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听完,脸色明显一变,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身旁态度迷离不清的苏霓晟给噎住喉咙,因而他哑了气。
但于成飞就像故意似的发话:“有话直说,不要啰嗦!”
如此做派让和二有些为难,一旁的苏霓晟也看出情况,索性识趣的接腔:“看来于东家有紧要事处理,也罢,你们二人暂且商议,我那边还得清点粮车,安置人手以备今夜的巡防!”
话落,苏霓晟转身就走,结果于成飞急走两步,伸手拦下苏霓晟:“苏公子,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即便徐玉瑱不在,你身为这次的粮运负责人,你我要是还遮遮掩掩,坏的可就是大事!”
“大事,不见得吧!”苏霓晟是个聪明人,在没有弄清楚状况前,他是绝对不会贸然置身其中,只不过于成飞在得知苏霓晟与徐玉瑱竟然有关系时,他如何会放过苏氏这杆辽东的商贾大旗,于是在他的再三要求下,苏霓晟还真就没法借口离开。
瞧此,和二总算开口,说出刚刚几经转念的话:“东家,您刚刚说户部或许会有问题,这事让我想到一茬子,咱们的粮运交易在燕京城外的官道被人袭击,明显就是被人故意所谓,要知道户部最初下的官粮私贩命令可不是这么说的,况且户部的官令已经让这场运粮事成为官面上的活儿,那些人敢堂而皇之的袭击您,为的就是破坏户部的这件事,引发户部争端!”
“户部争端绝非小事,我兄长是户部从事中郎,宇文乎大人又是户部尚书,什么样的人敢冲他们下手,况且西州叛乱迫在眉睫,国库粮草空虚,继续粮食填充,军政阁的闹腾一日比一日强,万一某天真要出兵,起码要把三个月的军粮给凑齐,这才是关键!难不成有人敢冒着大不讳风险出手作乱朝廷,那也太不长脑子了!”
虽然于成飞与和二的争言态度很像那么回事,可在苏霓晟心里,这真不算什么。故此,于成飞和和二的危言耸听并没有影响苏霓晟丝毫,看着二人的装模作样的架势,他稍作缓息,道:“于东家,我只是一个商人,户部的事我们无法考虑,那也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事,现在我得去准备粮车防范的事,您要是有余力,大可帮我提供一些人手,散在周围,否则今晚发生大事,后果不堪设想!”
撂下话,苏霓晟转身离开,于成飞这才改变神色,和二有些失望的说:“东家,看来这个苏霓晟有点脑子,竟然不上当!”
“既然他不主动开口与我们合作,那徐玉瑱的事还得继续!”原来于成飞刚才的意思是趁机试试苏霓晟的态度,奈何失败没有结果,他只能改变主意:“刚刚他说什么今晚会出大事,要我估测,一定是白日里袭击我们货运队的那些人,他们既然一心不想让这批粮食进入燕京,那我就必须让它进入燕京,到时我兄长在誉王面前也会有更多的说话资格!
“东家打算怎么做?”和二再问:“咱们的人已经伤了大半,要是今晚的真的闹出事,恐怕就不是死一两个人那么少!”
“所以趁着还没有闹出大麻烦,立刻去陈唐郡,请高力士派出郡兵帮忙!”于成飞急声,和二却彻底惊住:“东家,您没说错话吧,陈唐郡郡守高力士是司礼监高力进的弟弟,属于太子派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高力士身为陈唐郡郡守,现在粮队就在陈唐郡的边界,要是出了事,京府衙门那边是不会认同这件事,到时问责的还是高力士,我想他能够转过这个弯!”话到这里,于成飞就像胸有成竹似的:“再者,之前徐玉瑱不是私下里和高力士联系过,我们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徐玉瑱和他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交情如何!”
明白于成飞的意思后,和二不再啰嗦,立刻起身飞骑赶往陈唐郡,前半夜戍时一刻,和二总算到了陈唐郡的西门,此时郡门已经关闭,和二大呼叫唤一通,守门的伍长得知来人是宜兴和的掌柜,心里很是意外,同时宜兴和与高力士的关系并不怎么样,因此和二只能用十两银子当做辛苦费,叫开了郡门,随后和二来到郡府,见到酒气满身的高力士。
“和掌柜,这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可有好消息带给本官?”高力士笑着打哈哈,和二脸色很难看,稍稍平缓气息,和二道:“高大人,事关紧急,请您立刻派出郡兵队赶往西官道附近的杨树林!”
“黑更半夜的有什么紧急事!”高力士故意胡言乱语,和二急了:“高大人,要是今晚在你的陈唐郡爆发人命案子,明日一早,你说你会接到什么消息!”
“恩?”高力士一愣,连带酒劲都下去大半,仔细看看和二的模样,和二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最关键的是人命案让他这个郡府官不得不提起警惕心思,转念沉思,高力士冲门外的小吏道:“去给本官打一盆水来!”
