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人,那本官就得罪了!”刘墨林一脸刚气,只见他不卑不亢,从袖囊里掏出一份罪事录,大声念起来:“于成龙,户部从事中郎,官居要职,上不为公,下无正风,此乃一罪,官令私行,倒卖库藏,此乃二罪,妄为行令,营林立党,此为三罪!”
三罪念完,刘墨林目瞪拍桌,将罪事录摆在桌案上,吾天召在一旁面无表情,似乎再等待回应。
于成龙盯着那盖着政务堂大印的纸皮,冷冷笑起来:“刘大人,想不到我竟然有三罪,要么这样,你再给我加几条罪如何?”
“恩?”腔调骤变,刘墨林显然没有预料到于成龙的反应,就连吾天召也眉头紧锁,似在考虑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
“于成龙,此乃政务堂左相之亲笔令,你如此胡言,岂不是蔑视政务堂,那我纵然再加一罪又如何!”刘墨林刚勇,还真就敢接话茬,结果于成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甚好,刘大人,你只管加,加完以后,这罪书不要单单送到政务堂,也送到大理寺、中书省,乃至上书房,都要送去,我倒要看看,你该怎么查办本官!”
笑声落地,于成龙肆意起身抱拳:“二位,本官还有要务在身,就不陪二位了,有事只管来说,若要缉拿,我束手就擒!”
“你…”刘墨林还想说什么,吾天召却拦住了他。
瞧此,于成龙笑笑,礼拜离去,等到于成龙离开,刘墨林愤然质问:“吾大人,你为何要拦下我,于成龙目无王法,肆意妄为,今日就是将他抓了又如何?”
“胡说什么!刚刚于成龙的那些话你就没有考虑么?”吾天召也是一肚子火,从心而讲,今日来之前,吾天召有心将于成龙给查办,哪成想这个户部从事中郎刚刚竟然明着摆漏出不在乎,尤其是政务堂左相的罪事录放在眼前那一刻,吾天召清楚的看到于成龙眼中的鄙视神色,跟着他还叫嚣着让刘墨林将罪事录送往大理寺、中书省和上书房,这三个地方代表了什么?吾天召心里清楚的,大理寺乃朝中官员罪审司,那是太子的地,之前太子可没有让大理寺掺和的自己,自己受命也仅仅是陪同政务堂,算是面子上的活儿,且上书房更是太子监国理政的中枢所在,真要把政务堂左相下办朝臣的罪事录送去,太子什么态度,吾天召可不敢胡乱揣摩,说完这俩地方,还有个中书省,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中书省已经受誉王管制,朝臣皆知户部、兵部为誉王的权拿之地,礼部、吏部半数同样归掌誉王,刘墨林属礼部侍郎,最初为政务堂左相诸葛俊门下,即便不受誉王的节制,可真要把事捅到誉王面前,依照近来这位殿下风平无声的动静,吾天召突然发现,一件小小的官令私贩罪事竟然牵扯了燕京城最大的两个人,这么一来,他敢把于成龙的事摆过去么?绝对不可能!
当然刘墨林是想不到这些,因为他与吾天召本就不是一类人,现在于成龙堂而皇之的离开,吾天召又不阻拦帮衬,刘墨林自然心怒无比,他斥声一通,气呼呼的离开,吾天召心知情况变化,快速琢磨后,他亲自赶往上书房,请示太子殿下。
再看于成龙,虽然他在刘墨林、吾天召面前表现的很强势,可事实上心里还是有些虚,且户部粮仓库藏还处于亏空,因此他必须想法子把这事给做成,为誉王殿下交上一个结果,那样誉王才会继续护着他。
“娘的,到底是谁在暗里倒腾本官!别让我抓到,否则定然要你们生死不能!”于成龙走一路骂一路,来到宜兴和总号,于成龙绕了一圈从后街进去,和二早已得到消息赶来迎接:“于大人,辽东商贾徐玉瑱就在西厢房歇息!”
“府衙的人走了?”于成龙不停脚的问,和二道;“小的依照之前您的吩咐,威胁好处一并摆出,那些衙役也都是奉令当差,犯不着和咱们撕破脸,索性就没有再强制什么!
“就算是这种结果,你也要给我小心点,免得那些家伙暗里闹腾!”话落,于成龙站在西厢房院落的门口,屋里,徐玉瑱和陈俊安已经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当前走的中年汉子,徐玉瑱先行抱拳:“于大人?”
于成龙扫眼徐玉瑱,从眼神中露出一些不信:“你就是辽东来的商贾?”
“在下正是,先前听闻和掌柜所言,在下在此多谢大人相助!”徐玉瑱又是一拜,于成龙重重哼了一声:“看看你们做的事!”不明不白的呵斥让徐玉瑱一怔,再抬头时于成龙已经进屋坐下,和二侍奉近前,徐玉瑱稍加考虑,跟了进去。
“粮运一事发生意外,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受牵连而死,此事你当有责任,认不认!”
