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一直远远吊着尤弘博,不敢靠得太近,免得被相神发现,直到房门关上那一刻,他才确定相神出现,全力施展身法,狂奔了过来。
他施施然跳进房间,慢悠悠将窗户关上,等待卯兔先说话,免得十二相神有什么规矩自己不清楚。
看着申猴一副回到自家的悠闲模样,尤弘博是又气又恼又恨,自己一向自诩为聪明,想不到仅仅是着急了一下镖物丢失之事,就被卯兔和申猴两大相神盯上,而急切之中,自己竟然毫无防备。
“你来做什么?”卯兔果然忍不住先开口了。
张闻嘿嘿笑了一声:“当然是抓尤三爷换白玉佛像,要不然十几位高手将佛像一围,我就算三头六臂,也盗不出佛像啊。”
他早就想好了理由,不过心里却在腹诽,若真有三头六臂,那怕是七十二变也练成了,哪怕高手将房间塞满,一样能轻松盗出佛像。
“你怎会如此高调地盗佛像?”卯兔没有怀疑,转而问起留书盗像之事。
“之前接下的一个任务,不这么高调完成不了。”张闻含糊回答。
对于别人任务之事,卯兔不便多问,点了点头:“我的任务是带走尤弘博,你别和我抢。”
“无妨,只要尤弘博失踪,还怕尤同光不就范?”张闻不太在意地回答,忽然目光一凝,看向合拢的窗户,沉声道,“白衣剑神……”
卯兔惊愕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可突然看到申猴身影一闪,鬼魅般扑到了自己面前,双手直指胸口大穴。
猝不及防之下,她躲闪不及,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双手同样抓向张闻胸前。
她就不信擅长手上功法的自己会在点穴上比只是刀法出众的申猴差!
出手速度,她快于张闻,十指泛着乌光,抓住了胸前几处大穴。
暗金光芒流转,卯兔只觉双手戳中了金石,剧痛难忍,然后胸前一麻,僵立在了原地。
张闻大口喘着气,调息了几下,让胸前麻痹消去,这卯兔的点穴法颇为特殊,竟然能稍微透过金钟罩的防御,影响自己的穴道,若非刻意避开了膻中罩门,恐怕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看来永远不能小瞧别人的功法,也不能总是这么简单粗暴……”张闻暗自总结着。
他知道自己对十二相神内部的事情了解甚少,稍有答错就会引来怀疑,因此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套卯兔的话,而是打算直接抓住她,拷问十二相神的秘密和暗号、对话等细节,如此方能顺利混入,完成支线任务。
“你想做什么?”卯兔惊恐问道。
张闻没有答话,直接封住了她和尤弘博的哑穴,挟着他们就往外而去。
这里并非拷问消息的好地方。
刚踏入院中,张闻忽然停步,嬉笑的猴头下是凝重的表情。
院内梧桐之下,落叶打旋,白衣胜雪,一把长剑泛着寒光,吸引了所有注意。
持剑之人身材高瘦,眉成游龙,鼻似悬胆,白衣一尘不染,冷峻之中透着几分果断。
他容貌出众,可所有人都会忽视这一点,只会注意他那双幽深锋锐的黑瞳。
白衣剑神,洛青!
张闻内心几乎是无奈地响起这个名字,自己难道是乌鸦嘴,一说他就来?
洛青盯着张闻,冰冷开口:“十二相神,罪大恶极,当诛。”
然后他抬起剑,淡淡道:“拔刀吧。”
我能说我不是申猴吗……张闻不清楚洛青什么立场,自然不可能自曝身份,于是放下卯兔和尤弘博,右手拔出戒刀,心神沉浸入内,左手触摸着暴雨梨花针。
长剑刺出,整个院子内所有的光华仿佛都集中在了剑上,寒光照人,皮肤有感。
张闻视线之内,只有那道剑光,它占据了所有空间,遮蔽了天空,从四面八方袭来,浩浩荡荡,莫可阻挡。
一剑之威,恐怖若斯!
张闻知道自己的感官已经被彻底影响,可知道归知道,此时根本无从分辨真正的长剑从何刺来,恐怕就算自己布下铜墙铁壁的防御,也只是感官影响之后的“铜墙铁壁”,真正情况下漏洞百出。
洛青看来开的也是精神秘藏,难怪初入宗师就敢挑战崔栩!
而且他比崔栩更恐怖,不是身如虚影,而是剑藏八方,暴雨梨花针仅仅能对付一个方向,无可奈何!
张闻闭上眼睛,收敛听力,遗忘皮肤,整个世界顿时变得一片清静,仿佛在佛堂诵经,仿佛在入定忘我,仿佛在暮鼓晨钟。
接着,长刀扬起,佛像坍塌,喧嚣入耳,钟鼓破损!
