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汉米!”宁姝娅一把打翻了一碗馄饨,狂躁地叫着,完全失去了阔太太应有的雍容与优雅。
爱是会让人从里到外都变形的。
英子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吃了,你不仅可以见到你的汉密尔顿,还可以见到我们的委托人。”
“委托人?是卢志强找你们来抓我和汉米的吗?”宁姝娅捂着脸,怒视着英子道。
“吃了,你听到我们探长说的了。你一会儿什么都明白了。”英子厉声道。她把另外一碗馄饨推到宁姝娅面前,用筷子敲着碗沿。然后把筷子塞进宁姝娅手里。
“探长?你们是警察?”宁姝娅盯着英子,狐疑地问,“卢志强找警察抓我们?”语气里充满着愤懑。
“吃!”英子一巴掌拍在桌上,吼道。“他们是男人,我可是女的!”她两手支在桌上,头向前凑着,紧盯着宁姝娅。
宁姝娅强硬地把头扭向一旁,但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畏惧,把碗拉到自己跟前,顿了下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塘泥跟现大洋是一个重量吗?”牧天嘲讽地道。
“老子在里面插了钢筋的,要不然也拎不起来啊。”卢志强轻声笑着说。
“哦,小半天就做出五十万假现大洋也不容易啊。”牧天还是嘲讽地说。
“那是,光材料、钢筋、红纸,人工,甚至塘泥花了我三千大洋呢。有钱就好使。”卢志强也依旧的异地说。
“可是你花了三千大洋弄出来的五十万可不怎么好使啊。”牧天这回是幽默了一把。
“这帮孙子,让那个臭娘们写信,还滴上血吓唬老子。更特么的不能容忍的是让把钱放在弄堂口的粪车子里面,这特么的是把金钱当粪土的意思吗?要是这样,那下回老子就直接给他卷粑粑了!”想想都得意,卢志强的笑声就更加响亮了,忘了自己的九姨太被骗的事情。完全像是在说着一个不相干的傻帽的好笑事情。
这是四楼起居室对面的两个房间里的一个,不大,也就几个平方,摆着一张长条桌,桌子后面是一幅巨大的深绿色布幔。
桌前摆着五六把椅子。
牧天和卢志强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皮克还是习惯性地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另一只手里拿着打火机,不停地打开盖子又合上,听到这里,似乎觉得无趣,转身要走。
门被推开,英子架着宁姝娅的胳膊进来。
皮克让到一旁。
卢志强见进来的是宁姝娅,倏地站起来,一把推开椅子就要冲将过去。
宁姝娅一见卢志强,瑟缩地靠向英子。
英子将她搂住。
宁姝娅脸埋在英子胸前,浑身瑟瑟发抖。
英子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没事的,不怕。”
牧天举手拦住卢志强,“你答应过我,不难为她的!”
卢志强瞪着牧天,抓过被自己推开的椅子,在地上顿了顿,复又坐下,“你也答应让我见那个龟孙子的,他人呢?”
牧天指指面前的墨绿色布幔,朝皮克挥挥手。
皮克会意地点点头,走过去,把雪茄叼在嘴里,收起了打火机,双手一扯,打开了布幔。
这是一块单向玻璃,对面房间里,汉密尔顿坐在桌前,低垂着头。
墙角处,站着库克伍德,他低垂的手里握着手枪。
“就是这个小白脸?”卢志强高声地问道。
牧天点点头。
卢志强又一次倏然站起,牧天也站起来。
宁姝娅听到卢克强问话,扭头望过去,浑身一颤,急扑向玻璃,但看到已经站起来的卢志强,又怯怯地止步,求助似的拉住英子的手。
卢志强狠狠地瞪了宁姝娅一眼,和牧天走出小屋,皮克也跟着出去。
宁姝娅见卢志强出去,就急扑过去,大喊着“汉米,汉米。”见里面的汉密尔顿没有任何反应,就要拍打玻璃。
英子上前抓住她双手。
宁姝娅急扭头恶狠狠地盯着英子,“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现在没怎么样,不过,一会儿就不知道了。”英子乜斜着她说。
“你什么意思?”宁姝娅的语气依旧是恶狠狠的。
英子也不说话,朝那边歪了歪头。
宁姝娅朝对面看去。
牧天和皮克领着卢志强进到屋里,走到垂头在桌前的汉密尔顿跟前。
英子按了一下玻璃旁边的一个按钮。对面的声音传来。
卢志强指着汉密尔顿问牧天,“就是这个小白脸?”
