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封墓,陶土小世界。
红袍陶俑袍袖一挥,换了天地。
“人族……跟我来吧。”
眼前景物流转,再一定神,站在匝石屠戮上,路两边都是庄稼地,时候没到,还未开镰收割。黑油油的麦浪一眼望不到头,田野里百花吐蕊,五谷飘香,空气格外清新。
再往前走,路的尽头是一藩篱小院,引人注目便是两口窑,一横一竖,分列左右。
走近看,横穴式窑,窑室呈圆形,底上有窑箅,箅上有许多火孔,由火膛进入的火焰,经火道和火孔到达窑室。
竖穴窑的窑室在火膛之上,火膛是口小底大的袋状坑,有多股垂直的火道通向窑室。
两窑口火光中天,还未靠近,便感觉热浪洗面。
红袍陶俑带着夏勉二人,走过窑口,来到一棵空桑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树下有一小木屋,清奇幽雅,秀丽宽平;左右有瑶草仙花,前后有乔松翠竹。
红袍陶俑伸手一请,夏勉两个席地而坐。
夏勉望向红袍陶俑,头戴盖天冠,身著朱紫袍,腰佩三庭印。
红袍陶俑打量夏勉,说道:“我不是宁封,宁封已经死了。”
夏勉陡然一惊,心头直跳,不安与恐惧交缠萦绕,“那……您……您是?”
红袍陶俑看出他的不安,安抚道:“勿慌,我非是杀害他的凶手。余乃是宁封死后心头之血点化,后又经其三重道则交织洗练,最终启灵。余承其灵而存,托其志而活,汝可称余大陶。”
夏勉尤有忧虑,作揖告罪,“是晚辈失礼了。”
“谨慎无大错,”红袍陶俑摆手,问道:“能识破陶心和陶身两重幻境,非是泛泛之辈。不知你所来何事?”
夏勉起身施重礼,“大陶前辈,不知宁封先贤因何而亡故?”
“他身故前曾言不可说,恕余难相告。”大陶起身模仿夏勉姿态。
夏勉挠头不解,“玉爷,它这是在……模仿我?”
“按它的说法,其有灵后便久居这座井上坟中,未曾出世,心思如白纸,再加上它因宁封而活,必然有宁封的脾性,据我了解,宁封此人颇为好学。
这般模仿你,想必是天性使然。”十五推测道。
“有道理。”夏勉点点头,又问道:“玉爷听闻宁封先贤早已逝世,丝毫不感惊讶?”
“生老病死是道理循环,谁也躲不过,区别不过是活得时间长短,”十五阐释真理,“再说了,能助世间万物续命的灵气都有潮张潮落,枯竭的时候,更别提万物了。
不过大老爷我就不同了,我身怀混沌气,可长视久生,不死不灭。”
夏勉讷讷道:“所以玉爷先前说要重返混沌海……原来也是怕死。”
十五梆梆敲他脑袋,“不会说话就别说,我那是思乡心切。”
夏勉,“哦。”
楞在原地的姒鱼见两个和拜堂一般,久躬不起,拉了拉夏勉裤脚。
夏勉反应过来,说道:“是小子孟浪了。”
“无妨,你现在可言明所来何事。”大陶说道。
夏勉说道:“小子修炼许久有感,我等只是在运用灵气,却不知其本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欲溯其源,无处可循,曾听闻我人族先贤对此有过深究,随寻到此处。不知宁封先贤是否有此古籍旧卷留世?”
“灵气属类极其庞杂,宁封终其一生也只对土属、火属、水属三类灵气有所粗略感悟,不过,”大陶深深看了他一眼,“余有一言需道明。
古今研究灵气属类的人皇古帝,神尊天帝都没有好下场,轻则自己莫名失踪,于时间长河不现,比如伏羲女娲,重则连带一元会崩灭,沉底时间长河,那些神朝天庭遗址便是见证……
宁封也因此未曾深究,你确定要看?”
夏勉闻言捧腹大笑,眼泪都快流出来,“世间无不可知物,只有未可知物,再言道,灵气本质还是物质,我们修炼是在探寻其规律与本质,期间不免出错。
至于人皇消失,天庭崩坏,其原因不一,怎可将其归结到探究灵气本质不当之上?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吾辈修炼,本就是为突破自身限制,强大己身,探究灵气本质,更是为了人人都可修炼,人人如龙!为族人开拓一片净土!
不可能因为些许挫折,就止步不前!倘若宁封先贤因为这般小事,便恐慌顿足,那他的古籍旧卷不要也罢!”
夏勉气势高昂,语不惊人死不休狂的很,连不知详情的姒鱼都咋舌称叹。
大陶面无表情,直愣愣的盯着夏勉。
“人前显圣爽吧?”十五斜睨他。
“爽!”
“到嘴的鸭子飞了,爽不爽?”
“不爽……”夏勉小声回应。
十五梆梆敲他脑袋,“你还知道不爽!不爽还敢在人家面前装大拿?”
