也不能这么快,即使传的这么快也不应有人来对付他才对,看来是自己太过谨慎了。

    至于不信的几分是贾琼的谨慎,他向来对任何事情都保留几分怀疑,不论多么真实,永远保留一丝不确定。

    将院门打开,贾琼不由面露微笑的说道:“对不住赖管家您了,琼年岁尚小,担心遇上歹人,倒让赖管家您受累了。

    赖大闻言,面上也是浮现几丝笑意,说道:“哪里能有受累,我们本就是府里的家仆,原就是给府里做事的,三爷您说的对不住,就折煞小人了。”

    “老祖宗说:‘三爷您家里拮据,明日又不在族学里就读了,日后与府内的珠大爷一样给您二十两的月例,让您放宽心的读书。

    也在府里给您留个小院,太太和四小姐也可以一起搬进府里居住。日后您也不用担心家里,也方便您与珠大爷一起就读。

    到时前去祭酒大人哪时,同乘马车也能遮风避雨的。”

    听到这话,贾琼心里一怔,这待遇也未免太好了点,暂时也来不及考虑得失,先招呼好这赖大再说,至少本身不够强大之时,万不能得罪这赖大。

    遂说道:“这么晚麻烦赖管家跑这一趟,倒让琼心里过意不去了,这天时已晚,待我明日谢了祖母再行分说如何。”

    “琼三爷,您这话说的也是在理,哪您收下这二十两银子,其余待你明日谢老祖宗时再说不迟。”

    贾琼看了看赖大,心想既然来了,也不能让人跑空,不能什么目的都未达到就让人回去,再说自己正好缺银子,有银子也能让母亲少操劳点。

    且本就是贾家人,日后必要借助贾家,欠多欠少都是要欠的,既如此哪就现在就欠着,养好家里也是好的,这也只是贾母或者说贾家对旁支的一种投资,至少他们认为自己有被投资的价值,日后定能收获千百倍。想到这里也就不再纠结。

    遂收下银子,对着赖大客气道:“赖管家,进来喝杯茶水暖暖身子,再行回去吧。”

    “三爷,您说那的话,既然事情办了一部分,我也要回去报于老祖宗知晓,就不打扰您读书了。”赖大客气回复同时,心里却啐了一口,这么晚请我进你家这点小院子,你有一点真心吗,收了钱就赶人。

    若不是老祖宗千万交代亲自送到你手上,你认为这二十两能到你手上。

    随即便于贾琼客套了几句,上了马车直奔荣府而去。

    看着马车离开的身影,贾琼方关门回转室内。

    洗漱完毕的贾琼,默默的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日所遇之人,所见之事,所聊之言,查缺补漏。本想着与母亲了解一下贾家的以往之事,也给耽搁了。

    现在自己身份低位,只能谨言慎行,一再小心。母亲已经休息,贾家的事情,日后再与母亲了解吧。

    看了看天色,又听了听打更声,已到子初,今日事情想的太多,精神也极端疲惫,再读书也支撑不住了。哪就早些休息,今日权且偷个懒吧。

    半梦半醒之间,不由击节哼唱道:“往事多少密辛,今生几多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