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天见胡提黯然,就下了床,开门看看外面,又关上门,上前拍了拍胡提的肩膀,把他按坐在病床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回咱拿时间换空间。”牧天低声说。
“什,什么意思?”胡提惊奇地问。这也太专业了,没听明白。
“我跟你说,这个日本娘们得的是个绝症,只有开刀才有可能痊愈,但她坚决不开刀。要用厄本的化学保守疗法,这种疗法的治愈率很低。而且在治疗过程中容易出现意外,如果她死了,那大谷秀实是不是得服丧三年?”
“你不说这都是中国的规矩,他日本人未必遵守啊?”胡提反应了过来,牧天是想利用这段时间来让欧阳慧改变主意。
“可是,你要清楚,欧阳慧是中国人,婉婶也是,她们要是坚持,那一定能成的。你想想,三年是多长的日子了。什么不会变化啊?”
“我看算了。我还有叶子呢,欧阳慧也没什么好的。咱在这里两个大老爷们诅咒一个女人,不合适。我回去值班了。”胡提看了看表,依旧黯然地说。
“你别玻璃心啦,她就该死,所有跑到中国来的日本人、汉奸都该死!”牧天声音有点变调,充满着仇恨和懊悔。这种懊悔来自上次的失败。
走到门口的胡提又朝牧天走近一步,“你知道早晨送那个日本娘们来的男人是谁不?”他轻声而神秘地问牧天。
“林箫。”牧天盯着胡提的眼睛,狠狠地说道。
“你知道,所以不出院。你是在这里等着林箫的。”胡提好像什么都明白地说。
牧天没有表态。
“这回咱俩联手,准跑不了他。你说怎么干吧。”胡提坚定地道。
牧天使劲地在胡提肩膀上拍了拍,“好兄弟。她这个病三个月一疗程,不过我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林箫下星期就要上任,大道市政府就要成立了。那个时候再动手就复杂了,而且刘大哥他们等不到那个时候,我给刘大哥是打了包票的。你让我准备一下,今晚咱们动手。”牧天给胡提分析道。
“好,到时候你告诉该干什么就行。医院里来的这几个兄弟还算听我的。”胡提神情笃定地说。
“当当。”
敲门声响起。
两人朝门口看去。
佟丽娟开门进来。
“牧公子,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啊,昨天就听说你全醒了,就想着来看你的,无奈店里的生意有点忙,主要是令妹的一批衣服赶着做完。今天约了令妹试衣服,就先来看看您,要是碰巧她在这里,就一起回店里去。”佟丽娟一股脑地说着。
胡提插进来对牧天道,“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牧天没说话,只是朝胡提攥起拳头晃了晃。
胡提也同时攥拳相向,“等你信儿。”说了一声就走出病房,关上门。
“这位公子是谁啊?怎么见我来了就走了啊?”佟丽娟不乏妩媚地问道。
“我兄弟,他有事情要办,改天给你介绍。”
“那好的了呀。牧公子这是全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出院,我们好一起出去白相呀?”佟丽娟的媚态更加足了,扭着身子就朝病床跟前走过去。
牧天举手阻住她,自己则在椅子上坐下,告诉她自己还要留院观察几天,也快了。
“那可太好了。牧公子身边都是有福之人,你那个上布拉格的金公子进步也很快,而且命好,听说已经去总公司培训了,那可是要发达的呦。”佟丽娟的目光在牧天的脸上扫来扫去,嘴角扯着笑,一双手在眼前比划来比划去,拿腔作调地说着。
“那是托佟小姐和皮特的福。”
“牧公子客气了,那是他自己的造化。以后发不发财,看的也是他的造化。我以前认识她们公司的一个公子,叫汉密尔顿的,那做的好得来。今年还没到头,连金银首饰加上现大洋,就赚了五百万。”佟丽娟语气里充满向往。
……………………
整个房间布置地更像寻常人家女儿的闺房,一张圆桌,铺着蓝色扎染的台布,旁边是几张月牙凳。一张带有纱幔帐子的床,旁边是一张不中不西的梳妆台,镜子下,有几件简陋的化妆品,靠墙角还有一个木制的花架,上面摆着一盆文竹。
圆桌上摆着一个放着早餐的托盘,两碗粥,一盘包子,两个小菜、两双筷子。