“这不情绪到了……”夏勉讷讷道:“没忍住就全说出来了。”
夏勉正被数落之际,大陶腰上三庭印飞出,现出宁封虚影。
宁封虚影哈哈大笑,很是畅快,“好!好小子,上古大劫后,我人族还有如此青年才俊属实不易啊,这般见地连老夫都自愧弗如。
希望你小子要坚守这份果敢,不要像我,畏首畏尾,白首空悲切。”
厨子一顿没刹住车的嘴炮,竟然无意中开启了隐藏条件,唤出了关键人物。
“又是狗屎运……”十五撇撇嘴。
夏勉纳头便拜,“宁封先贤。”
宁封很是喜悦,越看厨子越顺眼,说道:“先前听闻你是来求经的,来,我所有的道则灵气领悟都在此,且拿着!”
宁封豪气万丈,丢给夏勉一个黑陶碗,外刻花鸟鱼虫,山峦江海,世间万物,尽皆栩栩如生,内蕴一团金火,静谧燃烧,散发生机与毁灭气息。
夏勉慌忙收下,捧在手里,并未看出什么特殊。
“这是道则造物,蕴含了宁封对水火土三属道则的领悟和见解,一般都是传给后代子孙的,”十五怪笑,“他想当你爹了。”
厨子脸一黑,而后奉上,“此物如此贵重,晚辈愧不敢当。”
宁封摆摆手,说道:“先前在陶心幻境,吾冒昧读你记忆,才得知我人族破落,尤其是山海人族,吾虽不干政事,但山海异族如此欺我族类,吾日后必回讨一个说法!”
刚才还和和煦煦的白发老头儿,这会儿怒目睁,须发皆张,杀气盈室。
“你小子又为救人族同胞各处奔走,老夫这点东西还怕拿不出手哩。
尽管收下,既为了解你一惑,除去恶障,也希望你传给人族同胞,使他们得以自救。”
夏勉躬身施礼,感恩道:“谢宁封先贤传经,小子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楞在一旁的姒鱼怯懦的拉了拉夏勉的袖子,厨子这才反应过来。
“宁封先贤,小子还有一事相求。”
宁封虚影暗淡些许,他有气无力的回应道:“我还需沉睡,有事和大陶说,他会帮你的。
小子,吾很期待与你日后相见。”
宁封虚影落回三庭印之中,大陶恢复正常。
夏勉收起黑陶碗,说道:“大陶前辈,小子有一事相求。”
“且说来。”大陶抬抬手。
夏勉姒鱼拉到身前,让其说明师徒俩的情况。
姒鱼一一告知,事无巨细。
大陶上下打量姒鱼,说道:“可……”
夏勉暗中传音,说道:“大陶前辈,莫急,不知您是否清楚山海人族近况?”
“先前你进来已有了解。”
“小子有一谋划,还请前辈相助一二。”夏勉说道。
“且直言。”
夏勉将自己的粗略谋划一一道来,甚至循循善诱,“我这一谋划同样有利于前辈,前辈就不想去看看这不一样的世界,除了陶土外,还有其他奇景美观,令人大饱眼福,超乎想象……”
“可余还要守护宁封,等待其复苏。”大陶意动。
“不耽搁,您浏览完大好山川,再回来就是。”夏勉继续教唆。
大陶子还在犹豫。
“你小子可真够坏的,人家前脚传你大道经文,你后脚就挖人家墙角,就不怕他复苏有碍,拿你是问?”十五说道。
夏勉恰好想到什么,问道:“玉爷,大陶前辈不是说宁封先贤已经身故了,怎么还有复苏的可能?”
“那是他以死代生,谋求后天化先天,更近一步,所以才寻了这么一处奇地,置之死地而后生。”十五回应道。
“这哪儿?”
“土伯左角,奈何。”
“奈何桥?”
“奈何桥脱胎于此,这是它的真名。”十五说道:“宁封要以连通奈何的此井为火,好好陶制自己,死中求生。
你拐跑了人家护道者,小心结下生死仇怨。”
夏勉也陷入纠结,宁封突然传音,“无碍,吾道将成,大陶如囚般赔了吾数万年,吾心亦不忍,大陶去看看这大千世界吧,红尘炼心,自应有它一番境遇。”
夏勉大喜,“谢宁封先贤。”
最大的关隘渡过,后事便顺顺利利解决。
《龙跷经》可以给袁烛,但代价是他们陪在大陶身边百年。
袁烛师徒同意。
夏勉又向大陶说道:“大陶前辈,按计划开始。”
大陶点点头,它施展三属道则,移形换影,一行人出现在萯山几千里外。
夏勉取出彤弓,疯狂注入气血,瞄准萯山主峰。
袁烛负立一旁,心惊低呼,“彤弓!”不由得深深看了厨子一眼,再看向自己满眼星星的女徒弟,皱起眉来。
但听嗖的一声,箭光一闪。
夏勉竭尽虚脱,姒鱼要去扶,被师父拦下。
大陶再次施展法术,一行人返回原地。
厨子说道:“大陶前辈,按计划你们先蛰伏起来,待我信号。”
大陶回应道:“好。”
而后一分为二,夏勉转身飞离,摇身一变,化作月祝模样。
大陶三个潜伏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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