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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落幕

    这确实是教堂的形制,大厅尽头是高耸奢华的管风琴,地面上是雕刻细腻,图案古典的大理石,高墙则被暗红的毛毯一帘接一帘的遮掩,顶部成排的方窗清一色变成了彩绘花窗;四捆原始的火把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绘有壁画的穹顶。

    大厅中心还有一位‘教皇’,‘教皇’面前有‘骑士’,还有尚未接受审判的‘叛徒’。

    徐陌甚至闻到了烛油的味道,听到了烛油顺着台阶淌下的声音。

    此刻他握住手柄的掌心全是汗——徐陌相当感谢这把左轮的制造者在手柄皮革处的防滑设计,若不然左轮可能已经从手中脱离掌控了。

    这就是侵蚀膜?徐陌立刻想起了那阵腥臭的阴风穿过身体时的感觉——好似体内多了一条蠕虫不断在啃食心和髓。

    他仍然牢牢把枪指向已经只剩下七步远的’萨摩‘——徐陌在等待,等待某个不可预料的信号发出。

    空荡荡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了洪亮雄厚的男声: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徐陌和’萨摩‘不约而同的呆住了,这个男声明显属于奥多奥的,可它恐怕连声带组织都没了,那这男声是怎么来的?

    砰的一声,数不清的彩色玻璃碎片从高墙顶部掉落,如同一只只飞舞的蝴蝶,蝴蝶四散纷飞,然后真的有一束光从破碎的窗外斜斜照入,把’教皇‘的肉躯照得一片惨白——教堂好像一个无缝的鸡蛋,这道粗壮的光柱就是那根戳破蛋壳的拇指。

    ’教皇‘陷入沉默,无论是凄厉的惨叫还是雄厚的男音都被割断了,就连海藻般的触手都停止了癫狂的蠕动。

    徐陌难看的神色终于缓解了,他的嘴角在这段时间内第一次翘起——一瞬间,玻璃破碎的那刻,他知道角色互换了,教皇成了那个石像般的待裁判者,而’萨摩‘早就被抬上了断头台。

    徐陌对准’萨摩‘长满肉瘤的手臂果断开枪,子弹在那健壮异常的臂膀处形成一个燃烧的火球,火球熄灭,原本该有的骨肉全部被烧蚀殆尽——”

    萨摩’狞笑的面孔被痛苦所扭曲,他一边愤怒的嚎叫,一边借着惯性竭力把手臂挥向徐陌,肉瘤疯狂涌入疮口处,以充当皮肉——徐陌来不急闪避,只得用左轮格挡,骨刺突起的拳头携带着难以阻挡的巨力斧锤般冲撞在枪身正面,左轮顿时飞出,徐陌的拇指被刮掉一层肉,握住扳机的食指则被反向折断,露出血肉混杂的骨角。

    他没去管连心之痛,又是一个侧面翻身,原先的位置被‘萨摩’抽出一个碎石坑——徐陌又无奈又急切,他手中已没有能够产生哪怕丝毫杀伤的工具。

    “没事,你安全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又是那个仿佛来自心底的奇妙女音。

    徐陌抬头看向破碎的窗口,那儿此时已多出了两道飒爽的身影,全部身着黑风衣——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风衣竟然跟他们一模一样。

    两道身影一跃而下,分别属于一男一女,二人毫无惧色的靠近丑陋可怖的‘教皇’,那些触手却凝固了般完全不为所动——男人甚至从兜里掏出了一包香烟,点燃一根,夹在嘴上,闲极无聊似地吐出一个烟圈,随后失神地看着穹顶的壁画,而女人则有条不紊地工作着,从一个宽大的银色手提箱里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绕着‘教皇’摆放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了?徐陌很想抓住那两人的衣领把唾沫喷到他们脸上。

    “注意你右侧的那根拐杖,捡起它,然后像扔标枪一样投向要杀你的那个人。”那道清亮的女生适时响起,顿时浇灭了徐陌满腔火气。

    他没有多想,立刻飞扑向那根拐杖,与此同时,‘萨摩’似乎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没有直接将手臂甩向徐陌而是狞笑着抓起了地上的左轮,扣住扳机,瞄准了青年——徐陌已经握到了那杆手杖并正准备对准‘萨摩’的胸口。

