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钱的问题,一万大洋倒也不难,即便没我家里人帮助,我单单拿出一万大洋,也没什么问题。”
宋思媛话音未落,其他三人满脸震惊,岳观潮托着下巴看向她:“啧啧啧,千金就是千金,这一万大洋,我这肩膀磨得冒烟儿了都挣不来,你动动嘴就能给出去。”
“去去去,这是贫嘴的时候吗,如果只是钱的问题那都不能称为问题,要想要在交通署备案,需要的东西不只是钱吧?”
宋思媛眼神古灵精怪,看向徐侠客,这小道士煞有其事朝众人拱拱手:
“知西京者宋千金也,我记得跟你们提过,西京城在招商引资,西京城里的人力车不止一家,但无论哪一家,都是洋人在背后或是控股或是直接管理,鲜少有西京本地人能掺和进去,这是西京公府给这些洋人的优待,让他们专揽西京城的车辆营运!”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脸色恢复严肃:“咱们言归正传,一辆黄包车不过五十大洋,西京城稍微有点家底儿的富户,咬咬牙跺跺脚也能买一辆,有些二手的黄包车甚至只要三十大洋就能买到,压根就不是什么贵重物,只要不是组建人力车行,那寻常百姓省吃俭用一年,大概也能攒出来一辆。”
“真正难的,是成立人力车公司时的备案和牌照!”
徐侠客走到茶几前,拿出桌上的纸笔在信纸上勾画道:
西京交通署准许私人公司营运车行是不假,那得是建立在拥有合规文书和牌照的基础上,不管是黄包车行还是个人,只要是不备案、无牌照运营黄包车,轻则没收车子,重则坐牢罚款。
有了这条规定,想要黄包车上路就必须有牌照,不管是车行的黄包车,还是地主寓公的私人黄包车,都得挂上牌照才准予上路,这么一来,黄包车的牌照自然就变得很重要。
西京城人人都想让黄包车上路,可道路资源就那么多,那就只能限制发放车牌,先紧着洋人的人力车行发放,然后才是富裕人家的私车,为限制黄包车的数量,每年的牌照不超过两千张,这数千张牌照被洋人的车行分过一遍后,基本也剩不下多少张了。
都说物以稀为贵,黄包车牌照经过这么一折腾,它的价值也水涨船高,变得平民高不可攀,甚至于有些二道贩子专门低价买来牌照名额,再通过捂货估价,以十倍的价格转卖给他人。
如此,交通署明码标价五块大洋的牌照,在黑市上竟然高到七百五十块大洋!
一辆崭新浸油的黄包车也不过五十大洋,这个牌照竟然被二道贩子炒到数百大洋,都可以连买十几辆黄包车了!
富户还好,有需要的话,掏高价买来就是了,那些穷人可就再也没指望了,省吃俭用买来东洋车,已经是拼尽全力,谁能再有余钱把千块的牌照办下来。
可以说,像唐大阳这样的穷苦人,他们未必买不下一辆黄包车,真正让他们对拥有自己的车望而却步的,是高达天价的黄包车牌照!
他们也知道,自己即便真的把黄包车买来,也没法子通过自己的努力上牌照,黄包车不上牌敢上路,就要被交通署给没收,相当于一年的心血白干了,若还想开车行,跟洋人对着干,那更是痴人说梦。
既然哪条路都走不通,他们就只能继续租洋人的黄包车,每年光是交出去的份子钱就有三百块大洋!
他们难道不心疼割的这些肉?那当然不是,这三百块大洋即便不买黄包车,给自己人花,节省点也能花上好几年,他们害怕的是不交份子钱,连拉车的活计也找不来,全家人难不成一起喝西北风活着?
穷苦人变穷,未必是他们不肯努力,世道舆情如此,在强大阻碍面前,恐怕也只能苟且偷生了。
徐侠客话及此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想想,为啥交通署会和洋人穿一条裤子,不就是西京公府默许的吗,要是让穷老百姓都能上得起拍照,谁又会租洋人的车给他们当牛做马,一旦上了贼船,一年就要被敲骨吸髓几百大洋。”
“宋千金,你的想法我支持,但你真的想开人力车行,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不是钱和牌照,而是西京公府和交通署这帮人,只要把他们给收拾服帖了,车行这事儿阻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徐侠客以一言定调,宋思媛听他介绍了西京车行的情况,若有所思点点头:
“你说的我也略有耳闻,我去海城出采访的时候,听闻海城工部局的黄包车牌照,已经被炒到每张一千大洋,没想到西京深处西北内陆,牌照居然也能炒到如此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