刀意迸发,无遮无掩,张闻神奇地把握到了洛青这一剑刺来的痕迹。
洛青神色略微恍惚,似乎被刀意干扰,长剑迟缓了一点。
正当张闻“断清净”即将斩出,袭向洛青时,院外忽然飞进来七八人,有赤着双手的,有手握长棍的,各种兵器不一而足,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戴着面具,分别是鼠、虎、牛、蛇等。
十二相神?
张闻一惊,“断清净”没有斩出,而这七八个相神的目标非是张闻,趁着洛青略有恍惚的时候,刀剑相加,棍棒奇袭,杀气逼人。
洛青长剑一划,绝大部分相神的兵器都神奇地自己改变了方向,击在了虚处,只有子鼠,双掌翻飞,欺到了洛青身边。
洛青神色不变,长剑下移,直接用剑柄戳向子鼠的双掌。
他们利用我暗杀洛青?
见状,张闻大吃一惊,还好自己没有真正施展出“断清净”,要不然被人知道了底牌事小,脱力之后遇到这群穷凶极恶的相神,那还真是凶多吉少。
此时一团混战,外面又不知是否还有埋伏,张闻不愿纠缠,抓起尤弘博就往外逃走。
虽然自己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但现在的事实证明,十二相神早就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并借此布下圈套,用尤弘博之事,引自己与洛青对决,等到关键时刻,突然动手暗杀洛青!
所以,抓不抓卯兔都没有关系了。
来的相神都在对付白衣剑神,无人阻止张闻一溜烟消失,只有卯兔缓缓站起,凝望着张闻的背影。
她竟然没有被封住穴道!
“你的点穴法太差了,还想阴你一下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但自忖实力与张闻相差颇大,没有敢追下去。
远远离开大悲寺,绕了好几个圈子后,张闻才放慢了脚步,心中冒起一个个疑惑:
“我怎么露出的马脚?”
“他们为什么肯定我能干扰或抗衡洛青一二,不至于被秒杀?”
“他们竟然猖狂到了敢于暗杀宗师……”
…………
翌日深夜,没事人一样的张闻悄悄来到了尤府附近,四周一看,好家伙,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藏满了人!
许许多多武林人士都来旁观申猴盗佛,一是此乃值得炫耀的见闻,二是搏一搏运气,要是能抓住申猴呢?
“真定法师,这里,这里?”乐诗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张闻抬头看去,发现他们四人正躲在屋檐下的梁柱上。
“真定法师,只有这里有位置了。”丁道古也小声地说道。
张闻嘴角抽搐,这到底是演唱会现场,还是江湖凶人的办事之地?
攀上房梁,张闻看着远处尤府,低声问道:“申猴还没来?”
“没有,听说活财神等二十名高手将佛像围在了中央,谁也盗不走。”聂瑶说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
尤家正堂内,摆着一张方桌,上面放着白玉佛像,以尤同光为首,二十位高手将它团团围住,鸟飞不进,虫爬不入。
“老尤啊,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哪怕宗师,也只有硬抢了,那申猴又怎么可能是宗师?”一位穿着福禄袍的员外模样老者呵呵笑道。
尤同光叹了口气:“我总是心神不宁。”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传来,震得房屋微微发颤。
“霹雳堂的天雷子?”有老者惊呼道。
“小心申猴调虎离山!”尤同光大声提醒,于是所有人都背对着方桌,戒备着各处入口,戒备着屋顶。
这时,又有人远远喊道:
“三爷被抓了!”
“三爷被抓了!”
尤同光脸色大变:“还请各位守住,我去救犬子。”
玉佛哪有儿子重要!
其他人自无话说,反而猜测着是否申猴的真正目标是尤弘博,佛像只是转移注意的计谋。
讨论之中,尤同光已经追赶而去,他们继续戒备。
过了一阵,喧嚣渐渐停止,尤同光带着萎靡的尤弘博走了回来,刚刚迈步入内,表情突然僵住,眼神凝固在了众人身后。
“老尤,怎么了?”有人暗自忐忑。
尤同光指着他们身后:“玉佛被盗走了……”
众人惊愕转头,发现方桌上哪还有白玉佛像,只一张纸片孤零在那里!
“承蒙馈赠,不胜感激,申猴拜上。”
有人茫然念出。
“承蒙馈赠,不胜感激,申猴拜上。”
随着这句话念出,正堂内的气氛呈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凝固,在场二十位高手的表情似惊似疑,又透着无法掩饰的难看。
团团围住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申猴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白玉佛像,这实在惊世骇俗,让人无法置信!