牧天点点头。
汉密尔顿抬头看着卢志强,两眼一片茫然。
卢志强举拳就要砸下。
牧天和皮克上前抱住卢志强,把他挪到一边。
汉密尔顿扫视了一下,脸色“刷”地变得一片煞白。
两人朝前迈了一步,一脸嬉笑地望着汉密尔顿。
“皮,皮克……牧,牧长官。”汉密尔顿喏喏地道。
“戚成法,别来无恙啊。”牧天嬉笑地说着。
“牧长官安好。”汉密尔顿问了安,又旋即低下头来。
“他,他们认识!”宁姝娅激动地跟英子说。
英子朝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顺便拉着她坐在椅子上。
皮克上前按住汉密尔顿的肩膀,“戚成法,你胆子不小,违抗军令,在敌占区为非作歹,活腻了吧?”
“皮克,我……”
“别我,我的了。我已经把你派遣出去了,后面的事情就不归我管了。我们也是受别人委托。下面的事,我们的委托人会给你个交代。”他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卢志强跟前,“交给你了。别过分,主要是聊天,但要聊点成果出来。”
牧天与皮克两人互相摆摆手,走到门边站住。欧克朝库克伍德招手,示意他可以去休息了。
库克伍德拉了下枪机,收起了枪,朝牧天和皮克敬礼,然后开门出去。
卢志强走到桌前坐下,盯着对面的汉密尔顿,“嘭”地擂了下桌子。
汉密尔顿浑身一阵哆嗦,怯怯地看了卢志强一眼。
“叫什么名字?!”卢志强尽量放平声调地问道。
“汉密尔顿,不不,叫戚成法。”他说着,朝门口的牧天和皮克瞄了一眼。
“知道我是谁吗?”卢志强问。
“知道,猜的,卢先生是吧。”
“你挺聪明,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对,对不起,卢先生,我引诱了您太太,九姨太。您打了吧,只要别打脸。”戚成法哆里哆嗦地说着。
“引诱?够坦诚的,我今天不打你。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是在西蒙裁缝铺认识的。”
“那是她常去做衣服的地方,你们是在那里偶遇的吗?”卢志强饶有趣味地问。
“不是偶遇,是佟阿庆的女儿佟丽娟安排的巧遇。”汉密尔顿垂首说道。
“你抬起头来说话,后来都干了些什么?”卢志强好像兴趣更大了。
“这……”
“说吧,干都干了,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难为情?说吧,咱俩是男人,就是一起聊聊一个共同认识的女人而已。”卢志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得牧天和皮克都忍俊不禁起来。
“嗯,开始是喝咖啡,看电影,逛大世家、跳舞什么的。后来就,就去开,开酒店了。”汉密尔顿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很渴望听他说的卢志强一眼。
“后来呢?”卢志强好像并没有在意“开酒店”。
“后来就是逛交易所,投资什么的。”
“你投资还是她投资?”卢志强更像是顺口一问。
“我拿她的钱投资。”汉密尔顿声音低了不少。
“你还记得投了多少吗?总共?”
“大概差不多五百万。先是她的私房钱,后来是金银首饰,她还拿了您府上的几件古董字画。哄她借印子钱,最后才是给您要钱。”
“不,不可能这样的。是你们逼他这么说的!”宁姝娅盯着英子歇斯底里地叫着。她拍打着玻璃,“汉米,你别上他们当。你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英子一把掐住她的后脖颈子,把她的脸拧过来对着自己,“还不觉悟啊,听着!”
宁姝娅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像是自语地道:“我爱他,我爱他。”
英子朝前搡出了她,“嘁”了一声,不再理她,目光盯着玻璃对面。
“我要是不给钱,你们打算怎么对她?”卢志强平静地问。
“按照规矩和惯例,如果确信从她身上再也弄不到钱了,就卖去四马路。您太太资质很好,可以进个书寓。不比寻常的那些女子,去暗门子。都已经联系好了。拿到您的最后五十万,就送过去了。”汉密尔顿的声音越来越低。
“问他下一个目标是谁。”牧天对卢志强说。
卢志强拍拍桌子,“你都听到了,你下一个目标是谁?”
“这,这个……是,是您的六姨太秦兰青。”汉密尔顿说着,朝后撤了下身子,下意识地举手挡在脸前。
卢志强愕然,扭头看着讪笑中的牧天和皮克。
玻璃后面的宁姝娅更是错愕不堪,牙齿咬的咯咯响。
“很好。你很真诚。我也还你个真诚,”卢志强依旧是聊天的语气,一脸笑意地望着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换了一张热切的脸,充满希望地望着卢志强,“您老打算放过我?”
“你想多了。我答应让你站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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