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山鹰微笑地撕掉月份牌最上面的一张。然后用手指按着,狠狠地戳了一下,然后陡然一抬收回手指。
今天是发红里的日子。
他轻快地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那张黔南矿业的股权证书正乖乖地躺在那里。
他欣喜地抓起来,盯着它看着。
“咚咚咚。”
剧烈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翟山鹰把股权证书塞进公文包,关上抽屉。
金虎开门闯了进来。
“什么事,慌里慌张?”翟山鹰恼怒地问。
“我要请假。”金虎焦急地说。
“这么重要的‘人设的自我管理’课,你请假?”翟山鹰面露愠色。
“我的钱出问题了。我得去黔南矿业问问情况。”金虎依旧焦急地道。
“黔南矿业?”翟山鹰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公文包上问,“怎么回事?你仔细地说。说明白了就准你假。”
“我不帮咱公司几个哥们代投了黔南矿业几手嘛,今天是发红的日子,可是今天早晨侯耀先本来打算翘课去他们公司看看,等着分红利的,结果到那一看,根本没有什么黔南矿业,那是个南北商行。他问了很多人,没有人知道那里曾经有过一个什么黔南矿业公司。您说怪不怪?我得亲自去看看,侯耀先想钱想疯了,一定是他弄错了。”金虎百思不得其解,又绝对不服气地说着。
翟山鹰听完,陡然拍了金虎一下,“今天放假!”说完,抓起公文包就跑了出去。
片刻,兰向成走了进来,侯耀先站在门口。
“走了。”兰向成对金虎点点头。
金虎朝门口的侯耀先招了招手。
侯耀先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金虎拿起电话,听到那边是牧天的声音,就直接说道:“走了。”就撂下电话。
“所有的材料都拿走,不留一件值钱的东西。”金虎招呼着兰向成,两人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
一路风驰电掣,翟山鹰根本不顾红绿灯,行人,汽车,差点撞到几个行人和两辆汽车,到了泰禾大厦,停了车就奔四楼而去。
过去的狗头金镶嵌的大门上,换成了普通的招牌,“南北货贸易商行”。
顾不得来来往往的行人,翟山鹰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片刻,他发疯般地跑回汽车,又风驰电掣地驶向下一个目标。
他根本不顾门房的阻拦,开车硬闯进了甘德花园。疾驰到花厅门前。
他闯进花厅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也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见过的所有股东都在。
他们坐在四周的太师椅上,旁边的高几上,可以看得出,都摆着一张股权证书。
只有高大烈站在屋子中央,面对的是跪在地上的叶正奎。
身后的门关上。
翟山鹰尝试着走到一张太师椅前坐下,盯着高大烈和叶正奎。
因为他还不知道这是唱哪出。
高大烈抬眼扫视着周围,最后目光停留在翟山鹰身上。
“差不多到齐了。”高大烈冷峻地对叶正奎说,“你给大伙解释解释吧,我看在以前咱们是同袍的份上,给你个机会。”
地上的叶正奎连连磕头作揖,“高司令,电报您也看了。是,是龙大帅发了两个团的人,把金矿给抢去了。我,我在上海呢。我……”
“你怎么着?”
“高司令,您容我回贵州一趟,把金矿再夺回来。”叶正奎底气不足地试着说。
高大烈哈哈地笑了,“诸位听听,就凭他,回去要从龙克强手里夺回金矿,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你们信吗?”
众人在高大烈连续的“你们信吗”的问题声中,越来越不知所措起来。
“高司令,高司令,您放我回去,我还有些家当,把各位的本钱陪出来还,还没有问,问题……”
“是这样吗?”
“是,是。”叶正奎又连连磕着头说。
“可是电报里说,你的家也被那个龙大帅抄了。你想让我从上海发兵去帮你把家产给夺回来吗?”
“高司令,高司令,您听我说,听我说……”
“我好像听你说过,要是亏了我们的钱,就让我当着众人的面枪毙你。”高大烈拔出手枪,拉了下枪机。“有这回事吧?”
“有,有,我认,我认,可是投资有风险,你们也,也知道的……”叶正奎极端恐慌地跪行到高大烈跟前,抱住他的腿说。
“这么说还是怪我们眼瞎了?”高大烈一脚将叶正奎蹬开。
叶正奎踉跄倒地,又急忙爬起来,依然跪着,张开两手颤抖着,“高司令……”
“砰砰!”两枪。
叶正奎胸前爆出两股鲜血,“呃”地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众人愕然惊住。
“咣当!”
花厅的们被撞开,一群持枪巡捕冲进来,各个枪指着众人。
高大烈举起了双手,枪也从他的手里掉到了地上。枪管还冒着淡淡的烟。
蒋信义走了进来,宣布了逮捕决定,罪名是非法集资,扰乱租界金融秩序,一律带回捕房审查。
话音还没落,又一队黑衣人闯了进来,他们接替了巡捕,将在场的人分别控制了起来,接着粗暴地将他们套上黑色的布袋,押出门去。就连高大烈,卢志强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大声地发出疑问,骗钱的是叶正奎,杀人的是高大烈,你们为什么抓我。那一刻,“为什么抓我?”成了灵魂的拷问,谁也无法回答。
被推上囚车的翟山鹰此时想的是,玩了一辈子鹰的人,今天让鹰给啄了眼睛。
翟山鹰也在呐喊之列,但除了他率先被塞上一辆囚车之外,其他人被带到院子里以后就无人问津了。但他们并不知道布袋外面的情况,一个个还在噤若寒蝉,呆若木鸡。
直到叶正奎爬起来,摸着胸前的血迹,在嘴里尝了尝,又快速地吐了出来,悄然地跨出花厅,走到高兴列身后,将他头上的布袋取下来,让他噤声,上了旁边的车。
车从众人的面前开了出去。
众人这才醒悟,纷纷拿掉自己头上的布袋,面面相觑了起来。
现场除了巡捕,其他人的黑衣人早已经不见了。
……
拉着翟山鹰的囚车开进了“凤凰台”,随后的蒋信义的车也跟着开了进去。
蒋信义惊觉,“这是什么地方?”
牧天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下车就知道了。”
说话间,前面的囚车停在了喷水池的旁边,蒋信义的车也停住了。
早已等在那里的冯济琛拿着个大信封走到囚车的后面,双手拢在身前,信封呼扇着,平视着远处。
囚车门打开,两个持枪的黑衣人跳下车来,又转身将翟山鹰架了出来。
“这个人我要带回巡捕房的,你怎么给弄到这里了?你想干什么。”蒋信义说着推门下车,冲着囚车走过去。
牧天跟着下车,跟在蒋信义身后来到了囚车旁边。
“您是?”蒋信义看着气定神闲的冯济琛问道。
冯济琛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晃了一下,把手里的信封递给牧天。
蒋信义怒视着牧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天也不说话,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票据,递向蒋信义,“人归他。”他指着冯济琛和依旧套着头的翟山鹰道,又抖了抖手里的票据,“这个归你。”
蒋信义怒目地扫视着两人,一把抓过票据看着,这是一张货单,写着,“四十五号堆栈,荷兰进口炼乳伍件”。
蒋信义一脸迷茫地看着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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