可再难以相信,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尤不得他们不信,一时之间,有人脸涨得通红,有人脸色铁青,有人双手颤抖,有人咬牙切齿。
“怎么会这样?”终于有人咆哮出声。
“内鬼,一定有内鬼!”穿着福禄袍的老者虎视着其他人。
除非申猴已经成佛成圣,否则只有这种可能!
眼见众人要争执起来,尤同光叹息了一声:“各位皆是尤某好友,莫要为此事伤了和气,白玉佛像不过身外之物。”
“老尤,此事关系我等的老脸,你莫要多说,白玉佛像虽然不大,但藏在身上还是容易被发现的,我先让大家搜身!”福禄袍老者坦荡地拍了拍胸口。
为证清白,众人纷纷同意,可一番检查之后,包括尤同光在内,所有人身上都没有白玉佛像。
场面再次陷入了难堪的静默。
…………
尤府附近各个隐蔽处,当轰隆巨响爆发时,所有人都激动了,兴奋了,纷纷探头望去,寻找黑夜里“奔波”的人影。
“沸腾”的状况让张闻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这简直就像是等待天皇巨星登场嘛。
过了片刻,尤府内的混乱渐渐平静了下来,夜色愈发深邃。
“申猴知难而退了?”聂瑶圆圆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还以为有申猴大战二十位高手的盛况出现,那样的话,她就能在旁边补刀了。
“当然,二十位前辈高手将白玉佛像围在中间,哪怕宗师出手,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何况申猴?嘿嘿,他肯定缩了,以后名声扫地。”纪新又失望又高兴地说道。
宁道古和乐诗诗与他们的表情相同,显然心思相仿,但想着身边有位大高手,纷纷转头,诚恳地问道:“真定法师,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张闻呵呵笑道,“申猴怕是有几分把握,否则大可不必挑衅尤施主。”
“或许申猴的目的是其他,佛像之事只是个幌子,反正十二相神一向以心狠手辣,阴险狡诈著称,而名声扫地对他毫无影响。”宁道古若有所思地道。
“也是,只要真正目的达到,江湖同道没谁会嘲笑申猴,只会愈发地畏惧他。”乐诗诗和聂瑶同时点头。
话音未落,前方忽有轻微嘈杂产生,且没有迅速平息,反而越来越吵,越来越乱,渐渐蔓延了过来。
“申猴盗走佛像了!”
“申猴无声无息取走佛像了!”
一道道压抑不住的惊讶声音传入了宁道古、乐诗诗等人耳中,让他们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
“怎么可能?二十位高手将白玉佛像团团围住,哪怕蚊子都飞不进去!”
“莫非是直接打败了二十位高手?”
“如果这样还好,我顶多叹申猴恐怕为宗师,可不是说了无声无息吗?这实在难以想象,真是近于鬼神了!”
很快,他们清醒过来,又震惊又疑惑又兴奋地讨论了起来,觉得不枉自身等待半夜,申猴真是又秘又可怕!
张闻听着周围的惊叹,脸上挂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
半天之前,大悲寺附近的树林里。
“这是藏宝图,我儿子呢?”尤同光没有了和气生财的笑容,一张脸沉得能滴下水。
“自然在安全地方,等我确认过藏宝图无误,再告诉你地点,你自己去接。”张闻依然戴着嬉笑的猴头面具。
他今天四处打探着消息,结果昨晚大悲寺内发生的事情无人知晓,仿佛白衣剑神与八位相神之战只是自身的幻觉,既没有白衣剑神受伤或身亡的情报,也没有相神失败身死的传闻。
“一手交人,一手交图。”尤同光眼神冰冷森寒。
张闻悠然道:“藏宝图一共四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凑齐,我也不过随便试试,并不太热衷,而尤老先生你虽有三子,却只有幼子成器,我可以不要藏宝图,你能不要尤弘博吗?”
“你!”尤同光怒道。
张闻沙哑着声音,怪笑两声:“所以,你只能听我的。”
“若是弘博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就算散尽家财,也要将你们碎尸万段。”尤同光咬牙切齿了一番,将藏宝图丢给了张闻。
张闻接过一看,发现藏宝图并不十分陈旧,应是重新临摹而成,心中顿时有数,略微一扫后道:“你已经将原本献给崔栩了?”
“是,这是老夫留下的抄本。”尤同光没有隐瞒。
“我姑且相信尤老先生你一回,若藏宝图有假,我们奈何不了你,还奈何不了你的家人?除非你能让他们从此不出门,否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张闻随心所欲地说着反派台词。
尤同光哼了一声:“我不会拿自己儿子冒险的,可以告诉我地点了吧?”
