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见不到牧天?”季若曦极其失望地问道。
皮克一抿嘴,似笑非笑地道:“真的。恕我爱莫能助。我真的要告辞了。”他朝季若曦和欧阳慧拱手抱拳,刚要起身。
一只大手按在他的肩上。
皮克急回头,“三少!”脱口而出。
“刘大哥?”季若曦接着也喊了一声。
大意了。
皮克暗道。这幸亏是三少,否则自己就着了别人的道。厄本原来占据了有利的位置,是完全按照教科书行动的。自己则太大意了。
厄本原来坐在靠墙角的位置,格言是: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背部留给敌人。
自己只顾要弄清厄本约自己的目的和他背后是什么人,一时大意,也可能自己进入了一个自以为熟悉的环境,放松了警惕,竟然想都没想地坐在了厄本的对面,背对着咖啡馆的大厅。
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已经挂了一回了。
刘庆怀并没有回应他的惊诧,只先冲季若曦点点头。
“你怎么会来这儿?”季若曦似乎对刘庆怀充满着好奇。
“我单位就在附近。加班,来喝杯咖啡提提神。”刘庆怀随口说道。
“周末加班很辛苦的。”
“是的啦,蛮辛苦的啦。”欧阳慧见刘庆怀没有注意到自己,就接话刷起了存在感。
“不会,惯了。”刘庆怀的语气里带着敷衍。
“哦,刘大哥找皮克先生一定有事情吧。我们已经聊完了,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季若曦突然惊觉自己的多余,语气充满歉然地说道。
“是啊,我们也该回去了。都逛了一天了。”欧阳慧晃着季若曦的胳膊,“去我家吃饭吧,我妈今天烧苏州菜,去尝尝吧。她可拿手了。”
“那好啊,我喜欢吃婉婶做的阳春面。”季若曦答道。
欧阳慧连连说着“好,好”。拉着季若曦起身,朝着皮克跟刘庆怀万福,扭身走了。
“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刘庆怀低眉扫视了一下,低声问道。
皮克挪动了身子,坐在原来厄本的位子上,轻轻地摇摇头,“不用。你找我?”
“是。”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用渠道?”皮克为自己刚才的失误恼怒,却将这股气发在刘庆怀身上。
刘庆怀微微一怔,“我发了信息,正准备去约定的地点,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
“这不符合程序。”皮克眼睛越过刘庆怀,眼珠子提溜地转着。
季若曦和欧阳慧的身影,已经出了爱多亚路上的门。
“程序不重要,这事很紧急。”刘庆怀的语气有些焦急。
“再紧急的事情,也要安程序来。否则我们的系统就会崩溃。”
刘庆怀听出了皮克话里的呛白的味道,微微一怔,但此时是求人的时候,就只心道:该死的傲慢的美国佬!转而歉然一笑,“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皮克摆摆手,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大度,“什么事?”
“林箫你知道吗?”刘庆怀道。
“华北银行的那个行长?经济学家?怎么?”皮克连续地问道。
“据可靠消息,他要来上海,担任大道市市长。”
“是吗?这么大事,怎么没有任何消息透出来,按理日本人应该大肆宣传才对,怎么连亲日的报纸都没有任何报道?”
“情报确凿。这人低调,向来不接受媒体的采访,行踪诡秘。”
皮克沉吟着,在心里评估着刘秋怀有可能提出的要求,或者建议。
“no.6密令,不计后果,制裁此人。”
皮克抬眼看了一下刘庆怀,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的意思。“不计后果?”他心里想,有这么愚蠢的指挥官,下这样愚蠢的命令。关于no.6他是知道的,这是特勤处为远东战区各部分抽领编的代号。no.6是中国战区的一号人物,此人的命令是很严重的,必须要执行的,尤其对重庆派驻上海的各个机构。
“他是领袖,可以不计后果。你是执行者,也不考虑吗?代价、后果、连带伤害。这些统统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
“我们必须执行命令。”
“你们?包括陆先生吗?”
