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营盘,觋婆营帐外。
巡山卫都尉杨岬被牛莽二愣子气势吓到,下意识顿坐在地,双臂交叉,护住脑袋,凄厉嘶叫,“来人,来人,杀了牠!”
杨岬身后护卫团团围住夏勉,掣矛挥刀,神纹熠熠,甚是不凡。
夏勉视之如土狗瓦鸡,宝剑当成斧子使,猛劈乱砍,没什么章法,全凭一膀子力气,一众护卫折矛断刀,被夏勉逼退。
恐慌抱作一团,像是即将被欺凌的小娘子,眼泪汪汪,还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
夏勉趁势追击,假意要将牠们看成肉酱,牛铜见火候差不多了,出手阻拦。
“牛莽,住手!”
牠站到杨岬身前,抬手握住牛莽腕子,夏勉眼球微缩,这老牛有点东西。
牠顺势松手,铜柄黄玉剑插在地上,离杨岬下身不远。
牛铜推开牛莽,抽剑横置,端礼一般躬身道:“都尉,您的剑。”
牛铜身后的甲卒受意,将其扶起,踢开羬羊族护卫,反将杨岬围在中间,牠这般白净肥硕的身子,在一众古铜色肌肉猛牛中间,倒像是一块五花肉。
杨岬颤颤巍巍接过佩剑,牛铜如实道来。
“都尉有所不知,惊扰卜尹的非是牛莽,而是昨夜不幸感染灰雾的羬羊族护卫,
月祝卜尹怜其不幸,欲予以救治,可牠却突然发狂,挣脱锁链,这才惊扰卜尹,随后不知是何缘由,冲向囚禁人族奴隶的壶天碎片。
是牛莽将其制住,一拳打作尘埃,真灵不存。”
听完牛铜一番叙述,周围的一众牛羊,顺带觋婆月祝,都对傻大个牛莽刮目相看。
尤其是杨岬,牛铜等一众追捕感染者牠暗中看在眼里,本欲看个笑话。
没料想,自己反倒成了笑话,牠惊骇不已,那可是巡山卫精锐,气血如海,已经打了蚁丘巅峰境界,只差一步,便可进军驽阙境界。
用来制衡牛铜,没想到被这头一根筋儿的蠢货打成了尘埃,牠不由想到了那个可能。
杨岬虽然胆小好色,但不蠢,仔细琢磨,便能反应过来。
牛铜继续说道:“由此,属下怀疑牛莽已然觉醒我族的天赋神通?大力,为此还请劳烦月祝卜尹查探一番。”
牠对着月祝躬身施礼。
月祝朱唇未启,却有声音传出,如灵珠落玉盘,轻灵冷脆,似水流歌,抚平世人波澜心湖。
“不必了,却如你所言。”
?牛族一众,纷纷叫好庆贺,而后齐齐看向杨岬。
柄山有规,巡山卫中觉醒或练成天赋神通者,授衔校尉,领灵石五石,得还真丹三枚。
杨岬看着自己先前还可随意欺辱的傻大个,竟然已觉醒天赋神通,像是吃了一坨屎,别提多恶心了,但还不能表现出来。
牠强颜欢笑,一番勉励,“恭喜牛校尉觉醒天赋神通,稍后便会遣人送去将服,灵石与灵丹。”
随后灰溜溜转身回了大帐,月祝卜尹也悄然回到营帐,并不留痕迹的看了牛莽一眼。
夏勉灵觉敏锐,感知到有谁在窥探自己,但只有一瞬间,察觉不到具体方位。
?牛族一众靠拢过来,纷纷祝贺牛莽,有的想要交流修炼心得,还有的要为其举办庆功宴。
夏勉不愿意有过多交流,以免出现问题,瓮声瓮气的说道:“俺饿了,要吃东西。”
牛铜咳嗽两声,一众大小牛头让出一条道来,“觉醒天赋神通后,确实会对食物的需求增大。
你们也别围着牛莽了,还是去做自己未完之事,稍晚点儿,再交流庆贺不迟。”
此话一出,一众牛头躬身施礼后四散开来。
牛铜笑吟吟盯着牛莽,越看越满意。夏勉被盯得发毛,问道:“俺先走了?”
牛铜和煦挥挥手,笑道:“去吧。”
夏勉也不造作,草草作揖,离开此地,消失在牛铜视野之中。
“玉爷,不就是天赋神通嘛,怎么看我像块肥肉似的,恨不得供起来。”夏勉不解。
十五斜睨他,说道:“连我都显摆?”
“不是,这有啥好显摆的。”夏勉解释道。
十五为其解惑,“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山海万族觉醒天赋神通的族类,都是各族的掌中宝,说明血脉返祖,纯化了一次,能不重视吗?”
厨子点点头,说道:“修炼和觉醒就这么大的区别?”
“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修炼的天赋神通终归是他人的领悟,此为后天,觉醒的却是本源的道则领悟,此为先天。”十五说道:“先天胜于后天。”
“那人族无法觉醒天赋神通,不还是不懈修炼,也能领悟道则。”夏勉辩驳道。
十五回应道:“所以需要日积月累,甚至数百年光阴才能感悟道则。
而觉醒天赋神通的山海族类,便可提前接触道则,更容易领悟道意,化作神话概念。
这也导致了很多结果。”
夏勉没有十五丰富的经历,即便有千言万语反驳,也只能抿抿嘴唇,无言以对。
十五说道:“这就是道与法,而道与法不讲情义。”
夏勉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琢磨其十五所说的先天与后天。
“玉爷,上古人族先贤都是悟道先天吗?”夏勉问道。
“好像都是,我也没怎么留意。”十五说得模棱两可。
“那他们是如何成为先天的?”夏勉继续问道。
十五被问住了,为了面子,梆梆敲他脑袋,“管他呢,净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是要查探谁在装神弄鬼,哄骗人族吗?”