“不急,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张闻轻笑道。
“不是说好只要藏宝图吗?”尤同光异常恼怒。
张闻嘿了一声,努力让眼光变冷:“我说过,你只能听我的。”
尤同光双拳握紧,青筋暴突,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你问吧。”
张闻突然喝道:“崔栩将段明诚关在哪里?”
尤同光退后一步,用惊惧的眼神看着张闻:“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我很确认,只是想问你段明诚被关在哪里。”张闻平静地道。
“荒谬,怎么可能!”尤同光冷笑道。
张闻沙哑笑了两声:“尤老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肯定你是雪神宫护法后裔,有藏宝图传承吗?”
“不是从雪神宫余孽那里得到的消息吗?”尤同光毫不客气地称呼着雪神宫之人。
张闻笑道:“非也,是费正青告诉我的,我本来是想调查段明诚的下落,他却故意将我的注意力往雪神宫方向引,特别点名尤老先生你可能是雪神宫余孽,与雪神宫之人有书信来往。”
“书信来往?好你个费正青!”听到书信来往,尤同光顿时相信了张闻,因为与他有书信来往的雪神宫之人早就在那晚被他杀了灭口,只是不知书信毁没被毁掉,有没有被费正青得到。
张闻淡淡地道:“千不该,万不该,崔城主当晚对我动手了,让我知道了段明诚真正的下落,所以才会问你他关在哪里。”
“五弟对你出手了?”尤同光看着张闻的眼神就像看着怪物,不相信崔栩出手之后,他还能活下来。
张闻呵呵笑道:“我有保命之物,崔城主知难而退,尤老先生,你可以回答我了吧?”
尤同光表情变幻了几下,叹了口气道:“老实说,这件事情,五弟从未告诉过我,或许担心我的雪神宫背景,但我经营多年,又舍得花钱,还是得到了消息,段明诚目前被关在城主府地牢的最底层。”
“我以为只剩尸体了,崔城主倒是心慈手软。”张闻的眼睛死死盯着尤同光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他担心段明诚复述的藏宝图有假,所以暂时不杀,等锦华侄子初步探查藏宝之地归来,就是段明诚被灭口之时。”既然开了头,尤同光也没有再遮掩。
张闻哦了一声:“难怪张宗宪夫妇将藏宝图献给崔大小姐后,少城主就一直不在。”
“这种事情,只有儿子才能让他放心。”尤同光露出一抹苦笑。
“这么说来,当时崔城主和费总捕头半夜从地道离开,是为了杀真定和尚灭口?”张闻说出自己的判断。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根本被排斥在外。”尤同光摇了摇头。
张闻没再多说,直接问道:“把地牢位置、防御布置等告诉我。”
尤同光详细说了一遍,末了道:“申猴,现在可以告诉我弘博所在了吧?”
“我还有个要求,最后一个。”张闻嘿嘿笑道。
尤同光深吸口气道:“你说吧。”
“今晚把白玉佛像‘盗’出来,我相信你有办法。”张闻看着尤同光的眼睛道。
“那白玉佛像贵重归贵重,但也不是价值连城……”尤同光很是不解。
张闻微笑道:“我可不想说到做不到。”
我就是这么好面子的人!
“好吧。”尤同光点了点头。
张闻颔首道:“今晚,我会将尤三爷送到董府花园,你‘盗’走白玉佛像后自去那里接他,佛像扔到井里便可。”
尤同光深深地看了张闻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扭头离开。
张闻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忽然轻笑了两声,自语道:“演技真不错,只说部分真话产生的效果很有趣。”
…………
翌日,正当申猴从众多高手保护下神奇地盗走佛像之事沸反盈天时,张闻收到了崔锦绣送来的请帖——作为能战胜穆山、穆恒天、申猴的大高手,与崔锦绣也有一面之缘,真定法师自然被邀请观战了。
“就看今天了。”张闻笑了笑,专门取出白色僧袍换上,施施然出门。
“真定法师……”宁道古等人早就等待于院子里,异常激动的模样。
可他们刚刚行完礼,却突然愣住,因为白色僧袍飘飘的真定法师唇红齿白,带着几分洒脱出尘之意。
前些天真定法师只是个武功高强的小和尚,今天他真正有了少许高僧的色彩。
张闻很满意这种状况,转着佛珠,微笑道:“阿弥陀佛,四位施主随贫僧前往城主府吧。”
城主府占地极广,几乎是半个城南,内含一处校场,供崔家及亲近家族子弟练武之用。
校场铺设青石,直面苍天,东边是一丈高的石台,乃平日里长辈观看武事和点评之处。
今日,烈阳当空,万里无云,十丈长的石台上摆放满了一张张太师椅,不少武林名宿、前辈高人已然就坐,背后分别站着自身弟子或晚辈。
这是让他们能一睹宗师之战的风采,多多体悟武道真髓,少走一些弯路。
张闻带着宁道古等人抵达时,已经日正当空,距离比武只有半个时辰,崔栩一身素袍,头扎木制发簪,闭目坐于椅上,长剑横于膝头,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自成一体,沉静无波。
守在台阶前的是两位崔家子弟,接过张闻手中的请帖后,翻看了一下,朗声道:“真定法师到!”