“当然,这个命令就是直接下给他的。”
“这就有意思了,陆先生也没有考虑过这些?”
“他当然要考虑了。不过,你知道,他是搞战略情报分析的,我们的行动队至今也没有健全,完全不具备执行这次行动的力量。”
“你找我来,是要我帮你,或者你们做些什么?”
“不错。”
“什么时候到上海,走水路还是陆路,水路是哪个码头?”皮克问道。
刘庆怀一脸的茫然,“没有具体消息。”
“打算总是应该有吧。”皮克讪笑地道。
“那当然。目标出发前这些我们都会及时收到情报。我们只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工作,有足够的人力和可行的方案执行就行。”
“你刚说了,足够的人力你是没有,那可行的方案呢?”皮克的问题像是有意的。
刘庆怀听出了皮克话语里的轻蔑,但也没有在意,谁让咱现在是求人帮忙呢?
“我们有底线。”刘庆怀的语气严正起来。
皮克眼睛一挑,嘴角拧动了一下,看着刘庆怀,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在就职前,要他消失。”
“何时就职?”
“两个星期后,还有一些要员没有确定,班子不全。”
“那还有时间。”皮克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吁了口气。
“皮克先生?”一个服务生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朝皮克恭敬地问道。
“是。”
“有您的电话,是一位姓苏的小姐。您要接过来吗?”
一定苏玛丽,皮克判断着,他临出来的时候说是来凯乐门咖啡见朋友,还特意说不是愚园路上的那个分店。
苏玛丽不仅是他《茶花女》里的玛格丽特,而且是他的秘书,也是他东方行动的战友,通常担任着去完成男队员不方便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角色。也是他的女朋友。
皮克对服务生点头勾手。又对刘庆怀道:“这个电话我得接。”
刘庆怀抖擞了一下肩膀。
服务生躬身退下,去吧台拿电话去了。
“这样,我把合作所的这期学员全部给你,帮你把行动队建设起来。不过,我要在这之前甄别出渗透者来。他的危害性很大,我不能把这个隐患留给你们。那样不地道。这批学员中包括牧天。”
“牧天?就是你利用来抓久井英一的那个牧天?”刘庆怀大惑不已。
“没错,他在帮我找那个渗透者。不过,你说利用,这话我不爱听。实际上是我救了他才对,是你和陆先生利用他,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说来还是你不地道。”
刘庆怀一时无语,只能恨恨地盯着皮克。
“先不说地道不地道。如果情报来得及,我的人可以在目标进入上海之前在中途实施截杀。这样最好,成功率也高。如果来不及截杀,车站码头就不要考虑了,首先他们会严加防范,如果一击不中,容易打草惊蛇,再要行动恐怕难上加难。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目标到达上海后的下榻地点,我觉得应该是日占区的虹口。”皮克一股脑地说着,根本不顾刘庆怀的反应。
“我看未必。”刘庆怀对他的傲慢大概已经忍不住了,老子也做过正规军的侦查连长,臭显摆什么,就你会分析?抱着这层小九九,就不客气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什么叫未必?”皮克反问,听到了不同的意见,而且语气是那样的不屑,立马不可思议起来。
“要是我的话,我会选择租界,法租界。”刘庆怀声音不大,但铿锵笃定。
皮克瞪了下眼,一时无语。
服务生拿着电话过来,皮克朝刘庆怀怼了下手,接过电话。
待服务生远去,对电话说,“亲爱的,你说。”
苏玛丽在电话里急切地说是强森找他。说是紧急事务,但她没有告诉强森皮克在什么地方,就说会帮忙试着联系。强森说,如果找到你,让你立刻去弯头浜捕房找他。
皮克放下电话,对刘庆怀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发动你的人。确定目标可能的藏身之地,范围是整个上海。连华界也不能放弃。”
听他这么说,刘庆怀的心情好了一些。
“我得走了,随时联系。”皮克说着起身,朝吧台望了一眼,寻找服务生来拿回电话。不料两眼突然发直。
“久井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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