“认!”徐玉瑱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出声:“当初于成飞东家与我约定,我助他贩粮冲市,扩大宜兴和在燕京的影响力,他助我在燕京立下义信成的招牌,因此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把数万石粮食给运来了,为保万全,使了一些计策,结果真就出事了!”
“出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本官就问你一句话,之前你承诺二十万石粮食,这第一批都出事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于大人,第一批运粮车虽然出事,可粮食没有事,总共六万石我放的好好,只等于大人一句话,派人前去接应,不日就能进入户部的粮仓,剩下的就看于大人您的意思,有您的话,我才能继续,毕竟我确实想把义信成的招牌给立起来,那事没有于大人的帮忙,我是万万做不到!”
面对徐玉瑱的条件,于成龙稍作考虑:“义信成开张的事,先前我那弟弟有过告知,这事不算什么,东大街,西大街都是燕京的商市街,只要粮食到位,你随时能够开门!”
“多谢于大人!”徐玉瑱得到自己想要的以后,立刻着手操办此事,与此同时,誉王也得知于成龙被政务堂盯上的消息。
“此事当真?”誉王疑声,身旁的长史凌云低言禀告:“方才宫里的眼线来报,刑部的吾天召和吏部的刘墨林前往户部问罪于成龙,那刘墨林甚至还拿出来罪案录,上面盖着左相诸葛俊的大印!”
“诸葛俊那个老家又想玩什么花样!”誉王自顾笑起来:“前些日子,右相司马如那边闹了一出戏,平日里从来不和太子相近的司马如闲来无事就往上书房跑,真当旁人都看不到?”
“殿下,属下以为,那司马如定然是有心向太子靠拢,否则他何必那样做?倒是诸葛俊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司马如一旦成为太子派的人,势必会引发政务堂的变动,那时殿下这边就要好好抓紧户部和兵部,只要这两部府司在手,朝中的粮与兵调就不会被旁人插手,誉王就有足够的底气与他们抗衡,反之殿下的处境必将不妙!”
凌云说完,誉王的脸色明显有些变化,只见这位皇家儿沉思片刻,道:“兵部,户部,尤其是户部,之前的国库亏空,我那皇兄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事,现在情况如何了?”
“回殿下,户部的宇文乎与于成龙二人还在暗里做粮运事,虽然这有些冒险,可要是真的有粮食进入户部的粮仓,太子的脸面绝对不好看,您也有说法来压住朝臣的言官!”
“既然如此,户部的事,你去亲自督办,告诉于成龙,不要过火!”面对交代,凌云点点头,随后他亲自赶往户部寻见于成龙。
宜兴和总号,于成龙的话让徐玉瑱放下心,自然也敢大胆的去找苏霓晟,殊不知苏霓晟竟然到了阳平郡寻不见徐玉瑱后,竟然继续去了南阳郡,这下算是找了个茬口,不过铁肇却先行返回,在燕京城门外,他碰到了等候自己的独眼:“兄弟,你可算露面了,真是让我苦等啊!”
听着不一样的话,铁肇的直觉告诉自己,燕京城必定有什么身情况:“萧兄,莫不是有什么事?快说?”
“你的那位徐玉瑱小东家已经进城了,现在宜兴和的商行总号!”独眼笑呵呵的回答,铁肇的脸色却大变无比:“什么?他已经进城了?怎么进来的?城门守卫森严,难不成有什么人再利用他?”依照铁肇的江湖脑子,他很清楚现在的燕京局势,那些个幕后大佬相互博弈,为了搏名搏前途的徐玉瑱哪里是对手?万一不小心被利用了,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不过独眼心中有数,他一把按住面生焦躁的铁肇:“放心,我知道那小子对你的关系,因此在进城后,我就一直盯着!”
有了这话,铁肇稍微放松几分,随后二人来到临街的小酒肆,一杯清酒入肚,独眼道:“那个小子被西川人盯上了,大概昨天辰时,西川人的眼线用京府衙门的差运队将他送进来后,那小子就要去户部大堂见于成龙,我将他们拦下,带到之前落脚的院子,几声告诫,他们暂时私下行动,过后被宜兴和的人从衙役手中救出去,今日于成龙已经见到他们了!剩下会发生什么,尚未得知!”
“你为何不继续跟着!”铁肇怒声,独眼笑笑:“我若是继续跟着,你又怎么能够知道这些消息?”
“混账!”对于独眼的轻松自在,铁肇是真的被激怒,若非二人身处环境一样,他一定会出手收拾眼前的家伙,几句骂声后,铁肇不在啰嗦什么,立刻赶往宜兴和总号。徐玉瑱和陈俊安商议着怎么把消息传出去,找到苏霓晟,毕竟这次的粮运事没有苏霓晟相助,二人根本不能做到,只是陈俊安考虑着现在的情况局势,出了宜兴和总号的门,他们就有可能被抓走,因此想要传达消息,真是艰难无比。
“玉瑱,实在不行,就让宜兴和的这些人去咱们在陈唐郡等候命令的弟兄落脚处,把话传给他们!”陈俊安提出建议,徐玉瑱直接回绝:“宜兴和与我是利用关系,在事情没有成以前,我不信他们,但是,也绝对不能把陈唐郡的藏匿点告诉他们,否则就会害了张存虎那些人!”