顿时,台上一道道目光投射了过来,不少武林名宿纷纷讶异地窃窃私语:
“他就是真定?”
“年纪未免太小了吧?怎么可能打败得了穆家父子?”
“听说连不可一世的申猴也险些丧命他手?”
“难以想象,难以想象!真是英雄出少年吗?”
“唉,大江后浪推前浪。”
听到这些话语,张闻心中暗爽,表面却不动神色,低声宣着佛号,慢步迈上台阶,在婢女引领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一派淡然出尘的模样。
宁道古、乐诗诗等江南四英跟在张闻身后,皮肤绷紧,步伐虚浮,心脏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
那么多大派掌门,那么多前辈名宿,明日里连见都没法见到,如今却近在眼前,这让他们怎么不激动,怎么不紧张,怎么不兴奋?
即使没有宗师之战,光是这段经历,也让他们觉得不虚此行,这在江湖上亦是一份“资历”,至少在前辈高人面前混了个脸熟!
那是龙游宗掌门……那是南方十八水路总瓢把子……一个个声名显赫的人物出现在了乐诗诗等人视线里,他们强忍住激动,低眉垂眼,目不斜视地随着张闻前行。
看了张闻一阵,武林名宿们纷纷收回了目光,各自议论着此事,不时有人到来,被婢女迎上,也不时有人离开,去门口观望白衣剑神的行踪,场面显得有些随意和混乱,毕竟他们一个个都是身份贵重之人,崔栩又闭目不语,光靠崔锦绣和费正青根本压不住场面。
这样的状况下,张闻忽然起身,微笑对婢女道:“贫僧欲要方便,不知该往何处?”
婢女颇为惊讶,她始终觉得前辈高人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出现类似“需求”的,宁道古、聂瑶等人也差不多是相仿的表情。
惊讶归惊讶,婢女还是将张闻引到了院子里,指着茅厕道:“法师,就是那里,你记得路回去吗?”
“记得,你不用等我。”张闻不疾不徐地回答。
婢女赶着回去服侍别的贵客,没有多说什么,匆匆离开。
张闻深呼吸一口,展开身法,躲避着各处院中的仆人,向着尤同光说的地牢方向潜去。
或许是因为光天化日,众人警惕皆不高,张闻顺利通过了最热闹的院落,抵达了西南处的地牢。
这里特意栽种了一片树木,将地牢与内院隔开,因此显得颇为阴森。
地牢外墙由巨石砌成,沉重的铁门隔绝了内外,而门口守着两个彪悍的提刀男子。
张闻捡起一块石头,屈指一弹,撞中了另外一边的墙壁。
啪,响声让看守者同时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就在这时,张闻如大鹏展翅,迅捷地扑到了他们身前,双拳左右一分,分别打在了他们头部。
啪啪,张闻还称不上沙钵大的拳头同样有力,直接将两人打翻在地,晕厥了过去。
俯身点了他们的穴道并拖到林子里后,张闻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铁门前,扣住门环,笃笃笃地敲响。
响声很有韵律,三长两短,如此重复了三遍。
过了片刻,铁门发出沉重的吱吱声,缓缓向着后面退去。
大门稍微打开后,里面之人通过缝隙发现了不对,门口守着的人呢?那颇有几分出尘之意的白衣和尚是谁?
他们反应极快,立刻就要将铁门重新合拢。
张闻双掌拍出,按在铁门之上,用尽全力地往前推。
“给我开!”
张闻低喝一声,皮肤暗金泛起,胳膊肌肉膨胀。
门后两人顿时跌跌撞撞往后,根本无法阻止铁门的敞开。
太暴力了!太野蛮了!
刚刚还以为他是个出尘得道的高僧,是个俊美洒然的和尚,现在看来,就是一蛮子嘛!