不多时,小吏将井水倒在高力士的铜盆里,只见这位郡官毫不在乎什么官威模样,就这么在和二面前泡了泡脑袋,片刻后,高力士换上沉色,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高大人,燕京城今日爆发了几件大事,不知道你都听说没,京府衙门被烧,商事堂被烧,商栅栏被烧,大理寺被袭,城北民坊区上元街被烧,东清街爆发游侠内乱,死伤过百,最后还有宜兴和前来陈唐郡接应运粮队的货运队被袭,死了十多个人,这会儿运粮队就在你陈唐郡地界上歇息,我们断定那些黑手还会来袭,所以说要是燕京城的乱事爆发在陈唐郡,高大人,你还能睡得安稳不?”这么一番话确实刺激住高力士的心思,紧接着和二又像故意似的扯出他和徐玉瑱的私下交易:“之前你和徐玉瑱联系十分紧密,现在粮队属于徐玉瑱,如果他要是借此机会来找你麻烦,你觉得你有把握摆脱么!”
“你个该死的商贾种,不要给我啰嗦!”高力士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些商贾,因此在和二的话实实在在影响到自己以后,他的态度明显冷酷起来:“不管今晚上会发生什么事,你刚刚那样自作聪明的来威胁本官,本官现在就能够把你塞进郡府牢中,让那些该死的牢犯宠溺下手,保准你活不到明日!”赤裸裸的威胁让和二心中叫骂无比,恨不得将依靠太监上位的高力士死在自己的眼前,足足数息,和二总算低头认错:“高大人,运粮队现在有危险,请高大人派兵相救,事后宜兴和一定会记您的好!”
如此态度总算缓和高力士心中的不快:“和掌柜,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官就给于成飞一个面子!”跟着高力士下令郡兵出动,赶往杨树林。
与此同时,上官羽已经到了军政阁的老将军之一、骠骑将军诸葛展面前,他先是把自己的行动情况告知了诸葛老将军,随后又说了孤氏的告诫,诸葛展听完,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让上官羽很是慌张:“诸葛老将军,下官听从您的命令对那些该死的商贩出手,现在却遭到孤氏的威胁,如果孤成笑把这事捅了出去,下官一定会罪责难逃,遭到誉王派的全力报复,那时...”
不等上官羽说完,诸葛展道:“上官小儿,袭击货运队是百利众家的事,你心里也应该清楚,尤其是你们上官家,如果宜兴和和义信成的粮运生意做起来了,义信成的招牌在燕京城立起来,谁受损最严重!”
“诸葛将军,话虽如此,可是孤氏的反应太大了,下官有些无力,所以斗胆请老将军示下!”上官羽很清楚孤氏的能耐,眼前的事是军政阁的老将军诸葛展暗中授意,上官羽才会那样出手,袭击了于成飞的货运队,算是给户部的擅自妄为提个醒,不要太过火,忽视朝中的老皇帝态度。
但诸葛展的做法比起南宫玉那种直接去户部和政务堂寻麻烦的莽夫作为差上太多,要知道朝廷的局势是太子监国,一力强出,誉王有心争雄,暗中聚力,随时出击,剩下政务堂和军政阁这些老家伙稳守钓鱼台,保全自己的老臣之势,勉强算上三方鼎力,但仔细看看其中的关系,誉王和太子身为皇族,有着继承大统的资格,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谁的赢面大,政务堂和军政阁这些老家伙看似从龙派,一直坚守老皇帝的位置,忠心耿耿,事实上老皇帝都三年未出乾安宫,哪怕他还有猛虎余威,比起二位皇子,老皇帝明显弱势,起码这是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因此在当前西州叛乱愈演愈烈,俨然有东进雍州、凉州的姿态,太子监国要是不能尽快做出应对,这对于老家伙们就是一个转投的信号,为此诸葛展趁着户部暗中为誉王聚力的机会,拿所谓的外来运粮队出手,试探试探朝中各方的态度。
可惜诸葛瞻小看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北秦外戚家族孤氏,那孤氏有着庞大的商贾家业,即便已经从达官显贵坠落到满身铜臭的商海中,却不能忽视孤氏的族氏实力,因此诸葛展的做法无一例外的侵害了身为燕京商贾领头羊的孤氏利益,户部把粮食装入国库粮仓,不单单能为誉王派应对地方叛乱挣得机会,也是给孤氏一个商运的信号,况且上官氏也是依附孤氏起来的家族,上官羽看似暗里动手很完美,事实上早就把自己给展露无余,否则孤成笑也不会突然出现。
现在上官羽来求老将军指点帮忙,诸葛展没有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粮队毫发无损的还在燕京城外,燕京城内也乱成一锅粥,不明局势的情况自然不会让诸葛展出手,因此他还是忽略了自己的门下弟子上官羽:“户部这事做的就像一根刺,只要扎进朝堂,立马会引发刺肉之痛,所以你得继续动手,把宜兴和的人给打到缩头,打到户部的于成龙忍不住出手,老夫才能看到机会!”