“那该怎么办!”陈俊安也是有力难出,突然门外一阵动静,陈俊安立刻紧张起来,他拔刀示意徐玉瑱收声,自己悄悄的往门口走去,结果一道人影闪出,陈俊安不做犹豫的劈刀砍下,瞬间,惊愕与意外同时出现。
“铁叔!”陈俊安脸色骤变,笑意浮现,铁肇紧握陈俊安的手腕,道:“小子力道反应都可以,就是狠劲儿还不够!”
“铁叔,您来了,我怎么可能有狠劲儿!”笑呵声让屋里的徐玉瑱早就冲出,看到铁肇,徐玉瑱心里的焦躁瞬间安定下来:“叔,你总算出现了!”
“你小子,我一直跑到阳平郡去找你,结果还是被那些西川人抢先了!”铁肇缓了口气,那感觉就像老子对儿子的肆意妄为无可奈何似的。
半个时辰后,铁肇弄清楚徐玉瑱的境地:“那些西川人不可信,他们是当晚粮运队袭击的第二波人,也就是杀于成飞、高力士的凶手!你现在和他们约定,怕是他们已经将你给卖了!“
“不会吧!”徐玉瑱有些不信:“叔,西川人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袭击粮运队?没有理由啊,再说了于成飞和高力士一个是誉王派的人,一个是太子派的人,他们这两边都动手了,岂不是把两边都给得罪了!”
“话是这么说,可有些事你却不知道!”铁肇缓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与一位同仁在燕京城内暗中收集消息,得知了一些隐秘的状况,西川人之所以会在燕京城内,那是因为西川的蜀王殿下与幽州的宁王殿下一样,全都是在数年前的朝礼之祸中被贬黜到地方的皇子,从面上来看,老皇帝现在不理政务,太子监国,整个北秦最有力的皇位争夺人就是誉王殿下,可身为皇家的人,蜀王和宁王这样的人会甘心一辈子守在边陲之地?况且新皇一旦继位,就会冲他们开刀下手,轻则削气爵位,囚禁牢中,孤苦而死,重则屠戮满门,不留后患,保证自己的皇位安稳,所以说西川人在这个当口动手,就是为了故意搞乱燕京,搞乱北秦,使得太子与誉王殿下相互争斗,露出机会!”
“竟然有这事?”徐玉瑱顿时听得满脸惊讶,可真正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只见铁肇就像犹豫似的,好半晌才说:“玉瑱,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不牵扯苏氏,不牵扯小姐,你一定要想清楚回答!”
“叔,你我之间,有话只管说!”徐玉瑱笑笑,结果铁肇上来一句就惊住了徐玉瑱:“玉瑱,当年苏三老爷救了我,事实上我就是那场朝礼之祸风波所牵扯的兖州离氏族门私军将领,现在重新置身燕京的乱局,我有心为当年的家主平反!”
“什么?铁叔,你竟然是当年的兖州离氏家族的私军将领?天啊,这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啊!”陈俊安惊蛰,因为他听说过,当年北秦皇帝赫连拔拓举行寿庆,结果在举国朝礼中发现了诅咒之物,事关重大,牵扯了宁王、誉王和蜀王,为此赫连拔拓下令彻查,这么一来,太子从中出手,誉王、宁王、蜀王全都纠缠其中,所附从的族氏官员数不胜数,后来,宁王被贬黜幽州,支持者兖州离氏以谋逆罪诛九族,蜀王贬黜西川,同样诛灭了数族,誉王受关大理寺府牢足足一年才放出来,太子修学理政,伴于皇帝近前,才有了今日的监国身份。
那时离氏家主官居朝中太尉,因此灭门,太尉也被取消,再无任命,铁肇作为私军将领保护族中晚辈逃离,躲入江湖无影宫,可惜后来失败,他只能亲自卖命作死,遮人耳目,幸好苏氏苏靖州贩商路过,救了他,更使钱于地方郡县官员,才算用假死真尸的事彻底埋下铁肇。
现在燕京风波再起,徐玉瑱因为义信成冲入其中,铁肇深知,要是有些事不说清楚,依照徐玉瑱的性格,必定会招惹出其他的麻烦,现在说出来,铁肇心里缓和很多,徐玉瑱却陷入沉思,他很清楚铁肇的意思,那就是让自己离开,不要再执着,否则到时事发,铁肇不一定能够救了自己。
但徐玉瑱是临阵胆怯之人?当初从贼刀下活命,可以说他已经对死亡无感,稍稍缓息,徐玉瑱笑了:“叔,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同样的你的事又怎么能不是我的事?”
反问一句,铁肇就像猜到了似的摇摇头:“你和当年的家主少公子一个性子,可惜他的决定害了他的命,你要是真这么做,恐怕会走了那条路!” 21190/10831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