门后两人看着张闻因为迸发全力而显得有点狰狞的面容,产生了一种刚才被他外表打扮欺骗了的感觉。
张闻跃入地牢,在两人呼救前封住了他们的穴道,搜出钥匙,打晕过去,丢到一边。
“真是有损形象啊。”张闻弹了弹白色僧袍,握紧戒刀,身法加快,踏着向下的阶梯飞奔。
一路之上,张闻目标明确,那就是地牢最底层,遇到之人要么刀背抽晕,要么封住穴道,竟无一合之敌。
也许是没想到有人能闯进地牢,分散在各处的狱卒和看守高手无法形成有效集结,产生合力优势,加上张闻身法诡异,所以被他迅速突破,没有激起一丝波澜,行进路线之外的地方,甚至不知道这边出了事情。
连下三层,张闻看到了尤同光描述的狭窄铁门,然后在旁边看守高手身上找到了钥匙,插入打开。
碰到这扇铁门时,张闻右手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仿佛里面不是地牢,而是冰窖。
当然,这对承受过寒龟冻意侵袭的张闻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轻轻一推,铁门缓缓打开。
铁门之后,冰霜凝结,一股股寒气从底部沿着狭窄的甬道往上翻滚。
张闻脸色平静,直接冲入甬道,往着底部而去。
这条甬道大概有十丈长,张闻几个呼吸之间就看到了底部场景。
那里确实是冰窖,摆放着一方方冰块,在甬道两侧火把照耀之下,闪烁着瑰丽梦幻的色泽,而冰块堆积之中,有一具青玉棺材,泛着幽幽光芒。
张闻微微皱眉,放缓了脚步,因为狭窄甬道的出口站着一个人,他白发苍苍,脸色红润,始终带着和善的笑容,俨然便是尤同光!
而他的身后,躺着一个年轻人,双目紧闭,脸色泛青,头顶隐隐有白气冒出。
“你来了。”尤同光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他与张闻之前,有一道透明难以察觉的冰墙,分隔了内外。
张闻不惊不怒,平平淡淡地回答:“我来了。”
“看你的样子,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尤同光背负双手,依然笑容满面。
张闻抚摸着戒刀,缓缓开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知道可能有陷阱,为何要来?”尤同光双手伸了出来。
张闻首次露出笑意:“不得不来。”
“那现在后悔吗?”尤同光没有询问张闻不得不来的理由。
张闻叹了口气:“有的考验是针对你的勇气和判断的。”
“你勇气可嘉,可判断似乎不太准。”尤同光嗤笑了一声。
张闻摇了摇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其他相神能肯定申猴是假冒的,为什么他们会相信我有可以威胁到白衣剑神的能力。”
“那你想通了吗?”尤同光笑容变淡。
“当然,子鼠先生。”张闻盯着尤同光的眼睛。
尤同光轻吸口气:“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五弟为何如此肯定你能威胁到洛青,但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只好相信,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有保命之物,崔城主,嗯,也是辰龙先生,知难而退了吗?”张闻见他不知道暴雨梨花针,怎么可能傻乎乎地告诉他。
正是因为相神利用自己对付洛青之事,张闻第一次将十二相神与宗师崔栩联系了起来,自己能威胁到宗师的两项能力之中,“断清净”刀法尚未施展过,暴雨梨花针也只亮相过一次,唯黑影见过,而那黑影,张闻经过分析,觉得十有七八是崔栩。
这么一想,事情就变得简单清晰了,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申猴是假,因为没有谁会傻乎乎地去对付“自家人”,第二天的试探纯粹是做戏,一是让自己想不到当时试探的人大部分是相神,二是称量一下自己的武功。
不过崔栩的判断出了点错,自己靠断清净刀意就初步摒除了感官干扰,没有使用暴雨梨花针,因此,洛青基本没有损失战力,只是失了先手,猝不及防——当时,他们不得不动手,因为洛青剑招一缓,自己格挡之后就能远遁,到时候,洛青连猝不及防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了。
没待尤同光回答,张闻继续开口:“想不到辰龙竟然是崔城主,难怪是宗师。”
“唉,自小敏亡故,五弟整个人就变了,整天唠叨着什么人神界限,什么起死还生,然后弄出了这个‘十二相神’组织,搜罗武功秘籍。”尤同光喟叹道,“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还能说什么?不管怎样,都会支持他,而且也能捞到很多好处。”
这时,张闻看到尤同光身后寒气翻滚,凝结出了几行文字:
“混入十二相神失败。”
“调查清楚了十二相神的秘密。”
“支线任务判定完成,奖励一百五十善功。”
“支线任务二触发,杀死子鼠,奖励六十善功,杀死辰龙,奖励一百二十善功。”
张闻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你们布下这么大的圈套,应该不是为了对付我这个小和尚吧?”