“诸葛老将军,如果下官继续出手,孤氏那边肯定会动手,到时下官的家族就会遭到孤氏的抛弃,受制其威下啊!”上官羽连连说出苦楚,诸葛展不为所动,最终,上官羽只能失望离去,出城的路上,上官羽还在考虑孤成笑的意思,那种对峙下的威胁杀意绝对不像开玩笑,因此,上官羽发现自己似乎掉进了军政阁老家伙们的陷阱,不管这事有什么结果,上官家都要承受不该有的麻烦。
“该死的!”一时无解,上官羽怒声叱骂,身旁的亲随弟兄道:“大人,那我们还要继续出城动手么?下午那会儿动手已经惹来了宜兴和于成飞的注意,这会儿他们好像往东退去,到了陈唐郡的地界,估摸着哪里就是方便动手,反制我们!”听到这话,上官羽哪里不知道,陈唐郡郡里燕京足足六十多里,在燕京的地面上出事,京府衙门肯定要出手料理,且京府衙门背后的那些势力全都会出手,要是在陈唐郡地界上出事,高力士就是主要的负责官员,而高力士是太子派的人,这岂不是把太子给引出了,冷不丁的想到这一层,上官羽突然发现诸葛展故意混淆意思,为何这样说?诸葛展的态度是打破眼下的户部的夺势举动,可陈唐郡的高力士要是真的动手,自己这些人袭击粮队的把握不大,过后高力士禀告到中书省,中书省里也有太子的人,太子一定会查到缘由,那是太子必定会借此机会出手,反制之前不从他的人,因此上官羽这事并非是诸葛展所谓的压制户部,而是试探太子到底有没有能力处置乱局的一场试炼。
或许是看透了该死的事实,上官羽突然后悔自己归从军政阁的诸葛展门下,这些个老家伙历经数朝,所受的风波浪潮比他一个后辈下官多上太多,稍有不注意,他上官羽这些人都要成为该死的炮灰,死的找到不不到尸骨!在这种的忧虑下,上官羽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动手,任凭宜兴和的乱局继续下去:“弟兄们,听我命令,回去,宜兴和的事爱谁出手,就谁出手,我不伺候那些可恶的老东西了!”打定主意后,上官羽勒马转骑,准备返回燕京城东门,结果一声急哨传来,跟着上官羽的周围弟兄就被不明情况的弩箭袭击打到措手不及,更为甚者,西面的官道上也冲出一队不知名的骑兵,上官羽看到回去的路被人堵上,只能带着手下的二十来骑弟兄向东撤退,一路上追杀冲战,上官羽的二十来被杀的只剩下三四个,在这种情况,上官羽以为自己已经是必死的结果时,追击的人后面好像又出现了一拨人,瞬间,追击局势大变,上官羽得空逃脱,那些袭击的家伙反过身迎战来袭者,不知所踪,等到上官羽刹住脚步缓息,回身看去,他身旁一骑都没有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不知地方的林道上。
殊不知上官羽此时所在的位置距离苏霓晟和于成飞的粮队只有二里地远,杨树林里,高力士已经亲自带人赶来,看着一大片的粮车,高力士找到于成飞和苏霓晟,道:“官家护行,这事怕是在陈唐郡也是头一遭,你们可真够有面子的!”
面对褒贬不一的话,苏霓晟笑笑:“高大人此番出力,我等过后一定会向户部请功,为高大人博得封赏!”
“笑话!”高力士根本就看不起户部那些屯私的混账官员,他破口一唾沫,转身道:“现在还不到深夜,如果有人要动手,一定是后半夜,所以本官先去歇息一会儿,你们有事就叫唤!”
撂下话,高力士转身立刻,苏霓晟恭送离开,转头看去,于成飞的脸色十分难看,就像老祖宗的坟头被人抛了一样,于是苏霓晟道:“于东家,这会儿有了官家在旁边护行,想来你也能够好好歇歇!”
“没那么容易!”于成飞道:“敢在大白天的时候出手袭击宜兴和,无顾户部的官令,那些人就不是一般的家伙,现在高力士来了,只会把官家的内争迹象给凸显直至,所以说,苏公子,你才是要小心!”
‘我为何要小心!”苏霓晟假装不解,于成飞嘿嘿一笑:“本来这些都是针对徐玉瑱的,你现在替他出现,那自然就有你来承受,况且你和徐玉瑱还不同的是,你身为苏氏的公子,辽东苏氏的名号可没有人不知道啊!”
笑呵呵的态度让苏霓晟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连带思绪都负责了很多,于成飞见到自己的目的达到,索性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留下苏霓晟自顾沉思,考虑他和徐玉瑱的合作关系到底该如何处置。 21190/10808262