送早餐的是矮个子平头男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宁姝娅坐在桌子边上,两眼从早餐上抬起来,幽怨地望着对面的戚成法。
戚成法也深情地看着宁姝娅。
宁姝娅的手从托盘旁边伸过去,握住戚成法放在桌上的手,“汉米,钱今天会到的。他们就不会再打你了。也会放我们走了。”宁姝娅充满感情地说。
“我不怕,就是你,吃点东西吧。要不然你会架不住的。”被叫做“汉米”,汉密尔顿的昵称,的戚成法松开宁姝娅的手,站起来,把托盘中的一碗粥端到宁姝娅面前,又把一双筷子放在碗上,复又坐下,凝视着宁姝娅,轻声说,“吃吧。”
宁姝娅凝视着汉密尔顿,嘴唇翕动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下,砸在面前的粥碗里。
“不哭啊,吃。钱到了就没事了。”汉密尔顿语气悠长地安慰着。
“我想了想,还是怕。”宁姝娅把筷子拿起来,在粥碗里上下地拨动着,“不知道他们还不会再出什么毛猴来得寸进尺。”宁姝娅的声音是颤抖的。
汉密尔顿凝望着宁姝娅,宽慰地笑着瑶瑶头,“不会啦。”
“我还是怕,我已经把我的私房钱,金银首饰全都拿出来了,现在还得跟我最不愿意开口的人要钱……”宁姝娅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汉密尔顿脸色突然一变,拂袖而起,走到窗前,透过拇指粗的铁网望着窗外。
宁姝娅急忙放下筷子,跑到窗前,抱住汉密尔顿,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摩挲着,带着哭腔地问,“你生气了?”
汉密尔顿轻轻地抖了抖身子,没有说话。
“亲爱的,你别生气嘛。我跟卢志强要钱,要钱。我十四岁就跟他,这都十年了,就算是卖,也值这么多了。我要,不管多少我都跟他要。只要你还爱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怕。我求你了,别生气好吗?”宁姝娅乞求地说道,泪水濡湿了汉密尔顿的后背。
汉密尔顿默然地转过身来,双手捧起宁姝娅的头颅,凝视着她挂着涟涟泪水的双眼,“我只爱你。”
宁姝娅一头扎进汉密尔顿怀里,更咽地说,“谢谢你,只要你爱我,这辈子让我干什么都行。钱,我来想办法。我跟卢志强要,多少我都去要。”
汉密尔顿的脸上溢出淡淡的笑,手在宁姝娅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
“咣当!”
门被撞开。
两个平头男手里拿着短棍进来,一边一个站定。
宁姝娅急从汉密尔顿怀里脱出,浑身哆嗦地看着平头男。
汉密尔顿一把将宁姝娅揽到身后,“你们还想干什么?钱不是到了吗?”
高个平头男没有理会汉密尔顿的叫嚣,上前看着圆桌上的早餐,“还没吃完呢?”举起短棍一阵猛砸。
桌上顿时粥菜横飞。地上一片碗碟碎片。
矮个平头男,把短棍在自己手掌里敲击着,“支票是到了,要不然你们也不能安生到现在。可特么的是空有支票,它跳票了!”
矮个平头男的短棍“呼”地掠过汉密尔顿耳边,“咣”地一声砸在铁窗棂子上。
“这不可能?”宁姝娅恢声如梦幻地说道。
高个平头男一脚把桌子踢翻,走过来,短棍指着宁姝娅的眉心,“不可能?那你们俩谁跟我去看看去?我老板可是没有我们俩这么善良,要是支票上的印的章子是‘退票’,那可是要挖去一只眼睛的!走啊!”
“你别,别着急。我,我们相信你。一定是银行弄错了。容我们再查查。”
“查查?好啊,那写个条吧,让人下午八点以前送十万现大洋过来。”高个平头男乜斜着汉密尔顿和宁姝娅道。
“十万现大洋?”两人几乎同声惊呼。
“怎么,嫌少,还想多出点血?那好,五十万,放在前边三十六弄,弄堂口的粪车子里面。”
汉密尔顿和宁姝娅愕然相望,宁姝娅的全身都在颤抖。
“这……”汉密尔顿颤声说。
“你想跟我们去看看支票还是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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