尤同光点了点头,望着张闻身后:“闲隐先生,出来吧。”
张闻轻轻挑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身后,只见甬道侧缘,火光黯淡之处,突然冒出来一条人影,头戴纶巾,身着儒袍,面容清癯,头发花白,正是闲隐先生段向非。
他的出现并不给人突兀之感,也不是凭空凸出,而是让张闻有一种之前那个地方自己完全没有注意过的感觉,亦像是眼前原本无法察觉的迷雾一下消失了。
啪,一道透明晶莹的玉璧从甬道上方落下,将张闻和段向非隔开。
“我始终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可完全没有头绪,想不到原来是闲隐先生,别来无恙否?”张闻恍然道。
段向非背负双手,气质悠然,哪怕已经落入了甬道陷阱,也不显慌乱,微笑开口道:“事关犬子之命,老朽不太放心,只好一路跟随申猴先生你,想不到你居然是假的。”
“假不代表不能办事。”张闻同样没有惊慌失措,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杀了寒使之人就是闲隐先生你了?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他们灭口?”
“很简单。”甬道入口传来一道清雅的声音,素衣素袍、头扎木簪的崔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在了那里,这正是段向非没有急速倒退,脱离甬道的原因。
崔栩手中握剑,表情冷峻,眼神淡然:
“因为他是雪神宫当代宫主。”
张闻抚掌道:“难怪,难怪!闲隐先生好神奇的‘幻形大法’,竟然能让贫僧一路被缀着却毫无所觉。”
“雕虫小技,徒然君笑。”段向非没有否认,“我之所以杀掉寒使他们,是因为崔老鬼就在附近,若是被他抓住寒使等人,知道了给你说的内容,就会确认我的身份。”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崔栩:“崔老鬼,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崔栩也不急着动手,冷冷道:“调查明诚失踪之事时,所有线索都指向雪神宫,你却不太热衷,草草调查后就借口父子关系不睦而离去,别人或许会信,却瞒不过我,当时我就想,除非你能确认并非雪神宫动的手,否则断然不会如此行事,而你为什么能确认呢?”
“再联想到明诚与雪神宫借着藏宝图之事暗通曲款,以及他装成纨绔子弟以掩饰武功高强,我心中就有所明悟了,只不过不太确认,因此借着假申猴一步步引你入局。”
段向非苦笑道:“对啊,只有雪神宫实际的主人才能确认并非雪神宫动的手。我还以为是明诚熬不住苦刑,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你。”
“明诚倒是条汉子,若你不是雪神宫宫主,当为锦绣良配。”崔栩少有地赞美了一句。
“当时我有点怀疑是你掳走了明诚,可又怕身份暴露,只好借机远遁,通过引导申猴来调查这件事,唉,没料到十二相神是你一手组建的,我棋差一招,输得不冤。”段向非叹了口气。
“你也是老谋深算,若非申猴暴露太早,威胁又大,说不得你就全身而退了。”崔栩轻轻点头,赞了段向非一句,他似乎想要让老友死得明明白白。
段向非呵呵笑道:“哪比得你深谋远虑,连我唆使洛青前来挑战,都未能引开你。”
“原来洛青是你唆使来的,难怪时机恰到好处,若非真定法师能对宗师造成一定威胁,我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光靠大哥,恐怕拦不住你离开。”崔栩看了张闻一眼。
段向非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而且卯兔绑架尤弘博之事让我更猜不到你们就是十二相神,不过我离开时,洛青虽然失了先手,但也不至于被重创吧?”
“后来我出手了,所以洛青刚才来信,将决斗推迟七日。”崔栩像在说一件日常琐事。
段向非嘿了一声:“洛青初开精神秘藏,哪是你的对手,你元气和精力两大秘藏,怕是又开了一个吧?”
“嗯,元气秘藏,段兄,你一直号称开的是元气和精力两大秘藏,现在看来,怕是撒谎了,你的‘幻形大法’应已圆满了。”崔栩轻轻点头。
段向非笑了笑:“有‘幻形大法’在,精神秘藏相对简单,我开的是精神和精力两大秘藏。”
“你倒是坦白。”崔栩表情不变地道。
段向非悠然笑道:“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坦白一下又有什么。”
“你没有胜算的,这条甬道布满机关,能射出无数强弩,每一支都等同于我七八成功力一剑。本来大哥还故意制造了镖物丢失之事,准备将霹雳堂的三百枚天雷子埋在这里,可惜为了对付洛青,不得不用这件事引出不知情的弘博,所以,为了不让你怀疑,只好放弃。”崔栩淡淡说着陷阱,“但有我在这,效果也是一样。”
这两只老狐狸!张闻听得撇了撇嘴巴,敢情自己成了他们彼此试探的棋子了!
“哼,不管你们是老谋,还是远虑,我只知道一点,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暗暗握拳道。
正当段向非要说话时,张闻突然开口了:“闲隐先生,确认一下这里躺着的是不是段明诚。”
崔栩、段向非、尤同光都莫名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关心这个。
“是犬子。”段向非愕然之后,缓缓点头。
张闻顿时笑得露出一排白牙:“我的任务完成了,闲隐先生,报酬呢?”