    在‘萨摩‘扣下扳机的瞬间,徐陌掷出了手杖。

    那张残忍的笑容被呆滞所取代,’萨摩‘的视线从未响的左轮慢慢移至贯穿入胸口的手杖,猩红的血液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徐陌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疲倦的趴了下去,恨不得就这样被睡梦的襁褓所包裹,可他没有选择闭眼,他要看到自己复仇落幕的那刻。

    看似沉重的手杖入手时其实很轻盈,圆柱状的柱脚却似钉子般锐利——徐陌赌对了,六个膛室,总共五发子弹,在第三发和第四发之间他预留了一个空位,这时正好派上了用处。

    大厅第三次被突兀的声音打破,从门外进来一队同样穿着风衣,不过戴着兜帽,口鼻被黑布蒙住,就连眼睛也被透明风镜隔绝的人,为首的一人背着一把枪管极长,弹匣宽而短,构造简洁,枪身流畅的步枪,好似扛着一块生铁。

    其余几人则抬枪瞄准了呆住不动的’萨摩‘,只听到三声轰鸣,’萨摩‘就在三团烈焰中被撕成了碎片,而地上多了三枚足有拇指大小的弹壳。

    徐陌艰难地爬起来靠在墙上,断指疼地他说不出话来,要不然他肯定会为此而大呼小叫——现在只能苦涩地笑笑:差距啊……他扭头看向奥多奥,此时它周围已经被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围成一圈,而女人最后往它身上丢了瓶透明的液体便退到一旁望着男人。

    男人还在跟领队者有说有笑——徐陌看的有些出神,这一切都像一场梦,复仇,异端,奇迹——这一切都如梦一样真实又荒诞。

    男人把领队者打发走,捏住快烧成灰的烟蒂,抬头看了眼壁画,最终将那一点火星弹在‘教皇’身上。

    仿佛来自太阳般的熊熊烈火顷刻吞噬了奥多奥,参杂少女哭声的凄厉哀嚎回荡在大厅中,让人不寒而栗——徐陌突然觉得脖颈发凉,似乎有淤泥滴在后颈上,回头一瞧,那些华丽的红毯,古朴的火把,高耸的管风琴——总之一切与宗教相关的要素都枯萎凋零成了泥藻样的东西脱落下来。

    在徐陌无法看到的地方,‘民主大厦’的红瓦白墙开始脱落瓦解,十字架慢慢被锈迹吞没,迷路的教众似乎看到了出口的提灯——‘奥多奥’、‘萨摩’……这样的名字则如灰烬般悄无声息地散开,露出底下的真容。

    “那个自称‘教皇’的人本名刘代,原来是这个区行政中心的一位人事主任,而那个‘萨摩’则是区治安队的小队长。”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徐陌身旁,兀自说起话来,“朋友,你来这干嘛,送死吗?”

    徐陌抬头看向他,这是个轻浮的男人,神色满不在乎,嘴角轻轻扬起,仿佛随时要大笑一场似的,胡渣乱而不脏,蓬松的黑发自由披落,五官则颇有男人味,“不是,我是来复仇的,顺便送死。”徐陌有点不耐烦。

    男人呵呵一笑,继续问,“这么义气?现在你这样的人可少见了,为谁复仇的。”

    徐陌不明白这样的对话意义何在,可考虑到是这群人救了自己,还是回答,“那个怪物,玷污了我兄弟妹妹的身子,他为他妹妹去理论的时候,被杀害了。”

    说到此处,徐陌心头一动,问道:“你们是……第四机关?”

    男人感慨地望着即将脱落的壁画,从兜里掏出烟盒,再次点上一根,徐陌注意到他的双指被熏得枯黄。

    “第四机关?这是普通人对我们的称呼吗——你应该很困惑吧,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还有那些东西。”

    徐陌点点头。

    “以我的权限可以告诉你一部分,毕竟你是当事人,而且一定程度上对我们的任务做出了贡献。”男人指了指那团灰烬,“他被异端侵蚀了,异端在他体内种了卵,而卵逐渐长大,并且慢慢替换掉他。”  21980/10839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