夏勉捂着脑袋,讷讷道:“急了……”
厨子暂时不去深究先天与后天,集中精力去寻找灰袍人所说的邪教源头。
夏勉漫无目的的走在营盘之中,时不时泄露出灰雾气息,观察四周异兽异禽的反应。
“玉爷,研究出来什么没?”夏勉元神盯着灰雾问道。
十五把灰雾小球丢给厨子,“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奇怪的,不过生命力挺顽强,一小截残肢,还能存活如此长的时间,不像死物,也不像是活物。”
“非生非死,难道是鬼?”夏勉惊恐万分。
十五很是无奈,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啥大病?间歇性发癫,梆梆敲他脑袋,说道:“神话概念,是神话概念!”
厨子讪讪笑道:“调节气氛,调节气氛……”
“玉爷是说,有山海神明在暗中操纵?”夏勉说道。
十五叹口气,“不好说,才五千年,山海就变得神秘诡谲起来,连我都看不透了……”
“怎么会,玉爷还很年轻。”厨子没话找话。
十五还想敲他脑袋,叹口气放手,心想不能再打了,本来就有问题,再打下去,再讹上我。
轻声说道:“你还是多逛逛,好好找找吧。”
夏勉显露灰雾气息,绕着飞行营盘走了两三圈,没有任何收获,倒是被当成傻子,被羬羊族甲卒戏弄嘲讽了许久。
日落西山,夏勉换了思路,决定去公共场所搜寻一番。
刚进次所伙房,便被一众牛头围住,拥簇一张几案前,牛铜正和数位同族小酌。见到牛莽来到,纷纷起身相应。
夏勉被按在牛铜左下手位,几案上酒瓮杯盏,横七竖八,饭食肉脍,汁水横流,可谓是杯盘狼藉。
一众牛头披甲端坐,遥敬欢谈,竟然没有丝毫酒醉癫狂的征兆,一切都是浅尝辄止,绝不逾规。
单是这一点,就让夏勉记忆深刻。
见牠看来,牛莽僵直端坐,是有些放不开,便挪移蒲团,靠到夏勉几案旁。
“怎地,不合胃口,还是午间暴食,此刻还未消化?”牛铜玩笑道。
牛莽不熟练的作揖告礼,打了一个嗝,“有点儿。”
“哈哈哈……”牛铜笑得震耳欲聋,拍拍牛莽肩膀说道:“你是近期觉醒的天赋神通吧。”
牛莽瓮声瓮气,挠挠头回想道:“俺不记得了,只知道今日一早醒来,饿得不行,身子不受控制的出来寻找吃得,不知道为啊跑到壶天碎片门口了,
然后你们就来了。”
牛铜莞尔一笑,无奈摇头,“你啊你,真是福缘深厚啊,一觉醒来便觉醒了天赋神通,真是福缘深厚啊……
至于你无意识跑到壶天碎片门口,那是人族奴隶如同大补的血食大药,血脉使然。”
牛莽点点头,夏勉却冷笑不已,竟然将人族视作血食大药,找机会涮了你们!
酒过三巡,食过五味,几头牛已和夏勉相熟,牛莽和牛铜碰杯饮完最后一杯。
夏勉见牠略有醉意,心神恍惚,便转移话题,问道:“铜哥,营子里有没有手腕带黄绳的?”
牛铜迷迷瞪瞪,后仰前翻,说话不利索,“你问这干嘛?”
“看见了,好奇,就问问。”夏勉憨厚笑笑,蒙混过去。
牛铜仰头寻思了一阵,大力挥手,“不记得了,谁有空注意娘们儿戴的东西。”
夏勉有些失望,旁边一个小牛头凑过来,热切说道:“莽校尉,我有印象,羬羊族有一群家伙都戴着黄绳。”
“哦?”夏勉转过身。
小牛头脸涨通红,急切说道:“牠们澡涤的时候,我看见的。”
夏勉眼睛一眯,有线索了……
他又问道:“阿兄可知那月祝卜尹什么来路?”
小牛头压低嗓音说道:“俺也不清楚,只在铜校尉闲聊时听闻,约摸是来自箕尾山。”
夏勉略微惊讶,确问道:“非是本山?”
“非是本山!”小牛头回答的斩钉截铁。
夏勉盯着桌上酒液,愣神思索,不是柄山的卜尹,那她有何目的?
正思索着,自伙房外进来一头羊,四下打量,肆意恣扬,目中无人,眼睛落在牛莽身上。
摔下一副将袍,一木匣和一玉瓶,袖口挥舞间,黄绳若隐若现。
态度倨傲,“你就是牛莽?月祝卜尹宣你觐见。”
夏勉盯着牠袖口黄绳,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哦……”
随后告知小牛头,待牛铜醒来,告知其去处。小牛头庄重点头。
牛莽起身,如蛮荒古岳离地,一脚踹开传信羊头,迈开四方步,“前面带路!” 21389/10936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