这下,三道莫名的目光都变成了看白痴的眼神,这种时候还想着任务不任务?你先活着出去再说吧!
冰窖内寒气翻腾,再次凝结出文字:
“找到了段明诚。”
“主线任务完成,奖励一百五十善功。”
“身处战斗之中,无法回归,脱离后半个时辰内可随时选择回归。”
张闻略微一愣,还以为能直接回归的,不过这也算预料之中,毕竟类似的状况自己曾经考虑过。
这样也好,至少战斗完能立刻回归,不用担心重不重伤,是否濒死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他浑身战意沸腾,握着戒刀的手愈发用力。
“真定法师,你觉得我会准备报酬吗?”段向非好笑地回答。
张闻白牙灿烂:“其实你之前许诺的报酬,我都不想要了,我只要‘幻形大法’,崔城主将你困在这里说那么多,恐怕也是想要这个。”
崔栩略微愕然,旋即平淡:“段兄,复述一遍‘幻形大法’和有关人神界限的秘密吧,不要耍花样,你应该很清楚,以我对精神秘藏的了解,不难判断出真假,如果你配合,到时候你死明诚活,否则两个一起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这些?”段向非沉吟了一下。
崔栩的目光越过段向非和张闻,望向冰窖内的棺材,神色变得柔和:“修为越深,我越相信人神界限的存在,而关键就在精神秘藏,若能得到‘幻形大法’,加深眉心祖窍的修炼,当能一举打破人神界限,破空飞升,到时候,呼风唤雨,起死回生,不在话下。”
“唉,你倒是用情至深。”段向非叹道。
崔栩收回目光:“你可以不说,反正藏宝图在我手上,到时候一样能得到。”
“原来锦华侄子还没去藏宝之地,我还想着派手下抓他当人质的。”段向非摇了摇头,“你行事真是谨慎。”
“他只是躲了起来,给你希望,让你能大胆进来。”崔栩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
段向非回头看了段明诚一眼,自嘲地笑了笑:“唉,人老了,就舍不得儿孙,好吧,你听好了,‘垂帘明心,意守祖窍’……”
不仅崔栩专心倾听,张闻和尤同光亦是同样的表现。
幻形大法乃专修眉心祖窍的功法,全书五个篇章不过一千多字,随着段向非徐徐道来,渐渐步入尾声。
“‘有物圆一,自混沌出’……”
话音未落,段向非突然前蹿,如一缕青烟,直扑崔栩,双掌泛青,身形飘渺。
他剑法虽强,但幻形大法才是根本!
所以右手五指被削并未让他实力有损!
正值幻形大法最后的核心篇章,不管张闻,还是尤同光、崔栩都听得聚精会神,一时有点愣住。
但崔栩何等人物,祖窍凝练,精神强横,很快回过神来,脚下用力一踩。
甬道左右顿时有孔洞显露,一支支强弩电射而出,风声呼啸,箭雨如瀑,让人避无可避,挡得了一边,挡不住全部。
段向非身形如影,奇怪扭曲,在强弩箭雨中闪转腾挪,躲过了不少,可惜强弩实在太多,实在太密,他还是不断被洞穿,鲜血泊泊流出。
张闻虽然和段向非隔开,但崔栩踩的是全部发动的机括,因此那一支支强弩同样从两面疯狂袭来。
这种时候,张闻没有依仗神行百变,而是将身一团,缩成圆球,双手分别护住后脑等罩门。
嗖嗖嗖,一支支强弩射在了张闻身上,哪怕暗金流转,依然贯穿了过去,将张闻插得像只刺猬。
天长地久有时尽,强弩亦是稀少物,一轮之后,孔洞内再无弩箭射出。
段向非身中七八箭,血染儒袍,受伤颇重,已然和崔栩战成一团。
张闻缓缓起身,背部、身侧是密密麻麻的强弩,鲜血不断流出,染红了箭杆,染红了白袍,加上脸泛淡金,不似僧人,倒像地狱归来的恶鬼。
他受伤颇重,若非金钟罩减伤效果极佳,怕是早就横死当场,犹是如此,金钟罩也处于破关边缘。
“给我开!”他怒目圆睁,狠狠撞向面前冰壁。
金钟罩虽摇摇欲坠,但张闻内力尚存,修炼金钟罩增加的力气任在,砰一声将冰壁撞出了一道道裂痕。
啪啪啪,冰壁裂开,尤同光却不慌不忙地双掌拍出,就要趁张闻重伤且立足未稳,取他性命!
就在这时,他看到张闻手中多了一个黑筒! 21208/10965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